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 第九十九章:姓名公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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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骨!”
又有聲音響起,聽上去正是之前出聲的那個人。
夏漱正打算回頭尋找,卻發現身前大樹忽然猛烈的擺動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就在她驚訝之中,麵前之前被她靠著的那棵大樹突然變成了一道人影,沒有錯,正是變化成了一道人影,夏漱雖然也能做到隱於樹中,但是這人與夏漱的隱匿手段不同的正在於,他是直接由樹變化成一道人影出現在夏漱眼前,這也說明,那顆樹,也是由他直接變化成來的,並非原本就長在這林子中。
“這是魚骨,你從哪裏等到的?!”
那人也未與夏漱打過招呼,連看也沒看她一眼,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夏漱手間握著的暗器,出聲道:
“這東西已經近六十年沒有出現在江湖上了,你是由哪裏得到的!”
問話之後,夏漱瞧著他不說話。
他眼大眉濃,看他的樣子,本該是長成一幅魁梧的模樣,可是此時莫要說是魁梧了,他瘦骨如柴,整張臉上都寫滿了病怏怏。
見著麵前的姑娘並不理他,他愣了好半響,才突然想起來,有些靦腆地笑著對夏漱笑著講道:“我叫勵洲,北燕人士。”
夏漱點了點頭,卻並不回他的話。
他歪過頭,問話道:
“姑娘不與我通下名姓麽?我可都告訴你了。”
夏漱還是不答,正在勵洲無奈地想要放棄的時候,他覺得眼前這個看上去頗為清爽的姑娘也並沒有看上去的那樣爽朗嘛,不過說不得……
勵洲有些狐疑而痛惜的瞧著夏漱的時候——她該不會是個啞巴吧,那自己這樣說話倒真是失禮了,有失禮數,該罰該罰!可是這裏也沒有酒與杯子啊,那便算了吧……
“我叫公漱。”
她出聲,報出一個姓名。
“公漱?”
勵洲有些驚異,向她講到:
“公?這個姓倒是少有啊……”
不過他又想到公姓少有,他這勵信便常有了麽?好像這江湖裏也找不出幾個來吧?以後的江湖,一提到勵字,便能想到他勵洲,他心頭熱火起來,有些興奮地向夏漱講道:
“那以後我們就一起努力吧,讓這江湖留下我們的名字!”
夏漱正開口講道:
“勵姓不也同樣少有麽?”
便聽見勵洲對她講出這樣一句古怪的沒頭沒腦的話來,她哪裏曉得,在說這句話之前勵洲的心裏,可是已經講過了滔滔不絕的大話。
“勵便是勵誌之意,洲麽,便是要叫我心懷天下,大氣無敵,要做一洲之主。”
勵洲忽略了夏漱所講的話,再自說道。
夏漱見這人有些過於沉溺在自我的世界裏,便腳下生風,正想走時,這勵洲見了連忙向她吼道:
“誒誒,公姑娘,公姑娘你莫……”
他還沒有講完這句話呢,便又有些回味過來,好像對這樣一位女子這般稱呼有些不太恰當,於是便又改口叫道:
“漱姑娘,你看這四下無人的,我二人一起走如何?”
他三兩步追上了夏漱,走在她身旁,講道:
“你看,我由一大清早的便上了山,一直走到現在,也隻遇見了你一個人罷了。”
勵洲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再講道:
“哦哦,對了,也不算隻見到你一個啦,我還見到了兩個人,但是也隻是遠遠的瞧見了而已,那兩人倒是走得也快,我沒有追上啊,漱姑娘,你莫要再拋下我啦!”
語中語態甚是淒涼,要是讓不知曉的人在了當場,怕是要以為這是兩個情深意切的情郎與姑
娘,勵洲說道:
“我可要孤獨死啦!”
夏漱本來覺得在這樣的一座大山當中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人,她倒是打心底有些開心的,但是隻與他呆過一陣之後,她便心頭悔恨,這人話多,便是比她這輩子講過的話所有加在一起還要來得多些。
“你當真覺得那兩個人走得太快了,你追不上?”
夏漱突然出聲,一旁的勵洲嗯嗯然疑惑出聲:
“嗯?什麽。”
他又不等她講話,又自答道:
“是呀是呀,那兩人當真是走得太快了些,他們好像在追什麽東西,我當時也覺得有趣,但是當我跟著他們兩個人的方向追了一陣之後,我隻是拐了個彎而已,他們的人便不見影啦,我找不見他們,便又在那附近找了找,什麽東西也沒有找到哩,所以我便又一個人走,走啊走的就很累,也就很熱,便想著扮成樹要涼快許多,而且也正好休息一下嘛。”
勵洲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起話來,他一旦講到深處,講得起勁兒了之後便習慣地低著頭,而低著頭的勵洲自然沒有發現身邊的夏漱臉上露出的厭倦與煩惱之色。
“這人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話嘮啊……”
她突然還有幾分想念起公皙檠來了,雖然狗娃兒也話多,但是好在他知趣曉得停嘛,不像跟前這個人,說起來便沒個停了。
她腳下微動,勵洲還在接著說道:
“可是啊,我正休息好了想走的時候,公姑娘你,不,母,不,我,嗯,漱姑娘你便來啦,你來啦又正好坐在我身旁,你倒是歇息著舒服了,可就苦了我嘍,我才歇息好回複的力氣又慢慢沒有了,可是我又不敢走,因為我還是一棵樹……師父講過:樹是不能離開自己的根的。可我又不能突然變成人,怕將你嚇到了,再摔到地上去,師父出門前還特意跟我講過,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不能與人打架,不能罵人,行走江湖呢,最重要的便是開開心心,與朋友快活,喝點酒,再吃點肉就再好不過啦!”
他說得越來越起勁,絲毫沒有發覺夏漱已經離她有一斷距離了。
“要是因為我走了漱姑娘便摔倒在地上,再摔出傷來的話,便是我的罪過了,怎麽能讓漱姑娘這麽好看的姑娘因我而受傷呢,那我便真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啦!漱……”
他抬起頭去瞧夏漱,卻忽然發現夏漱的身體遠遠離著自己,有好一段距離。
夏漱又問道:“你真的覺得那兩個人的速度很快麽?”
“什麽?”
勵洲歪著頭,顯然還未能完全由那種亢奮的情態當中退出來。
夏漱瞧著他那發白的臉色與嘴唇,這下,她倒是能理解,為什麽他的臉色會那樣差了,而且嘴唇顯現出一種怪異的病態白。
那不就是話多的下場麽……
“我的速度更快喲~”
她難得地,開起了玩笑話。
話音剛落,她便朝前跑了,腳下連點樹枝丫,很快便跑出了十數丈。
“這……”
直到夏漱的背影就快要見不著了勵洲才回過神來,他定在原地,神色緩緩變了。
“走了?”
他輕聲自問,忽然垮下臉來。
“她走了……”
他講出聲。
“她是嫌我話多嗎……”
“她怎麽可以這樣……”
“她是嫌我話多……她在嫌棄我,不,不!她拋下我了……”
“她不喜歡我,她也不喜歡我……”
“她走了!”
勵洲昂著頭大吼了一聲,居然哭了出來。
“她走了啊!”
勵洲瞪大了眼睛,喘起來粗氣。
突兀扭過頭瞧向夏漱離開的方向。
“追到你……”
勵洲自語,忽然猛地踩地,此方大地轟動,樹齊轟轟倒下一片。
他人影亦遠去,速度絲毫不慢。
.
遠處,夏漱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風靜林安,並無動靜。
“呼……”
她吐出一口氣來。
看來自己的輕功還是並不輸的。
她又恢複起自信來,再往前行了一段時間,突然感到大地一陣震動,再者是泥土塵灰齊齊動散,煙塵亦跳到她眼前。
她的眼皮突兀跳動了一下,心裏陡然生出了不安。
“什麽?”
她皺眉思索,忽爾下意識地回過頭瞧了一眼。
遠處樹木齊動,由深處來路向她倒來,一片。
“追到你追到你追到你!”
勵洲雙目通紅,在他那蒼白的臉色上倒顯然分外明顯與可怕,本來他是一幅柔弱單薄的樣子,此時卻像是令人畏懼的地獄惡鬼活了過來。
“什麽。”
夏漱有些不敢相信,眼見著那道影子越來越近了,她才恍過神來,那人正是勵洲。
“我被追上了?”
她依舊有些不敢相信,勵洲的年紀與她差不多大,也許隻是要大上三兩歲,但卻也依舊算得上是她的同齡人。
但她很快便明白過來自己的處境,看勵洲氣勢洶洶的樣子,她敢肯定的是,被他追上自己絕對不會有什麽好的結果。
夏漱回過身,臉上帶著驚色與超出自己預計的神態,她從來沒有想見到這樣的情況。
她隻能一個勁兒地朝前跑,一直逃。
.
兩人離去,先前那被勵洲所化作的大樹占著的地方現出一道人影來。
他瞧著那地麵,細細打量了一番,又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兩隻手指來回磨砂打量著,心下思索,自出聲道:
“北燕……”
“是誰呢?”
他想了一陣,瞧著兩人的方向,目光裏露出光來,倒映出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前者自然是逃竄著的夏漱,後者麽正是窮追不舍的勵洲。
追到你追到你追到你……
他的嘴裏一直念著這一句。
“如此,我倒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這人自語,念出了勵洲的名字。
“勵洲,哼。”
“你應叫李川。”
他瞧著勵洲與夏漱的方向,眼裏已經見著勵洲追到了夏漱身旁。
夏漱回頭,隻聽勵洲吼道:
“追到你追到你追到你!”
“你已經追到我了!”
夏漱不由得大吼出聲,希望能夠讓勵洲因此而停下來,可是天不遂人意,更何況是人呢,勵洲並沒有因她的這一句話而這下,反而是夏漱自己的速度,因為吐出氣息吼話,而不知覺間降下了速度,而勵洲就好像是沒有聽見夏漱的話一樣,口中還是一個勁兒地在念著:追到你追到你追到你!
好像話嘮隻記得這一句,便隻嘮這一句。
“追到你了!”
勵洲一聲大吼,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嘿嘿!”
腥紅的眸子裏放出光,像是來自火焰深處裏惡魔的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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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口中念了一聲:
“君子遠來,遠來便是客人,我如何能讓客人有所損傷?”
便伸手朝著前方指著,再一點而下。
“救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