討要說法
伴隨著盛夏的第一場暴雨,拉扯數月的選秀終於塵埃落地,八旗眾人的心也隨之落了地,甚至頭一批落選回家的秀女們,動作快都已經說好了人家,開始操辦婚嫁事宜,整個北京城中洋溢著熱鬧與歡喜。
朱棣也在戶部接到了賜婚的聖旨,年舜華果然是被封為了側福晉,還有幾位八旗大姓家的格格,隻是直到魏珠收起聖旨,恭敬地雙手呈上時,也沒有當日自己親自選中的佟雨棠,甚至也沒有任何一位佟家閨秀。
不應該啊,佟貴妃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的心思不難猜,就算自己由額娘親手撫大,可畢竟不是佟家的親外孫,何況額娘去世那麽多年了,隻有生個佟家血統的兒子,才算是真真正正與佟家綁定,甚至就自己私心而言,若好聖孫不是妙雲所出,額娘的至親也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可皇阿瑪為何拒絕了?他到底是在提防誰?是自己這個親兒子?還是他的母族佟家?不論是哪個答案,都讓人失望透頂,目前為止自己都算得上安分守己,麵對種種不公一忍再忍,即便如此,也要被小心提防嗎?
魏珠看出朱棣神色不對,想到師父的交代,趁著躬身獻上聖旨的間隙,低聲道:“人選皆是德妃娘娘所定!”
德妃?朱棣不由心中冷笑,真是位好額娘啊!自己果真母子緣淡薄至此,前世生母早亡,今生偏就攤上這個視親子如仇敵的生母,要不是養母足夠有分量,還不知道要怎麽被她頂著生母的身份欺辱!
接過聖旨順手放在書桌上,也不謝恩轉身就往走,魏珠見狀心中大駭:祖宗,您這是要幹嘛!那不成要去找德妃理論不成,那自己多這一句嘴,可是犯了大忌,要被砍頭的!甚至認真輪起來,連師父都要受連累。
也顧不得天上還下著大雨,從蘇培盛手中奪過油傘,一溜小跑地跟在後麵勸解:“四爺,四爺,您這是去哪,這會子雨大風急的,連日燥熱猛地澆身上容易受寒,萬歲爺向來寵信您,知道了該訓斥奴才們沒伺候好您了。”
“去哪?自然是去謝恩了,謝皇阿瑪給兒子挑了這個些貴女……順便問問佟雨棠的去處。”朱棣止住腳步,接過油傘低聲輕笑道:“放心吧,小魏珠,爺絕不會賣了自己人的。”
咋聽到如此親昵的稱呼,魏珠有些不敢相信,茫然地放開手中的油傘,默默退下了。濕冷的雨伴著寒風,原本凍得瑟瑟發抖的身子,也因四爺這聲小魏珠,泛起了無限暖意,心裏卻也對師父的識人佩服的五體投地,果然隻有四爺拿奴才們當人看。
風雨著實大了些,縱然親自打傘,等到了乾清宮,官服的下擺早已濕透,所幸蘇培盛機靈,慌亂中不忘命人取了一包衣服護在懷中,跟在後麵帶過來。
隻是還未來得及換上,梁九功已經一臉憂慮地過來傳召:“四爺,您怎麽頂著這麽大風雨過來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萬歲爺讓您直接進去回話……德妃娘娘也在。”
“德妃?”朱棣瞧了一眼拿在手上的衣服,恨恨地扔了回去,低聲問道:“諳達,她待了多久?”
梁九功剛要問要不要將濕衣服換下來,可是轉念一想,隻是輕聲道:“早就來了,來跟萬歲爺匯報此次選秀的事,剛好碰上暴雨,便留下陪萬歲爺下棋,剛也她瞧見您過來,提醒萬歲爺您怕是有緊急公務。”
朱棣冷哼一聲,這個德妃麵上永遠謙和恭謹,實際上背地裏的小動作比誰都多,隻不過她大多隱在幕後挑撥離間,再加上皇阿瑪有著實看重她,才地位穩如泰山,今日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低頭瞧著自己滴水的袍子,朱棣淡淡一笑,輕聲道:“衣冠不整本不該麵聖,既然皇阿瑪叫了,也隻能如此窘態先過去。”
說完大步走近寢殿內,衝著康熙和德妃朗聲道:“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給額娘請安。”
康熙早已立在屋子中央,急切地問道:“你冒雨前來,可是戶部有什麽要緊事?”
“戶部無事,隻是兒臣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皇阿瑪。”朱棣恭敬地開口,眼神卻時不時掃過端坐的德妃,猶豫著開口:“兒臣想要詢問……”
德妃大致猜到朱棣想要說什麽,心中不由恨極,這個四阿哥真真是被佟家那個賤人給養壞了,如今為個佟家的秀女竟冒雨來討說法!
換上一貫的柔和笑臉,起身衝康熙一躬身:“萬歲爺,後妃不得幹政,臣妾就先告辭了。”
“額娘,不是國事,是胤禛的私事!”朱棣抬眼,一臉良善地看向德妃,平淡地開口:“此番選秀額娘在宮內主理,有位名喚佟雨棠的秀女,不知您是否有印象?”
德妃儀態萬千地笑道:“有,當然有了,那天你十四弟來,一眼就挑中了她,說是瞧著本分,就給了他,怎麽,四阿哥也喜歡?果然是親兄弟,看女人的眼光真是如出一轍。”
朱棣淡淡地笑道:“不敢當,老實說那孩子我瞧著麵相著實憨厚了些,隻不過佟額娘交代了,這是她的親侄女,可憐她小小年紀阿瑪就為國捐軀,沒有父兄依靠,自個又其貌不揚,不放心她嫁與他人,便說好要將其嫁與我。”
康熙此時也記起這位身世可憐的佟雨棠,自己確實答應過要將其賜給老四,並派人告知了德妃,沒想到她竟自作主張將其給了十四!,真是糊塗!
德妃依舊維持著得體的笑容,眼神卻愈發冰冷:“四阿哥,萬歲爺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了,你此時來說,也太晚了點。何況,貴妃與你即無生恩,又無養恩,你也是做阿瑪的人了,該懂得避諱,不要總與貴妃私下碰麵!”
朱棣語氣平和地開口:“額娘,人要懂得感恩,有生無養,斷指可報,不生而養,永世難忘。幼時佟額娘時常陪伴我,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偶爾過去探望,隻當是報答舊日恩情了。”
德妃垂下頭,悲切地低聲道:“有生無養……你是在指責我不養你嗎?你是我的頭生子,你的出生帶給我莫大的欣喜,可憐我當時隻是個小小的宮女,沒有資格撫養你,而不是我不要你!”
“夠了!”康熙疲憊地擺擺手:“老四,你懂得感恩很好,貴妃性子淡薄,不愛與人來往,難得她真心疼愛你,沒事多去盡盡孝心。至於佟姑娘,既然十四喜歡,想必會善待她的,不用你們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