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八十八章:現實
“書菁、書菁!”
子書菁睜開眼睛,陽光已經現出身影,她皺起眉頭,下意識地用手擋在眼前。
“師姐。”
她就算沒能看清那人的臉,也能知道,是師姐鞠巧曼陪在她身邊。
鞠巧曼長出一口氣,卻也沒問其它,而是摟著她,摸了摸她的腦袋,講道:“走吧,清早天涼。”
“嗯。”
子書菁被鞠巧曼扶著起身,鞠巧曼向子書菁另一邊的石岵弟子林崆點了點頭,林崆瞧著兩人漸遠去的背背影,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簪花宮……”
他輕語出聲,自言自語地說道:“臨行前師父叫我一定要排上名頭……”
“西陽廬如今生了變故,簪花宮也絕未避免……就是不知道其它幾大門派近些天有什麽事情了……”
“蜀西大雪,生平僅見……”
他忽然掐手作訣,口中念念有詞,忽然止住,伸手朝身前一指,天上高掛的太陽仿佛在此時微微動了一下,掉下一縷陽光,正好落在他指著的手指尖上。
指尖被灼燒出了一道小口子,鮮血外溢,卻並不落在地麵上,反而是懸停在空中,在林崆身前緩緩作出幾個字跡:
河邊兩岸,花與葉散……河下並蒂蓮……
字跡模模糊糊,林崆隻識出這幾個完整的字來,就在他想要記下那些為他所未能認出的不完整的字跡的時候,忽然一陣風吹至,字跡全然渙散,林崆的身體如遭重擊,體內喀嚓一聲,睛空亦混然雷鳴。
“金石有令,天威避散!”
他立手胸前,目色凶狠,便聽得體內一連串的劈裏啪啦之聲響徹,但林崆的神色卻緩了下來。
他無力的攤在方前鞠巧曼所坐的石頭上,緩緩平複著呼吸。
“這到底是不入天道之眼,還是將天道蒙蔽了……”
他的身體漸漸恢複正常,可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河邊兩岸,花與葉散,河下並蒂蓮。”
他隻記下這三句話而已,可就是這三句尚不完整的話,卻差點要了他的命……
雖然方前看上去他隻不過是因為探察天機而受到了反噬而已,但其個中道理卻是不為外人道的凶險至極,稍有不慎,便是灰飛散滅的下場。
可正是因為如此,林崆才感到萬分不解,如此天威,怎麽會因為他一句退散訣便真的退去呢?
但他知道一時半會自己是肯定想不明白的,於是便將這件事藏進心頭,與那幾句話一起。
“回去的時候問問師父。”
他如是想到,便又想到了與自己一同前來的幾位石岵弟子。
“不好!”
他突然恍然,自己那日因為衝動前來找簪花宮的弟子,還並未與師弟們打過招呼,再加上之前自己受傷……此時事情過去,他倒在心頭想到:那天那個人是真的厲害……
自己受傷後當天便沒能下山,本來打算第二天便回去客棧找他們的,但是誰曾想又發生了那樣的大事,雖然他負傷在身,但是那天他卻也是到場之人,畢竟身為石岵弟子,當代石岵大師兄,他怎麽能缺席這樣的場麵呢?
與那日大戰相比,他與那位西陽廬弟子的打鬥當真連
打鬧也算不上了。
“那便是真氣高手……”
出手間令天地色變,一招一式,皆有道理變化顯現,他永遠也忘不掉那隻大鳥,還有那斬斷天際的一刀。
“青鸞,三刀。”
林崆出聲,他並不知道廬子的三刀流叫什麽名字,因為他從來沒有聽過那樣的招式。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眼裏充滿向往,但同時他也明白自己的實力、自己的天賦,有生之年,他能修到真氣往下一線,他便滿足了。但是石岵自立派以來,據他了解,好像還沒有一個弟子修出過真氣,就連開派祖師爺也隻是充其量能夠一個江湖大宗師的名頭。
大宗師,尊稱罷了,真論起實力來的話,祖師爺的實力怕是連自己也打不過……
林崆心念爭轉,很快便將天機一事徹底隱入心底了。
他長吐出一口氣,身態輕鬆的由石頭上起身。
這時候,身後響起腳步聲,他回頭,走來那人已經離他較近了。
他心頭微微起了疙瘩,自己實力果然太弱了……這人已經走到身後不遠他才發現,若是鞠巧曼在這裏的話,這人怕是早便被叫住了。
但除此之外,他卻也並不擔心,因為向他走來的這個人正是那日與他交手的西陽廬弟子。
“你來捉我出西陽廬麽?”
林崆出聲,語氣裏卻沒有詢問的意思。
“我來向你求教一個問題。”
來人直白,走近林崆身前,便一抱拳,聲音朗朗道:
“西陽廬起雲弟子邱一善。”
林崆神色微動,亦抱拳回禮道:
“石岵林崆。”
.
“咳咳!”
“咳……”
半山腰間有木屋三兩間,屋前有散木成林,並不茂密,更不茂盛,就同木屋一般,三三兩兩的四處隨意生長著,有些極高,有些卻又明顯是才剛剛發出新芽。
此時由木屋裏傳出咳嗽的聲音,聲音裏能聽出些許老態,是個男人。
“咳咳……”
由裏頭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倒是教人見著了不免詫異,因為那聲音雖然聽上去疲倦至極,但也不至於它的主人會老到這個程度才是。
隻見那老人一邊咳嗽著,一邊往外走,手中拿著一支筆,一張紙,紙上寫著幾個大字:
“河邊兩岸,花與葉散,河下並蒂蓮”。
老人再咳嗽兩聲,用手捂著嘴,聲音模模糊糊地道:
“算算時間,小子這才剛到西陽廬而已,這才幾天過去,便想要了老子的命?”
他放下手,紙上已落下血跡,血跡正好將並蒂蓮三個字掩住了。
老人抬頭望天,天邊太陽高懸,此時將近正午,陽光本該耀眼至極,使人絕不可直視,但那些林林散散的樹木卻長得極為巧合與妙極,老人由屋前望去,居然可以直接看著太陽,而並不感到炙熱。
“哼!”
老人露出嘲笑之意,不知道想著些什麽,但他的臉色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年輕,很快,屋前完全黑了下來,直到附近這一整片山腰,陽光好像將這片山林遺忘了一樣。
“百年江湖,千年恩怨。”
一道年輕男人的聲音自黑暗中傳出
,接著由山林裏走出一個人影,人影玉麵棕衫,手持一把好看而少有的黑白羽扇。
“老子下山走走,莫要讓壞人上山。”
他頭也不回地朝身後講話,身後分明沒有人,可黑暗中卻又有動靜。
沙沙
沙沙
像是風聲
風聲
像是山神.
日漸西斜,此地有水聲緩緩響動,今天的最後一縷陽光被灑在這裏,河流裏,當陽光落進去的時候,好像有一隻女人的手將陽光捉起,揉動著,像是洗著衣服,可陽光卻被揉碎了,被她隨意的拋在河流裏,順著水往下流,下遊石子漸多,忽然有一隻手伸進河流,水勢緩,也並不深,那人應該是想要捧水洗臉。
白瞳、灰發。
倒映在河流中的臉並不常見,俊俏不凡,而又與眾不同,世間人眾多,江湖裏倒也有不少少年白頭者,但灰發、白瞳,江湖人隻認一個——河神。
河神正捧起清水,忽然聽見身後有人聲在呼喚。
“母親……”
他聽得清,他回頭,隻見公皙檠靠在樹邊,此時顯然還在昏迷之中,可他伸出手,神色痛苦,像是想要挽留。
“母親……”
公皙檠口中念念有聲,重複著。
清水由河神掌間再落入河流,聲音輕脆,落在公皙檠耳裏卻如驚雷。
“母親!”
公皙檠突兀睜開了眼,騰然站起身,撞斷了頭頂的樹枝,公皙檠吃痛,卻並未喊叫出聲,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直到河神走近他身邊,他才終於回過神。
“你醒了。”
沒想到居然會是河神率先出聲。
他向公皙檠伸出手,再說道:
“平燕。”
“什麽?”
公皙檠有些疑惑,平燕?
他伸手摸腰間,平燕尚還。
“我說不是說過嗎。”
公皙檠向河神說道:“就算你是聖僧的弟子,但平燕與我,與我一位長輩也有不凡的意義,我不能給你。”
話罷,公皙檠便暗自運力,他與河神隻是稍有接觸而已,他不能肯定而前這實力遠遠高於他的人會做出怎樣的舉動來,雖然就算河神要強搶的話,他是一定留不住的,但他也絕對不會因此就坐以待斃。
但令公皙檠心驚的是,他正運力之時,才發覺體內空空如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存身!
他麵色陡變,卻又急忙止下了。
“我若是要強取的話,你留不住,先前昏迷的人留不住,現在的你更是留不住。”
河神再次出聲,直盯著公皙檠的眼睛。
“你,不記得?”
公皙檠疑惑,記得什麽?正想時,他忽然發覺,自己方前處於昏迷之中,並且怎麽會與河神呆在一起?小黑呢!?
先前他應該是在笑春風客棧才對,現在怎麽會在這裏?
公皙檠朝四周打量,河流,兩岸,有些許熟悉,他細想,天色漸暗,河流靜淌,他有些將信將疑。
“這裏……”
“河溢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