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二十三章：你是誰
仲夏末時節，今日不熱，陽光和煦地由林間小葉中間的縫隙穿過，葉子有些尖了，山高而陡峭。公晳檠奔行在山路間，四下無人。
“唉呀唉呀，真是天熱……”
他彎腰喘息，就勢隨意地坐在了前頭的小土堆上，大汗淋漓。
“呼……”
他往來路瞧，路高，不知覺間他已一口氣攀到了半山腰，此時他能瞧見遠處緩緩升高的幾縷炊煙，和幾簇聚在一起的小黑點，炊煙越升越高，便越發散，他抬頭平視眼前，好像有烏雲由天的那邊出現。
“今日有雨？”
他有些驚色在臉上浮現，往山巔看：山高而陡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蜀地共有十三關，離初陽山最近的是平仄關，但距離卻也不短，如果是不學武術的少年人，至少得不停歇的走上五天五夜才行，富裕人家駕著馬車的話倒是可以行得快些，不過也需要大概三天左右的路程。今年的初陽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季夏第一天開始舉行，時間逼近，平仄關關門的時間便比往日延長了不少。
這一日，太陽早早落下山，天邊堆起了不少的烏雲，天色比往日昏暗，可進關的人卻比往日還要多。有兩個站在城樓上的士兵打了個哈欠，一人說道：“這些外地人，平常不見得有多喜歡來，一聽初陽會要開始了，就跟瘋了一樣，連累了老子們這些守城的人。”
“嘿，這不是挺好的麽，省得那些外地人再說咱們蜀地門派是江湖末流，江湖末流你倒是別來咱們初陽山啊？”
士兵感歎，另一個左右看了看，鬆了一口氣，對他道：“列哥你是真敢說，不要命了？現在哪個不知道文節使死在了初陽客棧，你還敢幫著西陽廬說話！”
“殺文節使的人不是捉到了麽，怕個錘子。”列哥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又轉身去看城外。
“嘿？說你莽你還不信，殺了文，算了，老子跟你說了等於白說。”這人置氣似地也轉過身去，瞧向城外，沒有瞧見好看的姑娘。
他突然被嚇了一跳，伸長了脖子去瞧：“列哥！你看那個男的像不像那個殺死文節使的人？”官府並未公布凶手的畫像，隻是說凶手已經被關押進了蜀地牢房之中，但巧的是那天這哥倆是看著犯人被帶上囚車的，殺死文節使的犯人自然要用到他們平仄關的囚車。
公晳檠幾乎是連跑帶跳進的平仄關，身後已經有小雨趕來，他剛走上幾步，門便關上了：今日停關，明日再啟。身後士兵聲音響起，公晳檠歎道：“啊呀啊呀，好險好險。”
他往前走了兩步，肚子開始叫喚。
“唉，早知道就留一點，帶到城裏來賣了換錢啊！”
公晳檠為自己將打到的野味在中午吃完這一行為感到懊惱不已，嘴裏嘀咕著：要不等下再去捉兩條魚？嗯……要不多捉幾條吧，可以賣些錢，就是不知道行情多少啊……在莊裏也沒有出去買過
這些東西啊……
公晳檠低著頭嘀嘀咕咕朝前走，身邊路人正大聲交流。
“快走快走，再晚些可就趕不到了！”
有人催促。
“你急什麽，我們又不去參加，隻是去看一下而已嘛，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今天肯定不能出城了，走慢點又有啥子嘛。”
“我們是不能出城，但是車隊可以的嘛，這幾天關主特意放開了車隊夜行，早點到占個好位置不好邁？”
聲音傳入公晳檠耳中，他瞧著兩人前行的方向，遠處有馬車來往。
“車隊可以出城？”
“胃兄啊胃兄，隻有苦了你了，不過你放心，等我成了西陽會的，好像那些人說是初陽會？等我成了榜首，咱就有錢了！到時候，山珍海味，自有你的滋味兒！”
近些日子，平仄關的車隊自發搭建起了一個占地極廣的棚子，此時天色已晚，來往車隊的人卻依舊絡繹不絕，但比白天還是要少上一些，畢竟晚上出行要比白天多了很多危險，車隊自然會收取更高的費用。
公晳檠一路飛簷走壁，幾下便跑到了車棚前，他落下地，有馬車駛出，車棚裏隻剩下最後兩輛馬車了。
公晳檠大步上前。
“老板，去西陽廬！”
車棚老板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本來大聲應答了一聲：來咧！但轉身卻見公晳檠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袍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沒洗了，邊角上居然還沾著小草的嫩葉，心中鄙夷，但他好歹也在商道上混跡了這麽久，便一邊說著：“小哥，車隊晚上出行，收費會比平常高些。”一邊走近了公晳檠，不著痕跡的嗅了嗅：還好，不臭。老板便再打量了幾眼公晳檠，雖然穿著破爛，但看上去卻是一幅不缺錢的樣子。
公晳檠適時說道：“好說，隻是不知道比平常多了多少？”
老板時刻注意著公晳檠的臉色，緩緩比出一個手掌：“平常一兩銀子，現在麽，白天二兩，晚上五兩。”
公晳檠露出一幅考慮的模樣，想說些什麽欲言又止，終於攤開手道：“能送我到初陽客棧麽，實不相瞞，我的盤纏都在客棧裏。”
老板放下心來，心道：這才對嘛……口中說道：“那就送公子到初陽客棧，不過，到時候可得再給我的弟兄們加些賞錢，你看～”
公晳檠也放下心來，爽朗地說道：“這是一定的。”話罷向老板一禮，朝剩下的一輛馬車走去。
這時，又一隊人馬浩浩蕩蕩朝這邊走來，老板自然早早瞧見了，他數了數，一共五人，全都頭戴鬥笠麵遮薄紗，心頭了然，便笑著迎上前，先是與帶頭的人互相見了禮，老板問道：“幾位朋友是要去初陽山吧？”
“嗯，現在就走。”
老板點了點頭，也不問其他話，直接向身後招手，對走來的人道：“挑平坦的路走，不要驚擾了幾位女俠，路過灌口的時候給那些
狗日的白眼狼多點錢，不要讓他們靠近車廂，知道了嗎瘦子？”
“知道了大哥！”
瘦子心頭疑惑，大哥一向看那些白眼狼不爽，但車隊與他們從來都是和氣生財，白日從灌口路過的時候車隊並不會少給他們錢財，但是晚上都是約好的，咱們的車隊直接通行便可，不過既然大哥如此發話了他便隻管照做。
麵紗下的臉和緩了許多，為首的人向老板點了點頭，老板心花怒放，心道：他小子江湖短，老子我卻是用手指頭都猜得到，西陽廬舉辦的初陽會，有多少人會帶著鬥笠與麵紗來？自然隻有同為正道大派的簪花宮了！隻是不知道那麵紗下的臉嘖……他不敢再往下想，因為他怕再想下去便會將心思完全暴露在臉上。
商家大忌、商家大忌啊……
“雲哥，你和小師妹坐那一輛。”
說話人自然是大師姐鞠巧曼，她指著靠近門口的那一輛車說道，曾雲與書菁應了一聲，便立馬走去，時間尚緊，她們雖然並不用參加初陽會，但趕在初陽會舉辦之前到達西陽廬和初陽會開始之後趕到西陽廬，意義可大不一樣，曾雲先行，很快便到了車前。
老板趁鞠巧曼轉身的機會狠狠瞧著鞠巧曼，等到曾雲走近了，老板才想起來大呼一聲：等等！
公晳檠坐在車廂中，聽見外頭的呼喊，老板道：“公子，和你商量個事兒。”
公晳檠心頭一跳：怪不得這麽久不走，露陷兒了？
卻麵不改色地探出頭，笑著問道：“何事？”車廂裏頭卻是雙腳緊繃，顯得是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
老板自然不知道這些此時正猶豫呢，便聽曾雲率先開口了：“這位公子，我們想和你同坐一輛車，去初陽。”公晳檠心頭思量，原來不是來趕人的……
曾雲看他一臉思索的模樣，試探性地問道：“公子？如果公子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付全部車費，希望公子能夠……”
“好！”
她話還沒說完便聽公晳檠樂嗬嗬地道了一聲好，曾雲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腦袋：嗯？
既然公子如此爽快，那麽剛才為何又一臉思索呢……
這時，書菁走到曾雲身邊，公晳檠朝來人看去，書菁也正好看向他，目光相接，公晳檠放鬆的腳又變得繃緊，下意識的，他的身體居然做出了應激的反應！一切都像是靜止了、消失了，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書菁隻覺得自己心頭煩躁不安，像是有兩個不同的靈魂在體內撕扯，想要將她分作兩半，她不得已捂住自己的腦袋，很痛，腦中的嘈雜間仿佛聽見曾雲在一旁叫她：師妹？師妹！鞠巧曼幾人也跑近了，公晳檠隻看見周圍有模糊的人影指著他，有些聲音，但他聽不清，他隻聽見由身前女子體內不斷發出的吱吱聲，不刺耳，但刺痛靈魂，就像正拿著小刀在一刀又一刀的剮。
“你是誰？”
兩人同時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