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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滔滔(2)

  豫東戰役,國民軍嫡系部隊將領臨陣脫逃,望風而潰,致使國民政府先後投入十五萬多人卻未能擊潰來犯的兩萬多日寇。蘭封戰役由「總座」親自蓋棺定論,是「戰爭史上一千古笑柄」。


  兩軍的軍長在舉國的罵名中以解職草草了事。


  然而,更為難的是,接下來怎麼辦?

  蘭封戰役之後,無幾日,開封失守。


  第五戰區撤出了徐州,宗德、沐凌晨等主要將領至衛戍區司令部開會。


  「宗司令,沐軍長!」在走廊上,凌寒遇到來開會的宗德與凌晨,鄭重的敬禮,喜悅之情滿溢。


  「好呀,我們的空軍英雄!你們對日空戰戰績卓著,很是振奮民心啊。凌寒,是吧,你跟你大哥很是相像的。一眼即知是親兄弟。」宗德道。


  凌寒笑笑:「總司令過獎。大哥,最近一切可好?」


  凌寒雖然是跟宗德說話,目光卻是忍不住的向凌晨看去。幾個字的問好,沒什麼意義,卻滿滿是凌寒的急切與思念。


  因著是來開會,凌晨儀容整肅,更是多了幾分沉肅。他看著凌寒,眼中亦有幾分笑意,卻仍舊很是一本正經的教訓凌寒。


  「剛剛還知道叫司令,軍長,不知道帶長官先去會議室?我們這優秀的年輕軍官怎麼基本的規矩都沒了……」


  凌晨幾句話板著臉說,有幾分威嚴,語氣卻也不嚴厲。凌寒撇嘴,不肯認錯,悶悶的哼了一聲。


  「是……」


  宗德看了卻是呵呵一笑:「行了,凌晨,給你當弟弟也是不容易。他自然是想念你的……」


  凌晨笑笑,沒有回答。


  凌寒默不作聲的引著他們去會議室,旋即,在最後排的位置上坐下。


  會議的議題依舊是有關於豫東戰役后的問題。


  開封失守,鄭州岌岌可危。一旦鄭州失守,日本控制平漢鐵路,沿鐵路直入武漢,鐵路的通達與運量對於日軍的侵略與補給實在是太有裨益,中原千里沃野,幾乎很難守住。


  會議室氣氛過分沉重。江文凱沉痛的說著自己作為元首的失責,更多的依舊是部將們的失職,而且,面臨危難,此時並無一人願意分擔。


  「委員長,根據線報傳來的信息,日軍擬分四路會攻武漢,與我作最後決戰。他們認為,只要圍攻武漢,決戰成功,我們便會投降。日軍已經在布置對武漢的作戰計劃,並預計在本年底將戰事結束。他們首要的是要攻取鄭州,沿平漢線南下……事已至此,我們也只能重新組織會戰,向中原地區作戰,分陣線包圍武漢。」宗德道。


  第五戰區雖然是撤出徐州,但是,他們先是在臨沂取得勝利,之後子啊撤退過程中,進退有序,也無幾損傷,的確還是出類拔萃,是以,宗德的建議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你有多大的信心能夠在平原守住陣地?能守住幾個月?你們這些響應的自家說說,能夠堅守多久?」江文凱凌厲的問道。


  這句話的確是問倒了宗德。中原地區適合大規模的裝甲兵作戰,日軍有更明顯的優勢。


  「既然是你們都不知道能夠怎麼打,不知道能不能打,就貿然的說去打?我們的國民軍幾十萬的將士,不是要去陣地上送死的……而且,真的是平原作戰,如果傷亡太重,將士們真的能夠堅持多久,是問題。7軍,18軍臨陣逃脫是他們該死,但是,如果之後的戰況,勝利希望渺渺,我們的將士們願不願意打,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江文凱的語氣很沉重。


  難得,江文凱不是在好高騖遠夸夸其談的號召民眾將士死守國土,有死無退堅守陣地。戰爭打了小一年,日本三個月要凱旋的美夢破滅,國民政府想要速勝也知道幾無可能。


  拖下去,消耗戰,是國民政府眼下的選擇。既然絕對不會認輸,不想投降,那麼,怎麼樣能夠保存實力,換取時間是個問題。


  「既然是要消耗,那麼,便不能資敵。日本佔領中原的話,不僅可以藉助平漢鐵路進軍武漢,而且,一旦是長期作戰,中原糧產眾多,日軍大可以以中原做補給,與我們更長久的周旋。是以,中原不能以這樣的方式落入敵手。」第九戰區司令陳潛說道。


  「失去中原都知道很危險,但是,怎麼守得住中原?這比你們說中原被佔領之後又什麼問題有用多了。」江文凱有些不耐煩。


  陳潛是江文凱的軍校校友,還是他非常信任的部將。眼見親信門也在這裡堆疊無用的話,江文凱越發的氣惱。他的手拳頭捶在桌子上,是壓抑的怒氣。


  「我們雖然硬碰硬的未必能夠打得過日軍,但是,我們有別的辦法不教日本人佔領肥沃的中原地區。」陳潛道。


  江文凱望著陳潛,眉頭緊鎖,有期許,也有疑惑。


  「總座記不記得,之前德國的軍事顧問就曾經說過,如果日軍進攻到中原,我們完全可以以水代兵,決開黃河,阻斷日軍進攻的步伐。現在是6月份,雨季馬上就到了,黃河一旦決口,下游就是千里泥沼,日本的坦克也好裝甲車也好,一步都走不了。中原也不能夠在為他們提供任何的補給,就算是再佔領了中原多廣袤的土地,也沒有用……何況,千里黃泛區,他們也只能撤回黃河以東。」陳潛道。


  陳潛的建議,一下子引起了熱議。


  贊成的人和反對的人都很多,各自有各自的立場,激烈交鋒。


  「總座,兩千多年前,齊桓公葵丘會盟即有不能破壞黃河,不準把水禍引向別國的盟約。因為這不只是涉及軍士死戰,而是關於黃河地區上千萬的生計啊!黃河一旦決口,頃刻汪洋,那些民眾何辜?中原千萬里沃土都是泥沼,百姓生計怎麼辦?這比我們拖延一時敵軍更重要啊!」


  凌晨再是看不過去,說道。


  「沐軍長,您在揚城,是長江地區,可能正是大水滔滔,就千里汪洋。但是,黃河裡都是淤泥,水很緩慢的,人們跑也是來得及的……既然是全國上下焦土政策,堅壁清野,離開這裡,也不是不好。」陳潛不以為然的說道。


  凌寒都被陳潛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給氣的不行。可是,凌晨依舊是神色沉穩,語氣溫和:


  「陳司令說的對,凌晨不在黃河區生活,也許細節未必全都掌握。我請問陳司令,一旦黃河決口,您預計會有多少平方公里的黃泛區?會有多少流民?」


  「黃河以東肯定是被淹,以東地勢比較低,周口,蚌埠,阜陽一帶吧,二十萬平方公里總是有的。民眾,幾百萬也是有的,也是可以逃出來的。」陳潛道。


  「那麼,凌晨請教陳司令,一旦是淤泥遍布,行成二十萬平方公里的黃泛區,中原人口稠密,該地區應該有數百萬甚至千萬人口,他們怎麼逃?都逃到哪裡?如何來解決糧食問題?中原本來是產糧區,我們怎麼樣可以供應這些人的糧食?」


  凌晨一句一句的詰責追問,言辭犀利,但是,語氣一直都是很平穩的。


  陳潛一下子被問住了,張口結舌。


  「這個,不是還沒有到那一步么?到時候,也是又辦法解決的。」


  凌晨氣惱的搖頭:

  「的確沒有到救災的那一步,可是,如果一點防備都沒有,就去做這樣的重大的決策,千萬的流民唾沫,會把我們淹死的。」


  「這是另外的事兒了。其實,我們是可以有辦法的,我們可以說是日本人炸毀了大堤壩,到時候號召民眾救災,救助流民,不就可以一舉兩得嗎?」


  陳潛忽的獲得了新的思路。


  凌寒瞪大眼睛,看著的,不是長官們,不是同胞,彷彿他們不是一樣的人。


  「這太駭人聽聞了。這是在我們的國土上,是我們的同胞民眾,我們這樣對他們,我們一樣是他們的仇人!」凌晨終於被激怒了。


  在一個會議室里,在一張桌子邊圍坐著,可他們完全不是在一個邏輯上談話的。他們沒有底線,沒有道德,他們害怕犧牲,保存實力,不願意浴血而戰,甚至在戰場上望風而逃,卻不惜用黃河決口的方式去阻擋敵軍。哪怕是犧牲了幾百萬的民眾,哪怕是把千萬里沃土變為沼澤都在所不惜。


  都是同胞,一樣的炎黃子弟,因為手中有槍,因為大權在握,就不把民眾當人看。凌晨做不到,也接受不了。


  「凌晨,你不要太偏激。我們現在沒辦法阻攔日軍,如果是中原淪陷,不一樣是民眾受苦么?戰爭,總是要有犧牲的,不能只是婦人之仁。」江文凱道。


  從一開始,他便是被陳潛的說法說動了。


  婦人之仁。凌寒看著江文凱,失望透頂,心冷如冰。前幾日,凌寒還覺得江文凱是婦人之仁,對潰逃的部下太過仁慈,而今,他卻表現的這麼冷血無情。


  「凌晨不同意決堤黃河,阻攔日軍的事情。國父在時,曾手寫禮運大同篇,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我們自當是把舉國同胞視作親人。作為軍人,守土有責,該是為國犧牲,浴血而戰,怎麼能利用手中的槍炮去絕了百姓的生路,讓他們成為無辜的亡魂?凌晨願意率十四路軍請纓,北上鄭州,與日軍一戰!」凌晨堅毅的說道,目光堅定,百折不回。


  江文凱搖搖頭:「如果我們不把日軍攔在鄭州以東,他們藉助平汗鐵路至武漢,就什麼都晚了。我不想冒險……凌晨,我知道你能打仗,那麼,就留下來,守衛武漢。豫東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江文凱一言九鼎一般。


  旋即,原來在激烈爭論的話題有了結論。絕大多數人都開始附和著,同意絕地黃河。會議室里,意見一致。


  「總座說的在理。我們應當是把最有用的部隊留到最後的戰場上!」


  「就算是我們不決堤黃河,豫東被日軍佔了,百姓也是沒有日子可過。百姓的豐收,還會被日本收繳,成為他們攻打我們時候的戰略物資。」


  「犧牲百姓是人。可犧牲的國民軍更值得珍惜。軍隊保下來了,我們民族才有希望啊……」


  江文凱似乎對這一局面很是滿意。


  「那我們研究一下,關於決堤黃河的策略。」


  「這個我有研究。一來是,是在找家口這個位置,地圖上這裡……」陳潛指著地圖說道。


  「報告總座,凌晨告退!」凌晨忽的起立,立正敬禮,不等江文凱回答,轉身而去。


  凌寒被大哥的表現也嚇得目瞪口呆。雖然不合規矩,凌寒也顧不得其他,三步兩步追了出去。


  「沐軍長,還是太意氣用事了。陳司令,接著說吧……」江文凱嘆了口氣,搖搖頭,又鼓勵著陳潛說道,似乎並沒有被凌晨影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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