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六十七章:好主意
“何人在此!”
不見人影,聲音由山路最裏頭疾行而至,到了亭子近前,三道人影接踵而至。
“起雲鶴雲卿一係蔚曉西,可有誤?”
問話卻不等別人回答,這三人衣著統一,均是群青黑底的布袍子,如此打扮的尋常弟子西陽廬中倒也不是沒有,但是此時由山裏頭跑出來的卻隻能有一種——廬之刑字弟子。
蔚曉西本望著山下,她見著已經有不少黑點在朝這裏疾馳,她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是。”
“這擊鍾索不應在你手上。”
“何事鳴鍾?”
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她問話道,蔚曉西像是聽到他們問話才晃過神來,她低頭朝手中瞧了一眼,隨意地將廬中特製的擊鍾繩索扔在一邊。
這繩索確實不該在她手中,因為這擊鍾繩索在西陽廬中一向是由西陽廬大師兄保管的,也就是現在的敖博易,但她顯然略過了這個問題。
“天重二日,惡魔出世。”
她說出一句像哄小孩似的話來,眼睛直瞧著廬子,兩位問她話的廬子不答,倒是那位由到這裏便一直沉默著的刑字弟子出聲了,他低著頭,一直瞧著地麵。
“跟我們走一趟吧。”
蔚曉西沉默著,過了好久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是對的,師父也是對的,錯的是你們。”
她顯然不走,但這對於刑字弟子而言並沒有任何區別,他們也顯然不會因為她是女流或者說是因為她是起雲一霸鶴雲卿的寶貝弟子就手下留情,今天就算是鶴雲卿本人到這裏,他們該怎麽拿人還是會怎麽拿人。
說起來,就算是鶴雲卿,當年也曾被他們的前輩捉過一次呢,更何況是遠不及鶴雲卿當年威風的弟子呢。
“執筆,記下。”
“是。”
“起雲一脈鶴雲卿弟子蔚曉西,擊鍾鳴五,無緣由,因其抗命不從,固入刑字課,拿下她,回去落上時間。”
這人直到說完最後一句話才終於抬起頭來正視蔚曉西,他這一抬頭,倒是驚了蔚曉西一跳,隻見這人麵如刀刻,上邊滿是結痂的血槽,像是才經曆過一場生死困戰一般。
“就算你們是刑字課弟子,想拿下我,倒也是說得輕巧。”
蔚曉西由背後取下一把劍,原來她是有備而來!
站在蔚曉西對麵的刑字課弟子眯了眯眼,這劍不像是起雲的劍,反而有幾分像是廬子當年,是了,這是杜榆的那把劍。
原來是她走得急了,居然將杜榆房間裏的劍給帶了出來。
“起雲有劍舞,不知道你們看到沒有。”
蔚曉西執劍與手相齊,劍尖直逼刑字弟子。
“動手。”
那位沉默寡言的弟子應是這三人小隊的話頭人,隻聽他一聲令下,另兩位弟子分左右兩側向蔚曉西而去,雖然他口中說話像是立馬就能取下她手中劍,將她縛回刑字課,但是打心裏,他們重來沒有輕視過任何一個人。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是他們這樣整天在血場裏出入的人呢?
西陽廬雖為文人風骨,但是風骨之下的皮層,卻終究得要一批舍身的人,隻有他們阻斷了那些肮髒的,為人所不知的罪惡時,西
陽廬中的弟子才能得以安穩的聽課,但與此同時,他們自身也變得肮髒了,罪惡了,這一點,他們深知。
於是暴力與他們而言,是自己罪惡的開始與結束,在此過程中,哪怕是殺人也顯然是那樣的風平。
“你們敢!”
好像這座亭子有一股特殊的魅力一般,每位往此處趕的人都是先使人聽到聲音,再接著現出身影,這不,一人著藍衫,打山裏邊兒,又飛身趕到了這裏。
這人手中握扇,高挑瘦削,不是別人,正是西陽廬本廟大師兄——敖博易。
“敖博易,你好大膽!”
那位未曾出手的刑字課弟子回頭大喝,手中鼓風動袖袍,顯然一直在等,做為處理廬中一切暗處事務的廬之,他們不單要會殺人,做為刑字課的他,更要知道每一位名單弟子的好惡與人緣,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他知道敖博易與蔚曉西的感情,所以看見繩索在蔚曉西手中的時候他才毫不覺得驚訝,但是可能連他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敖博易根本就不知道,因為蔚曉西知道,如果這件事敖博易知道了的話,她就一定敲不響這鍾了。
要麽,她被留在起雲山。
要麽,她依舊會來到這裏,但是在亭子裏敲鍾的人不會是她了。
“你如何敢鬆懈自己的職責!”
他口中所講自然是繩索一事,西陽廬的所有廬子都可以不講理,但是叫人奇怪的是,偏偏就是所有廬子弟子中最為不近人情,最為殺人眾多的刑字課弟子最講道理,無論何時,他們總是要師出有名,好像用他們的話來講,叫事出無名,好事做盡也無用,師出有名,惡事也就不再是惡事,事實也好像總是如此。
殺人的人總是有道理。
“我。”
“不需要。”
敖博易不擅言辭的脾性在此時倒顯然分外的霸氣,隻見他的速度根本未減,由遠處而來,反而離廬子越近速度還越快了些,他將手中折扇用力朝外劃開,扇子上本來就有花,但此時開得更加多了了,扇子外頭,滿是劍花。
如浪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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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聞理心急如麻,一路上不知道已經越過了多少人,衝倒了多少人,但他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抱歉,反而是那些一向瞧不起他的師弟們吊在他身後賠著禮向前。
“師兄速度如何這樣的快!”
有師弟驚歎出聲,他的眼裏是止不住的震驚顏色。
“如今我總算是知道,為什麽廬中其他師兄弟們會說師兄與別人交手重來不會超過三回合了。”
另一弟子講道,一旁被他提在手裏的小師弟疑惑問道:“師兄你們入門這麽長時間了,怎麽會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呢,為什麽還要別人告訴你們大師兄與別人交手不超過三回合樣的事……啊!”
他腳底拌在石頭尖兒上,疼得哇哇大叫,但是他嘴裏居然還不忘記將未能說完的話吐出來,隻聽他支支唔唔的哀嚎道:“師兄師姐你們應該才是最清楚的啊,畢竟你們一直都在紫氣小駐嘛。”
夢然回頭瞧了他一眼,道:“誰跟你講我們一直都呆在紫氣小駐的?”
她好像回憶起了什麽似的,
小師弟眼裏滿是探探究的好奇顏色,可她卻不再說了。
“大師兄從來就沒有在我們麵前與別人打過架。”
拎著他的師兄說了話,也不麵對著他,朝前頭喴道:“師弟,你來,我得省下些體力了。”
前頭師弟放緩速度,兩人接手,小師弟倒是幸福,一路都有人捎著。
“不在紫氣小駐?!”
小師弟仿佛完全忘記了腳下的疼痛,似是發現了新的大陸,嘴裏又一直嚷嚷著:“那我們還要去哪裏啊?師兄!我們是要去其他地方進行秘密修煉麽?是不是修煉完了之後我也能和大師兄跑得一樣快啊,我也想像大師兄一樣威風,一樣帥氣!”
接過手扲著他的師兄抿緊嘴,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曾經我也像你這麽想過啊,但是入門三天之後我就放棄了,你小子倒是真傻啊,這都入門多久了,好歹有一個禮拜了吧,你就真傻到還沒有看透師兄的麵子嗎……
但是這般樣子落到小師弟眼裏就像是在說:你隻誇師兄不誇我一樣。
這一路行來便能聽見小師弟喋喋不休的道:我錯了,師兄,您也是我的榜樣,我也想成為像你這麽強壯的人!我也……
我錯了,師姐,我也……
這位小師弟好像是位止不住的話嘮,師兄被他念得有些煩了,心亂如麻絞,便不耐煩地向小師弟解釋道:“我們確實要出紫氣小駐,就連西陽廬我們也是要出的,不是像現在這樣下個山而已,我們是要出初陽鎮、出平仄關,再出西蜀,連蜀地我們也要走出去!你現在明白了嗎!”
“啊……”
師弟腳下一軟,雖然一路上是被兩位師兄換著扲著跑,但是他這一垂,幾乎就要將這位帶著他的師兄拽倒在地,要知道他們此時可是踏著樹梢在跑,要是一個不好落下去,那畫麵可真是有味道。
“你找死啊!”
師兄終於忍受不住。
“老子這麽多年什麽人都見過了,連大師兄那樣慫的人我都服氣了,就是你小子我是真的不服氣,你是怎麽能夠這樣沒見過世麵啊!你是打娘胎裏出來就沒出過村莊還是怎麽地啊!你……”
“師兄……”
小師弟唯唯諾諾的支出半隻胳膊附和道:“我,我以前真沒出過村莊。”
師兄兩眼一黑,差點兒倒下去。
留在樹枝上的泥搖搖晃晃,終於落了下去,不久,樹枝也朝下打,斷在了地上。
天近昏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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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好主意!”
老和尚陳光潛連道了三聲好。
“年輕人的腦袋難不成真有慧根麽?”
“陳大師從來講自己不是和尚,但依老頭看來,陳大師從來都不曾離開和尚。”
第一個和尚自然說的是他陳光潛,第二個和尚麽,倒不知他是說的如來,還是說的彌勒了。
“哼,掌櫃的倒是喜歡胡說八道,你要真想知道,就當老衲是個假和尚罷。”
說完,他又看向公皙檠,公皙檠將平燕遞到河神麵前。
忽然笑了。
“不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