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波瀾暗涌
皇宮南殿的一角,三進三出的小院子之中,夏晟卿在書房的寬桌之上執筆記錄著什麼。
自從江南治水明聖帝賜了院子給夏晟卿,他便住進了這小院子里,雖說比不得東西大殿裡頭的宮殿那般大氣華貴,卻也勝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只他一人居住,是足夠大的了。
書桌上擺著的是一張畫有皇宮全貌的地形圖,夏晟卿執筆用赤墨在幾處圈上紅圈,記錄上時辰與刻,細細比對,良久才動了毛筆,撐手在桌上思考起來。
明聖帝是個多疑之人,每一日去了哪一處宮殿,去了幾個時辰,他都在心中盤算好,絕不會離開乾清宮超過三個時辰。夏晟卿想要替月靜安找到前世金萊王的玉璽,就必須潛入明聖帝的御書房之中。只是沒有人知道明聖帝究竟將前朝玉璽藏在何處,夏晟卿若是貿然行動,定會打草驚蛇。
夏晟卿此刻便在腦中思量著最合適的時機,既不能引起明聖帝的懷疑,又要有足夠充裕的時間躲避過侍衛與御林軍,潛入御書房再安全出來。
房門噔噔地被敲響,夏晟卿抬頭看去,警惕道:「何人?」
門外的聲音頓了頓,喏喏答道:「是奴婢……茯苓。」
夏晟卿心中放下,卻也還是將書桌之上的圖紙整齊疊放著藏好,才邁步走向門邊,將茯苓放進屋子裡。
「你來我這裡做什麼?」夏晟卿探頭看向門外,確定茯苓身後沒有其他人跟隨,這才合上了書房的門,淡淡道,「娘不是讓你守在越貴妃那裡當差嗎,若是讓人瞧見越貴妃宮裡的人到了這裡,定是說不好的,以後若有事娘她自會通知於你,便不必到我這裡來了。」
「九皇子……」茯苓抬頭看著夏晟卿,那張面目如玉的容顏,寒星彼芒的眼眸,是她心心念念所向,若是能有朝一日靠近他,該是多麼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夏晟卿皺了皺眉了,沉聲道:「茯苓,我說了多少次,在大萊宮裡千萬不可大意,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我們的身份便藏不住了。不論人前還是人後,都叫我夏總管,你可明白?」
茯苓咬著唇瓣輕輕點頭,靠近了些夏晟卿身側,緩緩言:「娘娘已經命奴婢從越貴妃宮裡出來了,今後奴婢便跟在九……跟在夏總管身側。」
她這樣一說,夏晟卿自然是明白了月靜安的意圖,她怕是害怕自己將底牌抖落出來說與夏子衿知曉,這才急忙派了人來監視自己。
「我不用人跟著,你且回越貴妃身邊去盯著她便是。」
茯苓哪裡肯再回去,提起宮裙便跪地軟聲道:「夏總管別讓茯苓回去,茯苓受娘娘的命令,若是私自離去,娘娘定會怪罪!」
說著她便是低垂下眼眸,十分為難無助的模樣。
夏晟卿拗不過她,又不好出言責怪,只能暫且應下,再找機會將茯苓給送走。
只是現在的他還沒有想到,不久后,茯苓的存在會給他與夏子衿之間,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過完了年初三,宮中的熱鬧氣氛也漸漸消停了下來,停假三天的早朝照常進行著,而眾人卻只見明聖帝面色紅潤心情十分地好,都道是蓮妃月靜安的功勞,自後宮小宴后,明聖帝便日日招了月靜安至乾清宮中侍寢,其恩寵比之越貴妃似乎還要更勝一籌。
是夜,夏子衿正於墨生園之中,她靜靜聽著跪在下手的宮人說完了事情,指腹磋磨著手帕上繡花的紋路,緩緩道:「既是蓮妃娘娘吩咐你來與本公主說這些,那麼娘娘的意思是要用她自己做誘餌,將越貴妃拖進局裡不成?」
夏子衿回味著方才蓮妃的侍女與她所說的言語。月靜安如今正在盛寵之下,若是說越貴妃或者宮中妃嬪因此對月靜安心存不滿怨恨,是難免的,只是越貴妃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在這後宮之中浸淫已久,又怎麼會輕易出手對付月靜安。
「蓮妃娘娘轉告公主,越貴妃對不對付娘娘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如何讓皇上相信越貴妃在對付娘娘。」宮女低垂著眼眸道。
「公主只需在一旁適時添一把助力,挑起宮中輿論,讓人人以為越貴妃心胸狹隘容不下娘娘伺候皇上。」
夏子衿明了地點了點頭,這月靜安也是個心大之人,旁人都要躲著越貴妃討恩寵,她卻偏偏要大張旗鼓地讓越貴妃記恨上她,若不是沒有后招,月靜安也不敢這樣輕舉妄動。
「行了,本公主曉得,你回去向蓮妃娘娘回話便是,替本公主告訴蓮妃娘娘,定會辦得妥帖。」夏子衿雙手攏在暖袖之中,對地上的宮女淡淡道。
宮女應聲起身退下,卻在門口與進門的小葵面對面撞上了,險些撞翻了小葵捧在手中的托盤。
「悠著點!」小葵扶正了手中的托盤,略有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宮女躬身行了個禮,便小跑著退出了屋裡。
「公主,方才那人是咱們院子裡頭的?小葵好像從未見過。」小葵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上,端出裡頭的糕點與琉璃壺中熱騰騰的麥茶,立起杯子便倒了一杯麥茶捧著遞給夏子衿。
夏子衿接過茶水,隔著杯子也能感受到熱燙燙的溫度,她輕輕抿了一口,熟麥子的淡淡的甜與茶湯的微澀融合在一起,全數鑽進味蕾之中。
「是蓮妃宮裡頭的。」夏子衿道,「如今本公主與蓮妃聯手,以後少不得也要多有往來。你在這墨生園中也切記要擦亮眼睛去,如果有別宮的探子或者跟在蓮妃派來的人身後的尾巴,便替本公主打發乾凈了去,若是讓人知曉本公主與蓮妃的關係,那就不好了。」
小葵點點頭,替夏子衿捏著肩膀,手上的力道不輕也不重,是正正好,夏子衿也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扳倒越貴妃終究是不易的,好在她日子還長著,慢慢來便是。
大年初六,明聖帝攜著皇后與眾妃前往宮外的護國寺上香以祈求來年天下安泰,民生安樂。越貴妃、蓮妃、德妃、賢妃幾位位份高的宮妃皆有各自的鑾轎,位份低一些的宮妃則要幾人合坐一輛轎子。
皇帝與妃嬪們前往護國寺上香,宮中的各公主與皇子則留在宮中。御花園裡,宮中的公主們皆是帶著自己的奴僕在花園裡頭採摘新鮮的花卉,以用來製作花餅,應對元宵夜晚眾公主斗藝博餅的大宴。
夏子衿與小葵等墨生園的宮女們埋頭在茉莉花叢之中,小心地將那一朵朵柔嫩潔白的小朵兒從莖葉上掐下,輕輕放入手腕上挎著的藤籃之中。
「都給本公主仔細些著!要采最好最香的花,若是讓本公主看見誰貓腰偷懶,統統鞭子伺候!」夏子衿與墨生園中人正采著茉莉,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囂張跋扈的呵斥之聲。
夏子衿輕勾嘴角,這熟悉的聲音不是夏子琦又是誰?她正愁著要如何利用夏子琦一番,夏子琦便自己送上門來了,真真是天公作美。
「四姐姐。」
夏子衿起身,將手中的花籃遞給了小葵,悠悠然地往前走了幾步,對夏子琦問了一個安。
夏子琦轉過頭來,看著含笑自若的夏子衿,便不由自主地輕哼了一聲,揚起了頭顱高傲道:「真是晦氣,走哪兒都能碰見子衿妹妹,這片茉莉花園子本公主已經看上了,你一卑賤之身去還參加什麼博藝大宴?收拾好東西滾回你的墨生園便是。」
夏子衿聽得她這樣的辱罵,也不惱,笑眯眯地看著夏子琦,天真爛漫道:「四姐姐說什麼,子衿竟一句也聽不懂呢。咱們同為父皇的女兒,為何四姐姐能去得博藝大宴,子衿卻去不了?」
夏子琦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雙手插合抱臂道:「與你一同出現在大宴上,乃是本公主的恥辱,你一屆風塵之地出來的卑賤之軀,又怎敢和本公主相提並論?」
「四姐姐……」夏子衿垂下眼帘,彷彿是真的被夏子琦的話語中傷了一般,咬著唇瓣喃喃道:「子衿說到底也是四姐姐的妹妹,四姐姐怎能這樣對待子衿,莫不是因著貴妃娘娘在父皇面前得寵,四姐姐才如此看不起妹妹。」
夏子琦未曾聽出夏子衿話中真意,還以為她是當真服軟難過,心中更是得意起來,輕哼一聲揚著下巴睥睨著夏子衿。
「那是自然的,我母妃是父皇面前第一得意人,本公主身為寵妃之女,身份高貴,又怎是你比得了的?」
夏子衿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盯著夏子琦得意的神色緩緩道:「四姐姐恐怕得意得太早了吧,如今那蓮妃娘娘才是最為熾手可熱的,父皇接連寵幸了蓮妃娘娘五日,怕是這份恩寵,越貴妃娘娘還未曾有過吧?」
夏子衿略帶幸災樂禍的語氣令夏子琦十分不悅,她嗤笑一聲,朝著夏子衿翻了一個白眼道:「那個佛堂裡頭出來的姑子,不過是仗著父皇貪幾天新鮮罷了,比起母妃,她還差得遠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