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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芥蒂

  夜色茫然,無邊的黑暗籠罩住了這個帶有溫泉的旅店,將它的周圍抹得虛無。只能在月亮露出烏雲時在月光溫柔的映襯下,才隱約得以窺見周圍斑駁的樹影。


  在這個被夜晚籠罩的旅店的一個小拐角處,有一男一女對立站在那裡。


  他們的表情不像是在旅店裡住著標間濃情蜜意的小情侶,更像是不小心衝撞到對方的陌生人。一個面色無奈,眼中隱含歉意;一個神色平靜,但隱隱有了一些不耐煩。


  其中的女子開口說話了。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莫凡。」她提到了一個男人的名字。


  站在她對面的男子點點頭。


  於是她緩緩低下頭,如同陷入回憶一般喃喃道:


  「曾經,莫凡在我內心當中是一個值得我交心的好朋友,他對我好,我便也一心一意地待他,覺得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她的回憶顯然不是什麼好事,這讓她的眉頭緊蹙,微涼的嘴唇抿出一道細長的弧度。


  「可是到頭來,莫凡卻只是想要利用我而接近我。因為他,我不知道多少次被置於險境,生死一線。」


  「可笑我竟是到現在才幡然悔悟。」


  她的臉上掛著悔於自己識人不清的懊惱,有些說不出的委屈。


  不過當她重新抬起頭時,臉上的惱意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灼人的質問。


  「那麼你呢?」


  「你又是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的目光銳利,彷彿想要就這樣看進男子的內心深處。


  「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


  她的目光依舊尖銳,可是語氣里卻蘊含了可笑的認命感,彷彿她已經確認面前的男子於她不過是意有所圖。


  與她對立的男子在一開始時聽到她的質問,是有些手忙腳亂的無措的,可在後來聽到她補上的最後一句時,無措就轉變為了好笑。


  他唇角微揚,以一種反問的語氣問道:「既然你覺得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那你覺得我還能圖些什麼呢?」


  問出這話,他姿態輕鬆地站著,包容地看著在他面前被他的問話一下子給問倒了的女子。


  「我……」


  女子變得猶豫起來,她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慌張,才會想要直白的問出來啊。


  「楚聞夏。」


  男子改變了一下姿勢,用一種嚴肅的口吻喊著女子的全名。


  楚聞夏已經很久沒聽到男子喊她的全名了,他以前都是「聞夏聞夏」地喊她,而當他喊出自己的全名的時候,就一定是他生氣或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的時候。


  於是她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看到她和以前沒什麼兩樣還是獃獃的表情,男子捂著嘴輕笑了一聲,很快又擺正表情,滿臉的嚴肅。


  「既然你什麼都沒有,我自然也不會因為對你有所圖而故意接近你。」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莊重,彷彿是作為一個虔誠的教徒在神的面前莊嚴宣誓。


  「你聽好了楚聞夏,我,陵則越,是真心的想要和你成為朋友,所以才會對你好,才會願意一心一意的對待你知道嗎?」


  說完這句話,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他神情一松,隨即幽默地補了一句。


  「如果說我是真的意有所圖的話,應該圖的就是你最好朋友的寶座吧。」


  說完,他將身體靠在刷得粉白的牆壁上,靜靜地等待著楚聞夏的答覆。


  什麼啊……


  在陵則越說話的時候全程呆愣的楚聞夏在他說完后的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毫無徵兆的,她的眼角滑落下一滴閃爍著微光的淚水,就像是牽引一樣,隨著這滴淚水的滑落,更多的淚水爭先恐後地從她的眼眶裡滑出,在她的臉上劃出兩道清晰的淚痕。


  「誒,你別哭啊。」


  她的哭泣超出了陵則越的意料,啪嗒啪嗒打在地板上的淚水讓他慌了神。


  他趕忙走到楚聞夏跟前,想要抬手抹掉她的眼淚。


  可他的手剛伸到一半,楚聞夏就率先抬手去抹自己的臉,這讓陵則越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又悄悄地收了回去。


  這一切,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的楚聞夏並不知情。她一邊抹眼淚,一邊用哽咽的聲音向陵則越說:


  「對不起,我、我只是有些感動而已。」


  雖然楚聞夏很想止住自己的哭聲,可是她內心就快要溢出來的溫暖讓她根本無法讓自己停下來。但又不能讓陵則越著急,只好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解釋:

  「除了天擎以外,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了。」


  覺得自己解釋得差不多了,她不再抑制自己的聲音,放聲大哭起來,再加上站得久了,突然的放鬆讓她腳下一軟,整個人坐到了地板上。


  她也不管那麼多,就這麼坐著嗚咽起來。


  陵則越也是很久沒看過楚聞夏哭得那麼傷心了,實在是沒辦法,只好陪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靜靜地等她哭完。


  也是哭得狠了,楚聞夏原本身體就還沒完全恢復,水分的大量流失讓楚聞夏感覺自己的大腦昏昏沉沉的。


  一旁的陵則越看楚聞夏終於是哭得差不多了,於是建議道:「天色很晚了,我看你那個朋友好像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


  楚聞夏這時候也想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覺,於是答應了下來。


  她的腳還軟著,只能由陵則越扶著帶到他的車邊,安置到副駕駛座上。


  從旅店回冷宅的路還是有些遙遠,陵則越載著楚聞夏也不敢開得太快,晃晃悠悠的車子讓楚聞夏本就不怎麼清醒的大腦更是有些暈乎乎的。


  於是等到陵則越開到冷宅的時候,楚聞夏已經歪著頭睡著了。


  不過還好的是在路上的時候陵則越就已經打電話給了冷宅讓他們弄個人出來在門口接一下楚聞夏。


  但是他沒有想到站在冷宅門口的高大身影竟然是冷天擎。


  他看到冷天擎徑直走到車前,脫下大衣之後打開了副駕駛的門,他將手上的大衣蓋在楚聞夏的身上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出了充斥著暖氣的車內。


  看著冷天擎那副珍視萬分的樣子,陵則越不由得升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他雙手環繞,放在車頂上,目光越過白色的車頂蓋,看向冷天擎,調侃地開口:「你難道就不吃醋嗎?」


  冷天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回道:「吃什麼醋。」


  陵則越把目光在楚聞夏和冷天擎之間打了一個來回之後才慢慢地,帶有一絲曖昧地說道:


  「你懷裡的女人可是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車子里安然入睡了啊,你就不怕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嘛?」


  冷天擎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然後他小小地思索了一下。


  他動作輕柔地將楚聞夏暫時又放回了副駕駛座上,關上車門,長腿一邁,從車子前端繞了過去,來到了陵則越的身前。


  陵則越也隨之轉過身來。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冷天擎眯著漂亮的丹鳳眼,危險的看著比他稍稍矮了一截的男人,眉間鋒利的稜角比以往更甚,形狀姣好的薄唇拉出長長的平線。


  就像是一頭正在伏擊獵物的獵豹,只要時機正好,就會在頃刻之間發動猛攻,撲上去用鋒利的牙齒咬碎獵物的喉嚨。


  被他用極度危險的目光盯著的陵則越也扎紮實實地感受到了威脅,悄悄地後退了一小步。


  而陵則越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冷天擎的眼睛,在陵則越做出後退的舉動時,他也動了。


  他抬起右手,緊握成拳,以雷霆萬鈞之勢襲向陵則越的胸口,也就是心臟的位置。他的速度之快,讓陵則越根本沒有時間做出防禦。


  他的眼神兇狠,帶著一擊即中的氣勢向陵則越攻來,凶厲得就像是他的手上握著一把利刃,可以在瞬間穿透陵則越的胸膛。


  陵則越的身體來不及反應,只是襲向他那排山倒海的威壓讓他的心跳有了剎那的暫停。


  所幸,在冷天擎的手即將要兇狠地打在陵則越身上的時候,他撤回了自己的力道,在碰到陵則越的胸口時的力度已經被他減少到僅僅只是讓陵則越有被人碰到的觸感而已。


  還沒等陵則越鬆一口氣,冷天擎又甩出了一句話。


  「你不用這樣刺激我,沒用。」


  他的語氣平淡掀不起波瀾,細長的丹鳳眼裡沒有了攝人的危險,變得古井無波,眉間的稜角也被滑落下來的髮絲所遮掩。


  就好像剛剛作出襲擊的並不是自己一樣。


  他不在意陵則越是何反應,就這樣轉身再次從汽車前方越過,走到副駕駛座上溫柔地將還在睡夢當中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毫無知覺的楚聞夏抱了起來。


  感受到一股熱源靠近自己的楚聞夏身體自發地想熱源靠近著,她使勁的往冷天擎的懷裡鑽。


  冷天擎將裹住大衣的楚聞夏牢牢地抱在懷裡,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冷宅。


  被留在了原地的陵則越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自嘲地苦笑一聲。


  他在想些什麼啊,這種事情,早就已經心照不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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