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他和她
楚聞夏含混的點點頭,下一秒,鋪天蓋地的醉意席捲了她,她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只聽到麻雀搖著她們大聲喊:「聞夏,聞夏…」
醉醺醺的感覺,真舒服。
「聞夏,醒醒啊,你住哪兒?」
「聞夏——」
「討厭死了你——」
楚聞夏被搖的舒舒服服的,不想醒來了,而朦朧中,她的口袋裡手機鈴聲唱起,麻雀一頓亂摸,而後她急急忙忙的說了一陣,她則徹底的墜入黑暗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聞夏只覺自己被打橫抱起,她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聽到他有力的心跳。
砰砰,這心跳讓她莫名安心。
她只是睡,身體很重,靈魂卻飄了起來,輕如鵝毛,她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解脫。
但是夢中依稀有人說話。
「你們喝了白酒?」
「一點點,我們五年不見,都太高興了。」
「再高興也不能喝酒,還喝那麼多,尤其是她,簡直胡鬧。」
「是是…不知先生貴姓?」
「姓冷。」
「那你是聞夏的?」
有一瞬間的安靜,接著是一絲寂寥的感嘆。
在夢中,楚聞夏聽出了那清淡的愁緒,像是好聽的催眠曲,讓她再度沉睡在夢中。
再醒來時,她感覺自己在被打橫抱起,此時,酒精還在她的血液里肆意流淌,她的意識模模糊糊的,但她還是睜開沉重的眼皮,想要看個究竟。
困難的睜開眼睛,先是頭頂一抹金色的光,有些刺眼,然後金光略淡,一雙墨黑的眼睛與她相遇,眼瞳里含著什麼。
她還記得第一次看見這雙眼睛的時候,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這是雙迷人的,引人墜落的眼。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那時候幾乎是偏執的相信,有這樣的一雙眼睛的男人,不是壞人。
他教她學會信任,於是她信任他,就像現在,她沒有絲毫掙扎的躺在他的懷裡,靜靜呼吸,全身慵懶,一點都不想動。
她知道自己要警惕,小心,但是沒有辦法,因為他是冷擎天。
他見她沉默的看著自己,輕輕地問:「醒了?」
她大腦昏沉,甚至根本不想思考,還有點口乾舌燥:「嗯。」
感覺到他們在徐徐上升的電梯中,楚聞夏眯眼含混的問道:「我們在哪裡?」
「快到你叔叔家了。」而後電梯門叮的一聲,他抱著她走了出去。
「擎天,放我下來吧!」
話出口,楚聞夏只覺得抱著她的男人募的停了下來,她懵懂地抬眼看著他,他真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她,微微驚愕,彷彿見鬼一樣。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大著舌頭說:「你手不酸嗎?放我下來吧。」
他手一松,終於放下了她,她的腳剛一沾地,只覺得踩在了一片棉花糖上。,從掙小錢之餘,腿一軟,身體就要順勢向下滑。
原來醉了感覺就是這般美妙輕盈,彷彿世界也在顛覆,沒有憂傷,也不想回憶,只有當下,令她傻傻的笑。
冷擎天及時地攬住了她,手環在她的腰上,他們緊緊的貼在一起,而她只是稍稍抬頭看著他,像是欣賞夜空中閃亮星辰,只是這一次,不再躲在厚厚的雲層里偷看了。
楚聞夏像是不知足的小孩,遇見了精彩的馬戲團表演,總想一次性看個夠。
燈光柔軟,他們凝視著對方,楚聞夏在他眼裡看見了自己憨傻的樣子,冷擎天的聲音越發沙啞,吶吶地說:「聞夏…再喊一遍我的名字。」
楚聞夏接著他咯咯直笑,身體里隱藏的另一個自己走了出來,借著酒精,任性而奔放:「我認識你,先生貴姓?」
「冷。」
「冷…結婚了嗎?」
「單身。」
「中意的人嗎?」
「有。」
「很中意嗎?」
「很中意。」
「中意她就要告訴她,不要讓她猜,猜謎很痛苦。」
「好。」
「我總是在猜,可是沒人給我答案,很痛苦很痛苦。」
他攬過她,讓輕飄飄的她再度依偎在他懷裡:「我不讓你猜。」
他將她圈進他的懷抱,他溫暖的氣息令人著迷,這一刻。楚聞夏縱然自己不再掙扎,以酒精的名義。
她的世界里萬籟無聲,不一會兒,電梯的轉角旁響起了開門聲,有人在說話,隨即腳步聲響起,有人往這邊過走過來。
「老劉,我先回去了,她回來了,你幫我說一聲,我明天再過來。」
「好好,蘭芝,放心吧,唉,也不知道那孩子跑哪裡去了。」
來人的說話聲清晰起來,在聽到那熟悉卻消失了三年的聲音之際,楚聞夏輕飄飄的身體晃了晃,冷擎天扶住了她,擔憂的問:「怎麼了?」
她只覺得一股莫名卻洶湧的情緒在燥熱的身體里盤旋,呼之欲出,全身綳直,混亂到難以平復呼吸的急促。
她躲了她五年,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
好久不見?
或者是原來你還記得我?…
「聞夏…」一個遲疑微驚得女聲打斷了她的遐想,將她拉回了現實的世界里。
她轉頭望去,她媽媽,方蘭芝,堂堂c大的校長夫人,在四五步外愣愣的看著她,徐娘半老的臉依舊美麗,卻終究染了層時間的霜,蒼白,有些憔悴。
小時候總是有人捏著她的臉蛋兒誇讚道:「真漂亮的小姑娘,書苑和蘭芝的孩子,就是漂亮。」
是啊,書苑和蘭芝,曾經是一對多麼令人艷羨的眷侶,而她楚聞夏,就是書苑和蘭芝的孩子,有娘疼,有爸愛,曾是多麼眾星捧月。
而今,她不過是一個孤兒,渺小卻倔強。
楚聞夏冷冷的瞪著她,她面色凄楚,楚聞夏在心裡冷笑,相必她就是靠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勾搭上了方菲她爸,方昊。
她們誰也沒動,氣氛僵滯,劉叔叔見楚聞夏沒有反應,出來笑眯眯的打著圓場:「聞夏。你媽…」
「擎天,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楚聞夏突然笑吟吟的打斷了劉叔叔,拉過冷擎天說道,手指指了指神色複雜的她媽,「這是方蘭芝女士,c大你知道吧?她可是赫赫有名的c大的校長夫人,是不是很厲害?」
方蘭芝的眼眶已經微紅潮濕,定定的望著楚聞夏。楚聞夏撲哧一笑,腳步虛飄,卻還是拽著冷擎天,神經兮兮的仰頭望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這個鄉下來的村姑,為什麼認識方女士?很好奇對吧?」
冷擎天不搭腔,眼神幽深的看著她,楚聞夏酒勁上來了,裝模作樣的胡亂戳戳自己的太陽穴,做思考狀。
「我想想,讓我想想,我到底在哪裡見到方女士的?」楚聞夏做恍然大悟的樣子,開心的扯了扯他的衣服,像個激動的小孩子,「哦,對了,是在電視上,一定是在電視上,這種大人物只能在電視上看到…咦…這種貴婦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方蘭芝已經流淚了,顫抖著向她伸了伸手,哽咽道,「聞夏,我是媽媽…」
楚聞夏收起傻笑,側對著她,冷哼一聲:「我現在是孤兒。」
「孤兒…」方蘭芝臉上出現了一絲茫然,機械的重複著她的話,「什麼孤兒…」
楚聞夏冷著臉不說話,而劉叔叔嘆了口氣,滄桑卻悲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蘭芝,沒有告訴你…書苑…書苑…,他不久前已經去世了。」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很安靜,安靜到令人想哭泣。
兩行淚從楚聞夏的臉頰寂靜滑下,起先滾燙,最後冰冷。
冷擎天站在邊上,深深看她,她卻資金癲狂到無暇顧及其他。
「怎麼會…怎麼會…」方蘭芝難以置信,無意識的喃喃道,接著捂著嘴嚎啕大哭,「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書苑,書苑——」
楚聞夏討厭她現在痛心疾首的模樣,也討厭她撕心裂肺的呼喚著她爸的名字,假的,都是假的。
此時此刻,她只想踐踏這份虛假的情,虛假的意。
她微微勾起嘴角,冷笑一聲,淡淡道:「可別怪我沒有通知你,我打過電話了,你家保姆說你出國了。」
她笑著嘆了口氣:「不過你不來我也挺高興的,我爸在地下應該也挺高興,呵呵,你不來最好了,我怕我爸想起你那檔子事,噁心到閉不上眼睛啊,呵呵!」
她笑了,笑的時候流著滾燙的淚,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而一旁一直沉默的冷擎天默默的扳過她的肩膀,輕輕的拉她入懷,楚聞夏這下子終於可以放肆的,無聲哭泣。
這個極度悲傷的時刻,她的淚順著臉頰流下,她爸的離去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她本該想天下所有的子女一樣,和她媽抱頭痛哭,為這痛徹心扉的陰陽相隔。
但是更加可悲的是,五年前楚聞夏就下定決心要與她決裂,於是現在,她們明明隔著幾步的距離,缺陌路到一輩子也跨不過的這小小几步。
諷刺的是,她在一個男人的懷裡找到了渴求的溫暖,屬於陌生人的溫暖。
她確確實實是一個人了,這也成了她傷心的理由。
方蘭芝哭到難以抑制,聲音顫抖,透著蒼涼:「聞夏,媽媽對不起你爸爸…但是…不要恨媽媽,媽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