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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茯苓的痴心妄想

  「呵,有什麼可神氣的,我是下人,難不成你就不是下人,不過是明珠公主的一個爪牙罷了,又沖我呲牙咧嘴什麼?」


  茯苓在長廊裡頭走動著,一邊攪弄著手裡頭的帕子,一邊罵罵咧咧地自言自語起來,「公主又如何,日後等娘娘和九皇子光復了我金萊王朝,難不成還想著要躍上枝頭當皇后不成?」


  外頭還下著大雪,雖說春節過去了天氣在漸漸回暖,可這段日子仍舊是鵝毛飛雪猖獗的時候,冷風卷著雪花飄進茯苓的脖子裡頭,她激靈地打了個噴嚏,裹緊了身上的外衣,縮著脖子便往旁邊一間屋子的屋檐底下鑽過去。


  「這大冷天的,屋子裡頭那樣暖和,卻將我趕出來!」茯苓搓動著被夾雪的東風吹得有些通紅的雙手,口中不住抱怨著。


  茯苓被小葵推出了屋子便一人在長廊周圍轉悠著,這會兒子風吹得十分凍人,她哆嗦著抱著雙臂,左右看了看,便推開了一間沒有上鎖的門進了屋子。


  茯苓嘭地一聲合上木門,那刺骨寒冷的冰雪才被隔絕在門外。屋子裡頭雖然沒有正廳那樣烘暖的碳火,和外頭比起來倒是也算不錯。


  她捏了捏紅彤彤的耳朵,在屋子裡頭四處看了起來,只見屋中除開有幾面十分大的油木衣櫃,還放著熏香架子與紗帳,她鼻中嗅見了淡淡的蘭香與鵝梨香。


  邁著步子往裡頭走去,只見偌大的內室里盛放著許多個一人高的等身木架,每一個木架上頭都擺放著精緻的宮裝。


  明艷的,清徐的,嬌艷的,出塵的。


  那些五光十色的錦布與寶石珍珠的完美嵌和,令茯苓不禁看花了眼睛。她伸手摸了摸這一件水煙粉的絞絲和領宮裝,對上頭暗紋的流光讚嘆不已,又伸手摸了摸那一件塵白的齊腰裙,綿軟的細紗如同天際的雲彩般輕柔,上頭顆顆渾圓飽滿的珍珠扣也必定是價值不菲。


  「真好看……」


  茯苓揉搓著一件又一件宮裝,眼光在每一件衣服上頭停留著,有赤裸裸的羨慕與渴望。看來這裡是夏子衿存放衣飾的屋子,她將那些熏過香的宮裝捧在鼻尖深深一嗅,只覺那清雅的香氣直直鑽進她的腦袋裡頭。


  茯苓沉醉地用臉頰貼著軟綿的衣料,眼睛卻驀地瞧見了擺在最高處一件宮裝。


  只見那宮裝瑰麗無比,重工的蜀錦大片熨平,上刺繡有牡丹與秀鳥,煙羅粉的綉線之中有摻著金線銀絲,混在一塊兒綉出的花樣不但栩栩如生,更是流光溢彩。那九九八十一道鎖邊線立體勾花的領口上頭嵌著一顆顆透光渾潤的琉璃石,腰封綴花團錦,縫上的珍珠足足有拇指大小。


  茯苓的眼中劃過一道驚艷不已的弧線,她放下了手中的衣料,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件最為華貴的宮裝,一步一步走進,將手指觸碰上去,那無法描述的舒適觸感令她心頭激起一陣陣戰慄。


  「我什麼時候才能穿上這般華貴的衣裳……」茯苓喃喃自語道,一雙眸子在上頭移不開了去。


  不要緊的,總會有那麼一天。茯苓如是想著,待他日金萊王朝光復,她就是有功之臣,娘娘答應過她,會讓九皇子納她為妃,介時這般的綾羅綢緞與珠寶首飾,她也會一樣不缺!

  茯苓心中美滋滋地想著,手也忍不住在那絲滑的綢緞上頭撫摸個不停。


  周遭只有淡淡的熏香與一件件華美宮裝,茯苓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咬了咬唇,便將那宮裝從木架子上頭取了下來。


  宮裝上頭用的寶石金線可不少,分量也自然不輕,捧在手裡頭沉甸甸地。茯苓小心翼翼地將宮裝展開來,抖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那繁重的花紋便在身前,她心中有一塊地方被填得滿滿當當,心裡頭舒坦極了。


  只這樣茯苓已然不覺過癮了,她乾脆將身上的衣飾脫下,換上了宮裝。當那絲滑柔順的綢緞觸及到茯苓的肌膚之上,她忍不住嘴邊的笑意,咧開一個弧度,這等極盡奢華的衣料與她原本的宮人衣料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差別。


  流光溢彩的光芒在身上綻開,茯苓提起裙擺轉了一個圈,裙擺便如同彩池之中的鯉尾一般,身上的綴飾也叮咚作響。


  茯苓執著衣擺,縴手向前一勾,學著宮裡頭娘娘們的語氣,念了句:「平身吧。」


  彷彿是心中的虛榮與扭曲的快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茯苓忍不住便捂著嘴咯咯地大笑起來,眉目彎彎,梨渦淺淺。


  而就在此時,屋子的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


  小葵手捧著托盤,上頭放有楠木香樟手札,她尋思著到衣室間來找一塊紅綢蓋著,一推門卻驀地見到身穿霓裳琉羽鎏金綴花宮裝的茯苓正笑靨如花地對著等人高青銅鏡擺手弄姿。


  「你在做什麼!」


  小葵放下的托盤,便氣沖沖地大步邁進了內室,她瞪著眼看著茯苓穿著夏子衿的衣服在那兒笑得歡暢,十分氣惱。


  茯苓還沉醉在做娘娘的春秋大夢之中,冷不丁地被小葵一聲大喊喚回了神智,想起自己還穿著公主的服制,瞬間便慌了神,從一旁的地上將自己的宮女服制撿了起來,抱在懷中,閃爍其詞。


  「我……」


  小葵捏著拳頭道:「你可知道私自動挪主子的衣飾是何等大罪?這身霓裳琉羽鎏金綴花宮裝乃是皇上所賜,你竟敢偷穿皇上賜給公主的衣裳!」


  茯苓方才的滿足與得意此刻卻成了慌張與無措,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小葵的腳踝便哀求起來。


  「小葵姑娘,我求求你,別把這件事情說出去,我不是有心的,只是……只是覺著公主的衣裳好看,才忍不住碰了一下……求求小葵姑娘別告訴公主!」


  小葵內心嘲諷一笑,真不知道這茯苓是哪裡來得一腔心思,不但惦記著公主的男人,這會兒連公主的衣裳也穿到身上去了,下一回是不是又要做出什麼翻天的事情來?

  「不告訴公主?本姑娘是公主的丫頭,又為何要護著你,日日瞧著你纏著夏總管已然是煩人頭頂,這會兒子你又私自動了宮裝,簡直是膽大包天!」說罷,小葵便一把扯開了抱著她腳踝的一雙手,提裙便要朝門外邁去。


  茯苓哀嚎一聲,緊緊地又扒住了小葵的大腿,她看著小葵堅決的面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不住地搖頭。


  「小葵姑娘,你要如何才能放過我,我……我有銀子,只要你不說出去,我便將我床頭下邊的一百兩銀票交給你,如何!」


  小葵只覺厭惡,蠻力掰開了扒著她大腿的纖縴手指,絲毫不做他語。


  茯苓再一次被小葵大力一甩便跌在了地上,目睹著小葵便要離去告狀她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狠厲,餘光瞥見一旁放著的托盤便抄起來要向小葵腦袋上狠狠地砸下去。


  「住手!」


  就在這一刻,茯苓的動作卻被一聲暴怒給遏制住,她愕然抬頭,只見夏子衿與夏晟卿雙雙站在自己面前,兩雙深沉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水,冷冷地打在自己身上。


  「九……夏總管……」


  茯苓弱弱地喊了一句,心底一片凄涼。


  方才呵斥她的真是夏晟卿,她只見他眉頭皺著,眉目之中有一種名為厭惡的情緒,而那樣的情緒,正是對著自己。


  茯苓忽然便覺著無處遁形起來,她身上還穿著那華貴的宮裝,懷裡頭抱著洗得發舊的宮女服飾,這一貴一賤,一眼分明,如同她與夏子衿的地位一般,終是不能一日而語。


  小葵聽得夏晟卿那聲怒遏,才回過頭去,只見茯苓手中拿著托盤正要砸向自己的動作生生頓住,也是一陣后怕。


  「公主!」小葵憤憤地碎步到夏子衿身旁,指提著茯苓道,「小葵方才進衣室間尋東西,竟是看見此賊人穿上了公主的衣裳,在銅鏡前擺手弄姿起來!」


  夏子衿雖未言語,卻已是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與夏晟卿在主屋之中聽見這邊有動靜,才移步過來看看,卻不想將茯苓要暗傷小葵的動作抓了個正著。


  「不必多說,本公主明了。」夏子衿面上清冷一片,慢悠悠邁著步子走到了跪在地上雙肩發顫的茯苓,淡淡道,「本公主的東西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嗯?」


  茯苓未曾想她開口第一句是這般,也有些愣了愣,瞥向站在一旁的夏晟卿,可他眼中除了冰冷,便是嫌惡,她只覺得心口的一方天地糾在一起,莫名地疼了起來。


  「奴婢……奴婢不敢……」


  夏子衿無謂地勾了勾唇,傾身道:「不敢?本公主瞧著你做得很好,心比天高,只是不知,會不會命比紙薄?」


  茯苓被「命比紙薄」四字嚇得身子一抖,她哆嗦起來便雙手拜地,哀聲求饒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饒命?」夏子衿冷哼一聲道,「本公主不要你的命,只是你可記著了,這宮裡頭吃人若骨,可由不得你一介小小宮婢胡作非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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