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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閩匯村的陰謀

  小葵埋頭寫字,夏子衿撐手讀書,這樣冷的冬日裡頭,爐火在燒著銀碳,冒著噼噼啪啪的火星子,香爐裡頭的鵝梨香悠悠地飄散在屋子裡頭,也算是十分舒適愜意。


  屋門輕輕叩響了幾聲,小葵放下毛筆碎步而至門邊,吱呀一聲拉開黃梨木門,便被風送進了幾片雪花。


  「夏總管,是你呀。」小葵搓了搓發冷的手臂,笑眯眯道,又忽地瞧見夏晟卿身後還藏著一人,待看得真切了,便是臉色一黑,冷哼一聲。


  夏晟卿自是知曉小葵突然地變臉,他無奈地瞧了瞧身後仍舊是對他寸步不離的茯苓,幾次三番將她送回去,她又自己個兒跑回來,彷彿一塊粘人的狗皮膏藥,撕也撕不掉。


  夏子衿撐額看去,自然是瞧見了對夏晟卿不離分毫的茯苓,秀眉微微皺起,心中不悅,自從上一回在夏晟卿院子裡頭瞧見茯苓,她便已經是心中埋了一個疙瘩,後幾回夏晟卿來尋自己,她也每回都要橫著,好不容易上一回沒瞧見她,以為夏晟卿已是將這宮女處理好了,不曾想今日又瞧見了她。


  「你又來咱們墨生園做什麼?咱們這兒可不是什麼閑人就能隨意踏進來的!」小葵比不得夏子衿的忍耐,最是心直口快,瞧著茯苓緊巴巴跟著夏晟卿的模樣就十分地厭惡。


  起初她也以為夏總管與茯苓是對食,後幾回她卻看得明白,夏總管分明也是對這女子的死纏爛打毫無辦法。


  夏子衿同樣是不悅地撐首看向茯苓,雖然並未厭惡,眼中的意思確是明明白白地擺出來的。


  茯苓忽閃著眸子,躲在夏晟卿身後探出身來,垂首對夏子衿一拜。


  「明珠公主,奴婢受夏總管恩惠,已是決定做牛做馬報答,能夠伺候夏總管,即便為奴為婢也甘之如飴,夏總管到哪兒奴婢便伺候到哪兒,還請明珠公主莫要怪罪奴婢,奴婢只是想要對夏總管盡心,並未曾有過與公主爭什麼的意思……」


  茯苓一番話說得低聲下氣,卻令夏子衿分毫也感受不到她有多麼與世無爭,反而是有些暗暗指責自己容不下人。


  夏子衿不由得好笑,夏晟卿是宦官,並不是正常男子,難不成這茯苓還想要學別家園子裡頭的姨娘太太,伺候得夏晟卿事無巨細,好向她討要這點兒名分不成?

  「茯苓。」夏晟卿冷冷地道了一聲她名,眼中已是含上了警告之意,茯苓三番五次地在夏子衿面前將他與她的關係攪和得不清,已是令他十分惱怒,若不是月靜安要他不可輕舉妄動,他是一日也不想忍受這個幾近瘋狂的女子。


  茯苓聽得夏晟卿冷冷一言,眸子微微暗淡了幾分,垂下頭去不語。


  「也罷,晟卿來得正好,本公主正有事情與你商議。」


  夏子衿揉了揉眉角抬眼道,又忽地停住,瞟了一眼還站在夏晟卿身後一動不動的茯苓,淡淡吐言:「你愣著做什麼,既然要做晟卿的下人,就要懂得規矩,去門外侯著。」


  茯苓咬著唇瓣,抬頭看夏晟卿,卻只看見他硬朗的眉目與好看的稜角皆是向著夏子衿,沒有分毫要袒護自己的意思。


  「奴婢……」


  小葵瞧著茯苓這副模樣是氣不打一處來,蹭地一聲便打開了房門,拖拽著茯苓的胳膊將她推出了屋子。


  「奴什麼奴,主子們談話哪兒有得你插嘴的份,既是你自己要死皮賴臉地跟著夏總管,就得知曉知曉自己的身份!」


  說罷,小葵便嘭地一聲摔上了房門,險些夾了茯苓的鼻子去。


  屋子裡頭沒了茯苓,彷彿連氣味都清凈了不少,夏子衿緊繃著的唇角忍俊不禁地上翹了幾分,望著小葵那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道:「本公主還從未見過小葵這樣有氣勢的模樣。」


  小葵被夏子衿這樣一打趣,自是臉頰紅撲撲地吐了吐舌頭道:「奴婢只是替公主說話才硬氣了些,公主不要責怪小葵逾越才好。」


  夏子衿自然是不介意小葵能硬氣些,若她能改改氣性,讓別的宮人對她也忌憚三分,這樣自己也不必時常擔心她那迷糊的性子受人欺負。


  「公主要與我商議何事?」夏晟卿看向夏子衿笑得好看的眸子,心情也好了幾分,撩起前袍坐於小葵搬來墊著軟墊的圓凳之上。


  夏子衿坐直了身子,也是想起了正事,雙手放在膝上緩緩道:「本公主聽小桓子稟報言道,他派在夏子琦園子裡頭的線人傳來消息,越貴妃與夏子琦似乎在謀划些什麼,這幾日更是走動頻繁,那線人位份不高,又不敢貿然上前打草驚蛇,只能在屋子外頭聽牆角,隱隱約約聽見什麼閩匯村,什麼星相……」


  「閩匯村……」夏晟卿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在腦海中搜尋著與之相關的記憶,思慮良久,卻未有收穫。


  「公主,奴婢曉得這個名字!」小葵眨了眨眼道,「那是城西靠近護城河畔的一個小村子,盛產蔬果,是整個上京裡頭早市菜農們最忙碌的村子,奴婢小時候便是閩匯村裡頭的人。」


  夏子衿與夏晟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只是這個村子又與越貴妃和夏子衿的計劃有和干係?

  夏子衿有些想不通,寫個所謂的村子,還有星相二字,有何種直接的聯繫。


  「小葵,那個閩匯村除了盛產蔬果,還有什麼較為突出之處?」夏晟卿磋磨著下巴問道,若只是單單一個菜農起居的村子,實在是無法與越貴妃二人的計劃聯繫到一起。


  小葵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卻沒有什麼頭緒,她離開閩匯村已有上十年,連村子怎樣走都忘了去,到底也想不出什麼特別之處了。


  「罷了,咱們在這兒徒增猜測,倒不如明日去那閩匯村中探探虛實,若是越貴妃與夏子琦當真在那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計劃,定然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咱們去村子裡頭細細勘察一番,也不至於一無所獲。」夏子衿道,整了整臂上挽著的披帛,她有一種深切的預感,這一回越貴妃與夏子琦的作為定會與自己和蓮妃有關,她與蓮妃激將了夏子琦,又間接地在宮裡頭散布越貴妃失寵的言論,看來這二人是坐不住要反擊了。


  這樣也未嘗不好,她和蓮妃大費周折地刺激越貴妃二人,不就是為了讓她們狗急跳牆,這一回看來倒是頗有成效。


  「公主,你還是留在宮中,明日我替公主去閩匯村。」夏晟卿與夏子衿想到了一塊兒,只是他也明白這番越貴妃二人要針對的人定然有夏子衿,她與月靜安聯手已是一種危險,他不可能再讓她冒險出宮去勘察。


  「可是你明日要在父皇跟前當差,怎可貿然離職?」夏子衿道,並不想要讓夏晟卿一人行事。


  夏晟卿笑著搖搖頭道:「無妨,這兩日皆是小夏子的班,我只需晨起在皇上早朝時分伺候便好,下了早朝便可以出宮去。」


  「原來如此,那本公主也同你去。」夏子衿揚起眸子,彎彎唇角。


  「公主金枝玉葉,怎可顛簸勞累,我定會替公主查得明白,公主放心在宮裡頭等消息便是。」夏晟卿不做讓步,那閩匯村中的情形如何他們尚且一概不知,若是越貴妃二人在村子裡布下什麼陷阱,他帶著夏子衿一同去豈不是危險重重。


  夏子衿擺擺手道:「那有何妨,城西離宮裡頭不過只有兩三個時辰的路途,也算不得顛簸勞累,本公主何曾有這樣嬌氣?」


  「可……」


  夏晟卿還未說出下面的話,一隻纖細的手指便橫在了他的唇上,只見夏子衿眯著好看的眼暇,盈盈道:「你若再說讓本公主留在宮中,本公主便要趁你出宮之前偷偷溜出去了。」


  夏晟卿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拿夏子衿沒有辦法,既是說不動他,只有明日去閩匯村中對夏子衿好生照料,他是斷斷不會讓她出意外的。


  夏晟卿的妥協讓夏子衿有些得逞的俏皮,她彎著月牙般的眼睛笑了笑,忽地想起什麼似地,吩咐身旁的小葵道:「去替本公主將庫房裡頭搏藝大宴父皇賞賜的那一件楠木香樟手札取來。」


  楠木香樟手札是用年份已有數萬年的古樹最粗壯的樹枝取下,打磨製成一個個比例等同的球珠,用油柏浸潤數月,再埋於萬年古樹樹根之中吸收樹之靈氣數月,棄去次品,只留下最為潤滑香澤的球珠,在上鑽孔,串成一串手札,其香味滲進了球心,永世不散。


  「晟卿,本公主記得初次到你當中,便見著了幾本佛經,想著你該是對此番修生養性的物品有些興趣,聽聞那楠木香樟手札能益氣養性,向來交與晟卿是極好的。」


  夏晟卿卻有些愣了,那些佛經是月靜安所有,並非他。但放下他又無法說明,只能微笑著應下,看向夏子衿彎彎月牙的雙眼,不免有些愧疚,他是真心對她,卻又無法全然坦誠相待,若是日後夏子衿知曉他瞞著她這樣多,不知是否會對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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