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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作教刑(2)

  凌寒不可置信的看著凌晨,直到那鞭子落在了身上,帶起一層血花時候,凌寒才反應過來,隨之便是低啞著聲音的哀嚎。


  窗外風雨大作,雷聲陣陣,掩蓋了祠堂里的鞭打與哀嚎。


  鋼鞭甩在身上,便是咬進了皮肉,鞭子上的毛細針有著倒刺直接帶出血肉,留在凌寒的背上竟然是一道深深的血槽。


  凌寒再是撐不住了,嗓子里低低的呻吟著,真有切膚噬骨的痛,他周身瑟縮著,顫抖著。他再是想說話,想求饒都沒有力氣。


  還沒有等凌寒反應過來,又一鞭子抽下,抽在了肩胛骨上。這一鞭似乎是帶了極大的力氣,凌寒只覺得骨頭碎了一般,一口氣嗆在了嗓子里,咳著。低頭,卻是血徑直的自肩膀滴落在地下。


  「哥……」


  凌寒驚駭,沒有想到凌晨出手如此之重。他拼勁了全力起身,拚命的拽住了凌晨衣服的下擺,他艱難的抬頭看著大哥。


  第一次,凌寒發現自己熟悉的大哥是如此的陌生。凌晨的臉色蒼白的彷彿是沒有一絲血色,眉頭緊皺著,眉宇間不改往時的英氣卻又聚滿了酷烈,目光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微抿著嘴唇,卻也並不過分的緊張。他如此冷冽的目光看著眼前渾身浴血的弟弟,冷靜,平淡而從容。


  「哥哥……」凌寒呼喊著一聲,聲音卻很微弱。看著大哥的眼神,都是膽怯。凌寒此時的臉已經痛到扭曲,汗水從臉上一縷縷的滴下,臉色青灰。


  然而,這看在凌晨眼裡,似乎並沒有任何的分別。


  「扑作教刑,小懲大誡,我也願意是如此的,可是凌寒是你太過分了,你既然目無尊長,也無沐家,心存二心,執著他意,便別怪我容不得你。」


  凌晨的聲音冷冷的。


  凌寒突然恍悟了大哥的想法,大哥於他不僅是沒有信任,而且是真的誤解了他,認為他是背叛,若是真如此,怕是大哥真要打死他都不為過了。


  也是有二心,大哥也不算誤解他。突然,凌寒覺得也便是無從解釋了,就算是坦白也不過坐實了大哥的斷言。


  及至大哥再度揚起了鞭子,凌寒任命的閉上眼睛。原以為心有準備,便是可以忍下來的。卻不料鞭子打到了肋骨和脊柱上,隨著刻骨的疼痛的是血嗆在了喉嚨里,再是忍不住,凌寒連連咳嗽著,卻咳出來的是滴滴的鮮血。


  一瞬間,凌寒心裡感受到的是對死亡的恐懼。


  「哥……」凌寒低低的哀嚎著。他不知道大哥這樣的虐打什麼時候停止,更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多久,他沒有力氣再求救,更沒有力氣逃走。這不是家法的鞭子,疼便疼過也是皮肉傷,他殘存的意識依舊的警醒著,這是兵刃,這般捶楚之下必然肺腑皆傷。


  「凌寒……」凌晨蹲在凌豪的身前,強扭過凌寒的臉頰,讓凌寒看著自己。「如果我們只是普通的兄弟,你便是貪財揮霍,也不過只是身外之物。可是,你我都是軍人,都曾執掌權力,我知道你不貪慕金銀享受,如此,你不給我交代,你覺得我能饒你?」


  凌晨道,沒有怒氣,語氣也並不嚴厲,甚是平和。


  然而,凌晨看向他的目光和每一句話,都讓凌寒身處比庫倫更酷冷的寒冬一般。求生的慾望和心灰的絕望交錯,凌寒反倒是瞬間釋然:


  「我在美國時候就與文詩英結識。前年秋,他返回廣州召集部隊,急需援助,正好我發現了府邸的黃金,便折算了美元通過國外的銀行和朋友們轉給了他……咳咳……他本是去年就打算還我了。不過也是他籌借的錢……他地位堪憂,我便沒收。那款子由他的朋友做了擔保,我隨時可以收回。」凌寒的目光有些暗淡,彷彿是很難聚集目光去看清楚眼前的大哥,他的意識也有些恍惚,卻是提著精神一字一句的說著:「轉款經過了好幾道手續,沒人能看出來是我給的,不會牽連沐家。下個月我把錢收回來,還給小弟,可好……大哥就只當是不知道吧。這話,我是可以跟大哥說的,卻不能跟揚城的督軍說……」


  凌寒的聲音低低的,這些話,彷彿是耗盡了他殘存的意識。


  「你的膽子太大了……」凌晨抓著凌寒下頜的手微微用力,。


  凌寒雖然吃痛,卻也彷彿是沒有感覺一般,只是笑著,笑容浮在他蒼白的臉上,他的嘴角還有絲絲縷縷的血跡,很是詭異。他雖然望著凌晨,卻也看不到凌晨眼中的驚詫,震怒,兇狠或者憐惜了。


  「大哥,大哥果真覺得這些比兄弟的命還重要麼?」凌寒低低的問了一聲。問完這句話,凌寒覺得釋然了,再是撐不住,昏了過去。


  「凌寒!」凌晨驚呼著。


  將自己的長袍搭在了凌寒的身上,凌晨將凌豪抱起,一腳踢開了門,在樓道里大聲呼喝著明俊,凌言,去醫院。


  夜雨狂風中,凌晨抱著氣息微弱的凌寒,一路從三樓抱至了汽車上,坐在後座上,護著他。一路上,凌晨一言不發,凌言與明俊雖不敢多問,也只道大抵發生了什麼,都是戚戚然。


  凌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是夢是醒。


  意識中,只有滿屋子的血腥氣,是他自己的血;大哥絲毫不饒恕不容情的鞭子,他痛到麻木,還有恐懼……


  他幾次想從噩夢中醒來,一次次的掙扎著,去沒有醒來。


  凌寒呻吟著,眉頭緊皺,淚水一次次的在夢裡滾落。


  旁邊,凌晨握著他的手,凌寒也渾然不覺。


  一夜無眠,凌晨的臉色分外的憔悴。


  「大哥,凌寒現在傷口都處理好了,高燒也退了,醫生也說凌寒無大礙的。您先休息一會兒吧……您最近都很疲勞……我和俊哥在,沒事兒的。」


  凌言道。


  這一夜,凌晨衣不解帶的照看著凌寒,未曾休息一刻。


  外頭狂風暴雨,而凌晨的眼中,只是氣息奄奄的弱弟。


  他看著醫生處理著凌寒一身的傷,痛極昏迷的凌寒無意識的呻吟著顫抖著,及至消毒上藥包紮傷口,凌寒時不時的有些抽搐。凌晨握住凌寒的手,凌寒似乎才安靜下一些。


  雖然打了點滴,但是凌寒夜裡還是開始發高燒,及至清晨才退燒。凌晨時不時的用毛巾幫凌寒擦拭著額頭臉頰的虛汗,讓他側頭敷著毛巾讓他降溫,拿了棉簽沾了水濕潤著凌寒乾裂的嘴唇,凌晨做的極為耐心細緻。


  也直到凌言說,凌晨也發覺自己頭痛欲裂,眼前發花,想站起來,卻是一陣的眩暈。


  「大哥……」凌言連忙扶住他:「大哥您先回去休息吧,有我在,凌寒沒事兒的。您也不能倒下啊!」


  凌言說的很是懇切。


  凌晨點點頭:「你好好照顧他罷……」


  凌寒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午後。


  凌寒醒來微微抬手,驚動了伏在床邊休息的凌言。


  「你醒了?」凌言問著。


  雖然眼前的光影有些模糊,不過,聽著聲音凌寒也辨別出是凌言,凌寒用了很久的時間去回憶過去發生的事情。噩夢裡一次次閃回重現的情形原來真的發生過:


  「二哥……我還活著呀……」


  一句話,心疼的凌言淚水湧出:


  「你胡說什麼啊!哪裡就到了生死的份上了……」


  凌寒慘然一笑,沒有說話。


  「你可是別再胡鬧了,以後乖順一些吧,你嚇死我!」凌言緊緊的握著凌寒的手,眼裡頭蓄著淚珠,滿是憐惜。


  「好。以後不教二哥擔心了……」凌寒弟弟道,心中一陣陣的抽痛。凌寒沒有什麼力氣,只是手指回握了一下凌言握住他的手,表示著感激。


  從凌寒自耶魯退學入讀軍校,自美國回國之後去東北軍,乃至這輩凌寒挪用的萬兩黃金,凌寒任意妄為做的事情,凌言都是知道的。他不理解不贊同凌寒的做法,甚至也只道凌寒瞞著他很多的事情,他一再的規勸凌寒也被凌寒置之不理。在二哥面前,凌寒素來的強勢而有主見,凌言雖然是不滿意,卻一而再的袒護他。凌言只是無條件的愛護著這個一起長大的執拗的弟弟,出自兄弟的情誼和愛護,無條件的信任著凌寒。


  凌言點點頭。


  醫院的門被推開,凌豪三步兩步跑到了凌寒的床前。


  「三哥,你可是醒了!」凌豪歡喜道:「你嚇死我們了……」


  凌寒呵呵一笑,聲音都是弱弱的。


  「三哥,我知道你疼,三哥,你快點好起來啊……」凌豪道,聲音是軟軟的。


  「三哥沒事兒。」凌寒道。他趴在床上,側著頭說話,聲音很低,說話一多,便是有些想咳嗽。未及咳出來,只覺得喉嚨里一陣腥咸,怕是有血。


  凌言並不知情,看凌寒咳嗽,只是端了茶水給凌寒。凌寒顫抖著接過茶水,稍稍一動,身上撕裂的疼痛,手都顫抖了。凌豪連忙幫凌寒扶著茶杯。凌寒急切的喝了幾口水,將喉嚨里的血也咽了進去。折騰了良久,凌寒才恢復了平靜。


  「三哥,回頭我跟大哥說去,叫大哥一定不要再怪罪你了……什麼錢都不重要的,都不該讓三哥受這樣痛的……是我不好,我該早些跟大哥說的。三哥既然是先跟我說的,我便該早些跟大哥求情的。」凌豪看著凌寒這般凄慘艱難,心痛的說。


  凌寒伸手拍了拍凌豪的頭,淡淡的一笑,心頭略是寬慰了一些。


  只是,一時間念及凌晨的言語所為,又覺得心一下被刺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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