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行險境(2)
第二天一大早,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就急匆匆的找了直軍帶隊的將領,點頭哈腰說著是他們的上級忘記了通知他們,這都是一場誤會,他們可以馬上離開的。車站的工作人員覺得得罪了兵大爺,一臉的懊惱一臉的歉疚,很是誠心誠意。直軍的人雖然是不滿,可是也不便發作,因為他們還得讓車站的人把車掛好才能走。
這下,連車站的人都犯難了。
因為技術工只有兩個。雖然那兩個技術工昨夜熬了半宿,但是也被抓出來幹活。兩個人一臉的苦相,說著這些連接處很多都被那些粗魯的賀軍給破壞了,有些螺絲滑絲,有些軸都扭曲變形了,根本沒法用原件連接上,只能換件,可是他們這裡是車站,不是火車修理廠,根本沒有很齊備的配件。
局勢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最近的修理廠在哪兒,去換件需要多久?」直軍的將領氣得跺腳,也只能耐著心問。
「濟南有個機修廠,那邊的配件齊全。不過,要是從濟南拿了件回來,這路上也得是七八個小時了吧。真是換好了,得明天早上了……」
技術工算著時間。
直軍的人臉都氣得白了。
直軍的人連忙聯繫彭慶哲,詢問著是不是再從山東換一列車去青島,或者再從宛平派車到青島。
彭慶哲卻是算計著時間,兩日之後船隻抵港,他們總也是比貨船先到的,應該是不會耽誤。
所以,他讓延誤在山東境內的車就地換部件,然後繼續赴青島。
賀定濤電話里,誠意的對出現的混亂對彭慶哲連聲道歉,表示只是誤會,彭慶哲也只好大度。賀定濤雖然是直軍的嫡系,但是,他早年就在山東經營,個人的勢力是很強大的,直軍對他是拉攏居多。而且,他本人也很活絡的連接四方,跟章林峰接了姻親,現在這種情況下,去得罪他肯定是得不償失。
賀定濤的低調讓彭慶哲沒有更多的懷疑。
然而,從東北軍入山東境內,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賀定濤和賀軍的配合下完成的。
在直軍還在德州境內的小城耽擱的時候,接近晌午,凌寒及東北軍的列車已經到了青島。
他們低調行事,最初,只是裝作運貨車,在火車站暫停,士兵們都沒有下車。
火車站被告知了是免於查運的列車,是以沒有人注意那停靠在一角落的列車。
凌寒安排邵陽去打探船隻的信息,根據許遠征最後通知的時間,應該在次日的上午。
凌晨四點鐘,凌寒與車站聯繫,安排士兵分別乘坐賀定濤安排的三十輛貨車抵達港口。
凌寒一身軍裝,從容的告知港口,有軍火抵港,免於檢查。他拿的是國府簽發的特別通行證,那是一套陸軍總部的手續。港口對此屢見不鮮,放行。
凌晨六點,天未明時分,船隻抵港。
船隻停泊穩當,凌寒出示提單,順利的卸貨,裝車,並沒有遇到意外。凌寒始終大氣沉著,就如這批軍火是本該他們的一樣。
港口上,風很大,凌寒站在岸邊,看著士兵們卸貨,提示著他們小心。安排邵陽跟隨著車去火車站,親眼看著貨物裝入火車車廂。
價值一千萬的軍火,卸了六個小時才全部卸完。
看著最後一箱子貨運上卡車,凌寒與眾人告別。
一個穿西服的男子突然追上了凌寒,用日語說著一連串的話。
凌寒不解,望向跟隨而來的東北軍的翻譯。
翻譯對男子的問題有些疑惑,卻還是照舊翻譯了。
「他說,綠子小姐在哪兒?」
凌寒一愣,不曉得竟然還有此事,只是搖搖頭:
「什麼綠子小姐?你問他,是說的什麼事情?」
凌寒心裡很嘀咕,不要最後了,出亂子。不過,貨已經到了火車上,只要直軍還沒有到火車站,他們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看到凌寒逗留了,車上的幾個士兵也走下來。
西服男子有些愕然,旋即又解釋。
「綠子小姐,她的中文名字是綠蘿,是橫山田君的朋友。我們受橫山先生的委託,接她同船回日本。」
翻譯一無所知,只是一字一句的翻譯。
然而,凌寒已經神色大變。
綠蘿要去日本?
凌寒腦袋嗡了一下,飛快的轉著。船隻從日本出發是三天前,那個時候橫山田會知道綠蘿要去日本,還拜託人接她?
綠蘿當時在自己的身邊,不可能被脅迫。可是,她在怎麼可能自願去日本?這其中有什麼事情,凌寒是肯定想不明白的。
風很冷,凌寒的思緒都要被凍住了。
日本男子看著凌寒愣愣的樣子,有些疑惑。
「先生,是有什麼問題嗎?綠子君有什麼變故嗎?」
凌寒醒過來,微微的點頭:「她行程有變,會在晚一班的車到達的。你們不是要從青島港再裝貨,明天晚上返航嗎?她明晚之前一定會到的。」
凌寒謹慎的措辭,找了一個貌似合理的解釋。
男子似乎也是被這個理由說服了,應下。
凌寒與他道別,跟隨貨車回到火車站。軍火被裝入了火車,裝了十七節車廂。吩咐了邵陽清點,安排士兵在車廂連接處值守。
顧不得其他,凌寒跑到了火車站的值班室,要電話接北平雲清的公寓。
電話是凌言接起的。
「二哥,我是凌寒,一切順利。」凌寒道。
「好的。你們什麼時候返程?」凌言問道。
「馬上。二哥,綠蘿在哪兒呢?」凌寒問道。
這幾日休息都在火車上,不能沉沉的入睡;因為一直的用力,傷口開裂,他微微一動都疼痛不已,可是人前他必須裝作無事的樣子,在日本人前更是大氣莊重,風輕雲淡,連表情都是疏朗平和的;雖然一直在服藥他也一直都有些低燒,其實精神很差……
饒是如此,他都沒有此刻的恐懼。
「綠蘿?吃過午飯之後,綠蘿說去給雲清的夫人孩子買些禮物,雲清也說備些禮物回家,嗯,雲清開車,他們一起去街上了。」
凌言道。
「好的。」凌寒放下心來,長出了一口氣。
「明天一早,北平到秦皇島有列車,雲清要了一節車廂。他應該比你們早些到,說在秦皇島等你們。」凌言道。
「好的。二哥請放心。到秦皇島之後,我會跟您聯繫的!二哥保重!也轉告雲清和綠蘿,一路順風,秦皇島再見!」
凌寒道。
「好。」凌言應著。
電話掛斷,凌寒再不遲疑,大步跑向火車。
凌寒上車,車站人員指揮著車開出。凌寒回到車廂,再也撐不住了,倒在了車廂里鋪位上。
邵陽拉了凌寒一把,凌寒只是揮揮手:「累了,我休息一會兒。給我杯水……還有,貨物和人員安排的怎麼樣了?」
邵陽倒了杯水遞給了凌寒,又向凌寒彙報著貨物的裝箱清點情況,以及對士兵按車廂分配,值守的情況。
凌寒點頭應著,囑咐他們多小心些,喝了兩口水,便沉沉的睡去。
雲清的公寓。
凌言放下電話的那一刻,與雲清久久對視著,一聲長嘆。
他們是綠蘿離開的那天晚上就發現綠蘿失蹤了。
綠蘿是說去自己的公寓收拾東西,想到她那裡傭人不在,好久不住,爐火肯定是沒有燒,當天晚上,雲清親自去接綠蘿。
然而,綠蘿不在,黑燈瞎火。
大門是虛掩著,沒有鎖。
雲清推門進去。因為幾日的收拾,綠蘿的屋子裡很空蕩蕩的了。往時奢靡的陳設變賣了。明顯,綠蘿晚上是不可能住在這裡。
雲清返回公寓,綠蘿還沒有回來,但是,卻有信差送信過來了。
厚厚的信封,裡面有兩個封信。一封信給凌言,一封信是給凌寒的。
綠蘿向凌言及雲清表示,會隨彭慶哲的車去青島,之後隨橫山田的貨輪去日本。「種種事由,皆系綠蘿私人事宜,與諸君之大業無妨礙,綠蘿也自當保重自己,無需掛礙。然而,慮凌寒種種痴心牽念,唯恐有不智危險舉動,請將此事待凌寒於安全之地再行告知,並將綠蘿之信轉交凌寒。凌寒自當明白君之善意。綠蘿叩謝……」
她告知了事情,卻並不做任何的解釋。凌言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按照綠蘿所說的,不再探究。
他不信任不喜歡綠蘿,但是,心中的聲音告訴他,綠蘿無意害凌寒的。
倒是雲清有些糾結:「凌寒對綠蘿一往情深。若是他知道我們隱瞞了綠蘿的行蹤,怕是會難以諒解。而且,我雖然不知道綠蘿為什麼會棄凌寒而去日本,但是,失去了綠蘿,凌寒必定萬分傷心……若是能夠訪回綠蘿,也是不辜負凌寒的囑託。」
因為綠蘿,凌寒誤了很多事情,幾次的失態,情緒失控。就是因此,雲清知道,這個妖嬈萬分的女子,在凌寒的心中站著舉足輕重的位置。
凌言嘆了口氣,搖頭:
「她是早上離開的,現在已經晚上了。這一天時間,她可以安排很多事情的,綠蘿很聰明,既然要走,不會輕易讓我們找到的。而且她言明隨彭慶哲的車去青島,很可能在彭慶哲那裡,我們接觸不到人。而且,貿然去找她,還會讓凌寒陷入危險。她說的很對,我們能做到的是像她說的那樣,讓凌寒安心的回到秦皇島。不然,凌寒一旦知情,肯定是拚死去找回她的,到時候,真不可收拾了。」
凌言道。
綠蘿的分析,說服了凌言。
雲清悵然。
兩日之後,當電話響起,凌言接起了電話,說的是最合理的理由。
哪怕是你會怨恨我,讓你安全回來,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凌言自顧自的喝著茶水,目光蒼茫。
青島。
凌寒的車剛剛出站不太久,與一輛專列在一個小站錯車。
凌寒已經陷入了半昏迷半沉睡的狀態,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意識不清出。
東北軍不知道,錯車的是彭慶哲的直軍;凌寒也不知道,錯車的時候,綠蘿一直在念著心經,為他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