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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爭相鬥妍

  她一句一句背下來,不曾有一句錯漏,也不曾有一處不熟悉地停頓,待篇章最後一字了結,司儀笑了一聲妙,誇讚道:「薄小姐好才,再聽這一問,第四章二序五節,永安。」


  薄小姐笑了一聲,也是張口就來:「梭羅倚婆,婦住永安,晨聞雞起,夜聽更眠,道且縛身,以全廉得,婆惡其孤寡之身無如棉籽,兀自令娥,嬌然遣入,婦其苦慪,莫不敢言……」


  她栩栩而道,口如吐珠,即便是在座通讀過四寶通鑒的公子們也不禁有些側目,那麼多的文字,若說了讀於心還算正常,能背出幾個出名的篇目也不算稀奇,可若是這薄小姐真能一字不差地把整本四寶通鑒記在腦海之中,可謂令人咋舌。


  偏偏有那不信邪的,一褐衣公子起聲朗言道:「不過兩篇爾爾也不稀奇,若說是碰運氣也未嘗不可,薄小姐若能背得出我這一篇,我劉某便服氣!」


  「說來便是。」薄小姐挑眉,未有一絲怯懦。


  劉公子咳嗽兩聲張口道:「蜂鳩!」


  他故意不說出章目節數,只用兩字試探,自以為能夠難倒薄小姐,不免得意。


  可下一刻,薄小姐卻用實力將他深深愕住。


  「蜂鳩蜂鳩,其豢也碩,以而采之春朝夏露,銜於口珠,引巢孺厝。花羽斑目,似枯竭之蝶藏身於蛀洞之中,靜待禪時……」


  薄小姐脆生生的音色在眾人耳中回蕩,方才還口口聲聲要難住她的劉公子抱拳嘆了一聲拜服,眾人回過神來介是一陣叫好。


  夏子衿看得認真,瞧這薄小姐小小年紀便有驚人之魄,又痴於讀書,可不是和自家那表弟安櫟一個性子?她越看越覺著二人十分相似,也自然而然地留心記下了薄小姐。


  薄小姐一番秀技贏得了二十一支簽,不多不少,以她的年紀能有此博才,已然在眾公子心中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第二位輪到男子出席,上場公子姓賀,乃是三皇子的妻弟,今年二十齣頭的年紀便在御林軍為中將,他提著一把紅纓短槍便氣勢十足地在場中央擺開,偏黑的肌膚令他看起來來頗有幾分精壯。


  「獻醜了!」


  話音未落便是一聲喝響,賀公子扎穩下盤,雙臂瞬間握實,揮動手中紅纓短槍呈飛羽般朝空劃去,只聽颯颯幾聲,他越身而起,紅纓短槍在他手中如渾然一體般,將勁力全數揮出。


  他姿態矯健騰若龍飛,引得眾人連連叫好,只見又是一個大掄空,賀公子舞動前槍,在周身以一個圈轉帶動氣流,同時后腰下墜,整個人以槍帶腿騰起,將一招飛龍在天耍得淋漓精緻。


  公子們莫不叫好,擊掌聲此起彼伏,而閨秀們喜惡摻半,既是為賀公子熊熊男兒氣魄驚嘆,卻又對如此武生存了一份不信,認為武者比不得尋常男子那般體貼。


  「子衿妹妹你瞧,這賀公子頗有幾分猛勁,只是看似龍骨,卻有些太花槍。」夏子言若有所思道。


  夏子衿同意此說,雖看這賀公子耍著一把紅纓槍十分稱手,但動作頗有些誇張花哨,似乎是有意做著噱頭。


  「我聽聞他愛慕八妹已久,只是八妹心性頗高,怕是看不上他呢。」夏子衿笑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后桌的八公主,而八公主果然是神色懨懨地把玩著手中的蒲扇,對賀公子的表演興趣缺缺。


  兩人又談了幾句,場中獻藝的人已然換成了侯親王家的小郡主,此女姿容之在中上,卻有一副令百靈鳥也比之不及的天籟之嗓,她只在場中輕聲吟唱了一小段鄭曲,便已將眾人帶入如夢如幻的旖旎世界,陪以箜篌五弦琴緩緩相奏,不可謂不享受。


  在於后又有七八人分別獻藝,有琴有笛有舞有箏,多是平平之才,倒是有一位月小姐琵琶彈得極好,談吐容姿介是不俗,看樣子是個溫婉佳人,夏子衿瞧著像是柳安櫟會喜歡的女子,也留心了幾分。


  約莫著過了小半個時辰,忽然地場上起了一陣熱議聲,夏子衿正梳理著心中思緒,這廂看過去,才發現場中人已經換成了夏子琦。


  她望去,也明白了熱議之聲從何而起。


  只見場中夏子琦換上了一身十分獨特的服飾,上衣為窄袖的深紫水光綢單衣,貼合著身體曲線,未有一絲累贅,而下身是松垮的羅褲,從腰身垂下,布料十分柔軟。衣褲上皆縫有十分細膩的軟紗,不同與底色的深紫,是更為溫柔的香芋色,裁邊與銜縫處用一顆顆成色極佳的南海珍珠鑲嵌於上,光是粗粗看去,就有上百顆之多。


  「西域胡服?」夏子衿低聲念了一句,不由得起了幾分看戲的興趣。


  這衣飾在上京是難以見的,原因在於它乃是西域一代女子獻舞時所准著,以輕便和飄逸備受西域女子喜愛。


  聞說西域女子起舞時腰肢似靈蛇擺動,胡服上的軟紗隨身漾開,撩動漣漪陣陣,西域女子熱情奔放,也不拘於展現女子玲瓏曼妙的肢體,上衣領口開得較低,雪肌瑩白,而她們常在腳踝處系有銀鈴,伴虎皮鼓聲舞動,可謂活色生香。


  夏子琦這一身胡服應是請了上京的師傅改動過,將領口提高了一些,又將腰線上移,使上京女子普遍小巧的身形也能營造出修長挺拔的效果。


  「四公主今日的衣飾好別緻,不知要獻何藝?」席中有人好奇問道。


  「本公主的打扮已然說明一切,今日獻舞一支,名為幻塞。」夏子琦揚著眉笑了一聲,餘光看向坐在東南方向執杯飲酒的榮遇,是答給眾人聽,更是答給榮遇聽。


  話音剛落,夏子琦便對早早候在兩旁的樂師試了一個顏色,不同於上京的音律之聲在場中徜徉而起,起音便是馬面琴的輕快旋律,第七音合入沙錘小鼓,第十三音合入陶塤,曲風十分輕快,又似紗似月般有朦朧之感。


  只見夏子琦隨樂而舞,柔軟的身肢扭動著,旋轉起越輕盈如風,踩在每個鼓點之上的節奏都拿捏得恰到好處,羅褲在舞動中曳著輕靈的弧度,帶動珍珠簌簌做響,指尖在空中輕捻勾嬈,牽動垂掛在腰間的軟紗,溢動滿室旖旎。


  「好一個幻塞之舞,這四公主並非胡人,能跳成這樣已經很是不錯。」


  一青袍公子磋磨著下巴讚許道,只是夏子琦畢竟是大萊人,沒有西域女子那般美艷天成的氣質與舞中勾魂攝魄的精髓,倒是跳得多出幾分靈動的意味。


  夏子衿望著場中還在隨樂聲而旋轉的身影,不得不承認夏子琦這一隻舞的確不錯,看起來她為了在華詩宴上艷驚四座,著實廢了一番功夫。


  「四姐姐今日這樣出彩,我怕是無望了……」


  一旁夏子言有些微微失落道,小心翼翼往向那側正觀舞而神色晦澀不明的榮遇,心頭又失落起來。


  夏子衿笑笑,安撫道:「七姐姐又何必煩憂?說到底姐姐得頭籌是為了世子,只要世子認為姐姐是頭籌,正真的名次又有什麼要緊么?」


  她望了望場中的夏子琦,又望了望榮遇,心中多了幾分猜測,怕是夏子琦特地練出這樣一隻異域風情的舞來,多半是為了博榮遇眼球。一來榮遇有一半蕪薊國血統,這般風格的舞必定見過不少,但高挑美艷的異族女子與上京女子跳胡舞是完全不同的風采,這般碰撞,畢竟是惹得驚艷。二來女子獻藝不過就琴棋書畫那幾樣,年年比試年年看,難免膩味,這一新鮮的舞必定能引得眾人矚目。


  榮遇會如何想,夏子琦不知,但她知道的是榮遇早已經對夏子琦厭之不及,她這般花心思大約也是白費功夫的。


  夏子言沒有夏子衿那般洞察時局,聽她安慰也勉強安心了幾分,再看場上,夏子琦一曲舞畢,已福身謝場,披上宮人遞過去的外披入席,轉頭朝夏子衿遞過去一個挑釁的神色。


  「四姐姐舞姿曼妙至極,妹妹甘拜下風,依照子婷說呀,四姐姐應是當之無愧的魁首呢!」夏子婷笑著捧高道,又殷勤地給夏子琦遞了一杯茶,「妹妹瞧方才場中無人不驚艷,怕是四姐姐這一跳,旁人都不敢上前相比了。」


  夏子琦接過茶抿了一口,雖未回答,卻也是滿面的認同之色。


  夏子婷音量不大,但做得近的閨秀聽得一清二楚,近日本就傳著夏子琦在金鑾殿上一番自詡當得榮王世子妃的消息,眾閨秀嘴上不說心中滿面都帶著幾分輕蔑,又見夏子琦這般猖狂,各自都存了不同的心思。


  「下一位,榮王世子榮遇!」


  司儀的報說響起,場中的閨秀們紛紛有些雀躍起來,那榮遇是何等過人容貌,又有著上京男子不曾有的邪氣與西域的野性之美,想必獻藝也是與他人不同。


  榮遇拍了拍膝上塵,利落起身,一雙如獵鷹一般的桀驁藍瞳若有若無地掃過夏子衿,唇帶笑意便在矚目之中走上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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