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四十二章:刀劍馬車遠
胡無與老和尚見過禮後瞥向前頭的馬師弟。
“怎麽隻見你們兩個,你們杜師弟呢?”
馬師弟扶著張師兄坐起,回答道:“師弟,師弟他去追人去了。”便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起始交待給了胡無。胡無默默想了一陣,道了一聲:“回去吧,叫你們師父好好照顧他。”胡無看向老和尚,點了點頭,顯然是感激他贈予張師兄的這份機緣。
“出家人一切隨緣份,老衲之前看他順眼。”兩人似是相識多年,老和尚隻看了胡無一眼,便猜出了他的心思。
胡無露出笑意:意思就是現在已經看不順眼了唄。
“之前是之前,之後是之後,現在嘛便是現在,老衲不修如來,亦不修彌勒。”
“所以你連和尚也不是了。”胡無說。
老和尚不反駁,也一點兒不客氣,他徑直朝胡無的屋子裏走去,馬師弟一直想向胡無辭行,但又礙於兩人正在交流得起勁兒的時候便一直沒有開口,此時終於等到了時候,便對著胡無行了一禮後說道:“老師,學生便先與師兄……”胡無剛想點頭卻又似想起來什麽,他叫住了馬師弟,誒了一聲:莫急。之後便伸手對著他背後一招,一隻小小的酒囊飛到了胡無手中。
“走吧。”
胡無扭頭走進屋中,馬師弟的酒全然醒了,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卻是被嚇醒的。
西陽廬中有禁令,令名禁酒。
雖然西陽廬一向以重視規矩聞名,但是大多數時候對於這條不知道因為什麽理由而頒下的禁令卻沒有那麽的看重,大多數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飲酒時不被別人發現,特別是不被那些個主要授課的老師發現,其它時候,其實是沒什麽關係的。隻是讓他感到震驚的是,他記得老師雖然為人放浪了些,而且也喜歡去那些紅燈綠酒的地方,但是就算是去那些地方老師也是重來不飲酒,怎麽這次反而……老師怎麽知道自己將酒藏在哪裏?!
馬師弟一愣,他每次下山都會偷偷打上一些他力所能及能買到的最好的酒,然後藏在背後,因為西陽廬中的衣物一向寬大,他特意將自己的衣服改得更大了些,便是為了藏酒的時候更方便一些,這件事隻有正浩師弟曉得,就連從小就瞧著他長大的張師兄都不知道,老師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
與老師在一起的還是個老和尚?
“你還不走,是想我請你喝酒嗎?”
胡無的聲音由屋子裏傳出,門已經關上了,馬師弟隻見著兩盞燭光將屋子照得微亮。
聽見聲音,他朝門的方向行了一禮後便拖著張師兄退走,心頭想道:要是正浩師弟在這兒就好了……張師兄可真重。
可正浩師弟不可能在這兒,因為他已經走到了荷花頂的屋子外頭。
門開著,打裏頭走出一個白衣女子,正浩,不對,這時候應該叫他正淳才是,女子樣貌可人,可曹正淳卻一眼也未瞧她,他的目光拐了個彎由她的身體越到了後麵去,在她身後有一張桌子,桌子側翻立在地上,麵前有人渾身血,靠著桌麵死亡。剛才的聲響應當來自這裏,在死人與桌子相接的地麵上,被狠狠地砸出了一個大坑。
啪!
曹正淳上前,一巴掌打在女人的臉上。
女人默不作聲,沒有一點生氣的神情,隻是眼底帶著些委屈,但更多的卻是害怕。
“我……”
她剛出聲,便又被曹正淳打斷,單看他的模樣應當
是個斯文人,可行事卻是如此決然,非但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反而還變本加厲了些。
“第一次,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曹正淳搖了一下頭,說道:“以你的手段,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
“可是他……”
嘭!
她被曹正淳一掌擊向一旁,將桌子砸倒在地上,摔在屍體身旁,鮮血沾染上她的衣裳,她再也不發一言,用手輕輕地擦過嘴角,默默地起身。
曹正淳看了她一眼,走向屍體身邊。
“第二次,是因為你殺錯了人。”
女人變了神色,但這次卻強忍著沒再出聲。
“很好。”
曹正淳瞥了她一眼。
“這才像樣嘛……”
他伸手勾起女人的下巴,女人目光躲閃不敢看他。
“哼……”
他突然將手往下放!
一把攥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
“夏簌”,“簌簌……”曹正淳笑起來,露出溫柔的目光,卻又突兀變成凶狠:“莫要以為我不敢殺你!”
他幾乎是咆哮著,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一樣吼出聲。
夏簌本來是害怕的,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不要哭、不要哭、不害怕、不害怕不害怕!可是她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滑,她本來是害怕的,害怕極了。
但曹正淳對她越是凶狠她卻越安心了。
“你笑什麽……”
曹正淳緩緩將她往下放,手上鬆了些。
“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厲害,直到咳嗽,然後被曹正淳再次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我問你笑什麽!”
曹正淳伸手取過身後黑衣人腰間寶劍,直向夏簌而去,劍尖刺入她肌膚裏頭,她越笑越瘋了:“殺了我,殺了我啊……”她已笑到筋疲力竭,可曹正淳的劍不再往裏去了。
“嗬嗬……”
劍尖由她的皮膚裏抽離,有腳步聲遠去。
她幹脆不起身了,隻是倒在地上咳嗽,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染得通透。
她知道曹正淳走了,她也知道曹正淳為什麽而走,於是她的臉上又有淚流,她伸手捂上心口。
“我好想你……j”
她閉上眼,身體緩緩隱去,像是消失在空氣裏,又像是鑽進了地底,因為那些血跡被留在了這裏。
大開著的門前緩緩走近一個人影,有兩人跟在他身後,一左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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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影子相對著,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持刀者突然倒地,伸手捂在自己腹前,腹前有一道長長的血痕!像是被人攔腰斬斷了一般。赤手空拳者向著落劍處走了兩步也一頭栽倒在地上。
“這才是一紙盡付……剛才的,叫一筆……盡書。”
話落,他便昏迷過去。
另一個搖搖晃晃著,居然又站了起來,他先是呸了一口,再瞧著自己手中的刀,刀的把手已經變得比之前短上不少,他再往地上瞧,不遠處有兩把劍落在地麵,一把朝南,一把向北,一把極薄,一把看著靈巧。
“三年了……我還是用上了這一招。”
我叫你幫我造的是劍
殺人的劍
他將刀橫在鐵匠脖子上
鐵匠伸手去握刀的把
哢嚓
他驚訝
一把劍以刀作鞘
你會用上的
鐵匠轉身
關上門
天色漸漸變得明朗、淺黃,眼前有線,線上出現一隻魚眼。有人手持薄劍,衣裳破爛不堪,走得搖搖晃晃,在路邊。
打城門口駛出一架馬車,馬車並未懸掛著鈴鐺,可卻傳來如鈴鐺一般的悅耳聲響。
嗬嗬嗬
是小女孩兒的笑聲。
幹淨、明快,包含著生的往上。
馬車駛出城很遠,已拐進一條小路間。
“籲~”
車夫是個中年男人,歲數看上去有些偏長。
“你是聾了不成?聽不見馬車聲!”
中年男人對著前頭路中央的人吼出聲,小路極窄,他這馬車也隻是剛好能過,前頭那人走在路中間,他由外頭拐進小路來,如果不是因為之前有了些經驗使得他再往這些小路走時備發的小心,這一次,怕是也早就撞上了。他心裏念:好險好險!臉上怒氣顯現,正要再罵時卻發現前頭那人停下了。
不是聾子嘛。
可他的目光著實讓這個中年男人嚇了一跳!
那是殺氣!絕對是殺氣!
中年男人幾乎被嚇得立刻掉頭,如果這條小路足夠寬敞的話。
“您您您……前前輩,您慢些走、慢些走,小的不著急。”
聲音惶惶恐,將車廂裏頭的人驚動。
“出什麽事了麽,相公。”
聲音溫柔,打裏頭走出一個婦人,中年男人連忙回頭,目光急切地示意婦人進去,婦人瞧了一眼前頭的人,她感到一股寒冷,她自然不知道那是殺氣,但那人衣著破爛,腹間隱隱有著血跡,她再不會武功,也能猜到個大概,便立即會意,向她的相公點了點點,輕輕道了句小心,挑起簾子正要往裏走時,卻又打裏頭往外探出一個頭。
頭上兩個羊角辮兒,手裏捧著詩兩卷。
“爹爹,怎麽不走了呀。”
女孩兒自然也瞧見了前頭的人。
便笑出聲:“爹爹是因為被叔叔攔了路麽,嘿嘿。”
她跳下車,中年男人一驚,萬萬沒想到她徑直朝那殺氣源頭走了去。
“閨女!”
中年男人顧不得害怕了,顫抖著跳下車板,女孩已經走到那人麵前。
“哎呀!”女孩回頭,正好撞見他爹爹下了馬車。
“爹爹,這位叔叔受傷了!”
“爹爹知道、爹爹知道!”
中年男人跑近,一把抱起女孩兒,由始至終,那人一言一發,直到女孩掙脫了她爹爹的手臂,跳到他麵前。
“爹爹,可以叫這位叔叔一起坐嗎?”
“這……”
中年男人神色僵硬,還好的是那滿帶殺氣之人自己轉身走了。
他長出一口氣,就要去拉女孩兒的手,卻聽女孩兒說道:
“爹爹,你不是常說行走江湖要做個道義人嗎?”
女孩兒嘟著嘴:“寶寶以後要做江湖女俠!”
前頭的人突然頓足。
“你說你要做什麽。”
他的聲音沙啞,顯得是帶著傷不假。
馬車駛入小路中,鈴鐺聲遠,又有車近,馬兒嘶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