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困局
「皇甫欽說,你已經死在了金獅騎的亂箭之下。可你現在還好好的,這是怎麼回事?」年華問雲風白。
雲風白冷笑:「去年春天,在雷雨中與你分別後,我留在了天音城。但不知為什麼,身邊總有一些人要取我的性命。這些蒼蠅雖然不足為懼,但總是繞著人轉,非常煩人。今年春天,我在城郊酒肆中被他們圍擊,為了以後沒有麻煩,我使了金蟬脫殼之計,以幻術讓他們以為已經殺了我。」
之後,雲風白身邊果然清凈了,再也沒有北冥殺手圍著他轉。
年華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我以為皇甫欽真的殺了你……一時情緒失控,在滄海閣鑄下大錯……當時,我聽見他說你死了,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什麼也阻擋不了我心中的殺意……我、我、我的身上、手上、眼前全是血,他們就這麼一個一個倒在我的劍下……」
年華掩面而泣,她感到恐懼而無力。她真的沒有想殺皇甫欽和金獅騎將士,可是業已發生的事情,再也無法挽回。
雲風白擁住年華,他感到她正在瑟瑟發抖,只能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
「我無法控制我自己,彷彿有另一個人在控制我的行為……我是不是瘋了……」年華有些神經質地道。
雲風白看見年華這副模樣,覺得心痛,「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先吃點東西,明天還要想辦法出城。」
雲風白拿過包袱,拿出油紙包。他打開油紙包,裡面是冷饅頭和熟牛肉。年華心情抑鬱,食難下咽,但念及需要補充體力,只能勉強自己吃下去。雲風白也吃得很少,他時刻警惕著外面的動靜。
吃完東西,已是圓月偏西。廢屋中沒有床榻被褥,兩人只能選擇背風的地方,以地為席,以披風為褥。
年華對雲風白道:「我剛睡醒,一點也不困,我坐著聽外面的動靜,提防追兵。你奔波了一天,一定很累,你放心地睡吧。」
雲風白奔勞了一天,確實也累了。他微微點頭,便在地上睡了。不一會兒,就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月色凄迷,荒煙蔓草,遠處隱隱傳來狗吠,不知道是不是金獅騎在全城搜捕他們。一陣寒風吹過,夜空中飄起了小雪,紛紛洒洒,十分美麗。
年華倚坐在一根椽柱前,心中茫然而疼痛,為她所造下的殺孽,為皇甫欽的慘死,也為今後迷茫、危險的道路。屋中沒有火,非常冷。年華打了一個寒戰,她轉頭望向雲風白,他安靜地睡著,面容有些消瘦。
不知為什麼,看見雲風白,年華的心中就安寧了許多,覺得不再孤獨,寒冷。他總是在她最孤獨、無助的時候,守護在她身邊,十年如一日。
年華站起身,拿出包裹中的男裝,輕輕地抖開,披在雲風白身上。不能生火的冬夜,寒冷如冰,她不想他受凍。年華回到椽柱前坐下,雙手抱住膝蓋,這樣讓她暖和許多。她透過破敗的窗戶,看夜空中飛雪如落花。
這一夜,很幸運,沒有金獅騎來荒宅中搜查。天色蒙蒙亮時,年華坐著睡了過去,等她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雲風白正站在窗口望著外面。昨晚年華披在雲風白身上的男裝,現在正披在年華身上。年華心中一暖。
年華起身,走到雲風白身邊,「你在看什……」
年華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忘記了說話。一夜飛雪,天地間鋪上了一層銀霜,屋頂、欄杆、樹枝、地上都是積雪。琉璃世界,冰雪乾坤,純凈美麗得讓人驚嘆。
「在看雪景。」雲風白笑了笑,道。
「真美。」年華也笑了。
年華、雲風白汲了井水洗漱后,準備出去打探情況,想辦法出城。為了避人耳目,年華換上了一身男裝。可是,從容顏到身形,怎麼看也還是一個女子。
年華想了想,道:「風白,你不是精通易容術嗎?把我易容成一個彪形大漢怎麼樣?那樣就沒人能認出我了。」
雲風白苦笑,「易容需要的道具,我沒有帶在身邊,現在去找,一時半會兒也難找到。」
再說,她的樣子要易容成彪形大漢,還真有點難度。
「那怎麼辦?」年華有些著急。現在各個關卡和城門處,一定都掛滿了她的圖像,她這個樣子一走出去,馬上就會被捉住。
雲風白心念一動,「有了!」
雲風白在荒宅的廚房中找到了一些鍋灰,抹在年華的臉上、手上。轉眼間,膚色雪白的女子變成了一塊黑炭。
年華站在破碎的銅鏡前,懷疑:「這樣就看不出是我了么?」
房間的角落中,棄著一頂舊氈帽。雲風白拾起來,拍掉灰塵,也顧不得臟舊,戴在了年華頭上。氈帽一戴上去,遮住了一部分面容,配合著男裝,遠遠一望,倒還真看不出年華是個女人。
年華往銅鏡里一看,一個膚色黢黑,身材瘦削的男子,出現在她眼前。
年華驚道:「這、這是我?」
雲風白滿意地笑了。
年華和雲風白走出荒宅,來到街上。街道繁華處,有金獅騎正在盤查路人,滿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兩人挑僻靜的地方走,倒也沒有引起金獅騎來查問。因為不知道城門處的戒、嚴情況,兩人不敢貿然去城門。想找路人打聽,又怕引人懷疑。
一條僻靜的街道口,擺著一個冷清的賣雲吞的小攤,遠遠地飄來勾人食慾的肉湯香氣。
「咕咕——」年華和雲風白的肚子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飢餓的訊號。兩人相視一望,都笑了。
雲吞攤子中幾乎沒有客人,年華和雲風白坐在一處不顯眼的桌位上,年華背對著街道,雲風白面對著街道。賣雲吞的老翁端來兩碗灑著蔥花、香油,冒著誘人香氣的雲吞,笑眯眯地道:「兩位客人請慢用。」
年華低垂著頭,雲風白頷首笑了笑:「多謝老伯。」
年華、雲風白端過雲吞,吃了起來。寒冷的冬日早上,吃著滾圓的肉餡雲吞,喝著香濃滾熱的肉湯,倒讓人一時忘記了前路的危險重重。
因為幾乎沒有客人,老翁又是一個多話的人,他和年華、雲風白說起了閑話,「從昨日起,便不太平了,到處都在亂捉人。等兩位吃完了,老朽也得收攤了,免得沒掙著幾個糊口錢,反倒惹了禍事。老朽勸您二位也不要再在街上閑晃了,免得惹上無妄之災。」
雲風白道:「這要捉拿的風華將軍是一個女人,與我等男人有什麼干係?老伯你多慮了……」
老翁本來就話多,又因為做不成生意,滿腹牢騷,「誰說只抓女人,男人也抓,說是風華將軍劫獄的同黨。天牢里都蹲了幾百號人了。您二位一看就是外地人,外地人更容易撞在槍口上,一旦入獄,大刑上身,真真是有口說不清,有錢難買命啊……」
雲風白笑了笑,「聽老伯這麼一說,我兄弟二人倒還真有點怕了。我們是禁靈的琴商,來天音城採購古琴,住在悅來客棧,今日本要出城去談一筆說好的生意,不知道城門處能不能放行?」
老翁連連擺手,「出不了城,您二位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吧!從昨日起,四座城門就都關閉了,不許一個人出城。今日一早,王主發出詔令,寧可錯抓,不可放過,一日不擒住風華將軍,一日不許任何人出城。」
年華手一抖,勺里的雲吞掉在了桌子上。
雲風白為難地笑了笑:「這可真難辦了。今日這筆生意很急,不能延誤……」
老翁哂笑:「區區一筆生意,哪裡抵得上性命重要?客官你就看開一點吧。在這亂世中,能夠平平安安地活著,才是最划算的生意啊。」
「說的也是。」雲風白苦笑。他心中開始焦急,四座城門都戒、嚴封閉了,他和年華難道要插翅飛出天音城去?
雲風白抬眼,遠遠看見一列金獅騎出現在街口,開始挨個盤查行人。他低聲對年華道:「吃完了嗎?該走了。」
年華雖然沒回頭,卻會意,點頭:「走吧。」
雲風白將錢放在桌子上,兩人起身離去。
「兩位走好。」老翁笑送。
遠處的金獅騎漸漸走近,年華、雲風白急忙閃入一條陋巷。兩人在陋巷中七轉八折,避人而行。他們決定先回荒宅去,夜深人靜時,再想辦法出城。可是,兩人卻沒有辦法再回荒宅,因為通往荒宅所在街坊的大路上,已經站滿了金獅騎,他們正在一個一個地盤查路人。金獅騎盤查得很嚴苛,從頭到腳,滴水不漏。如果撞上了,年華一定會被查得原形畢露。
這可怎麼辦?難道就在街上和金獅騎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處處都是盤查行人的金獅騎,一不留神,就會撞上槍口。一旦被金獅騎發現年華的行蹤,雙拳難敵四手,任年華和雲風白武功再好,在這閉城戒、嚴的天音城,也敵不過千軍萬馬的金獅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