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原因 打架
陸氏雖覺得滿心的委屈滿心的失望,發泄一回,嘆息一回,也就很快調整好了心情,與寶嬋道:「設法打聽一下新進門的大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喜歡什麼,忌諱什麼,跟前兒誰最得力,最好能儘快與她跟前兒的人搭上話哼,古氏那蠢貨不就仗著有侯爺護著她嗎,等她因為與大夫人爭管家大權,爭得你死我活惹得侯爺也厭了她后,我倒要看看她還能在簡二夫人的位子上坐多久」
若沒有侯爺護著攔著,二爺十有還真做得出休妻之事來,那自家小姐不就可以扶正了
寶嬋先是一喜,繼而便皺起了眉頭:「大夫人是長嫂更是世子夫人,於情於理都該主持中饋,而且侯爺和大爺擺明了都很看重大夫人,不然也不會對那位平表少爺那般好了,二夫人只要不是傻子,就該知道主動將管家大權雙手奉上,如此還能讓大夫人也念她的情,她怎麼與大夫人斗得你死我活呢」
陸氏就勾起了唇角,紅唇輕啟道:「知道怎麼做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八八讀書,.23.o你捨得將已在自己嘴裡的肥肉吐出來,給別人去吃嗎反正我捨不得,侯府可不像咱們家,就只剩下一個空架子。」
眼裡閃過一抹冷嘲,就算只剩一個空架子了,規矩還比哪家都大,繼續道:「你才不是說我這屋子,沒有三五千兩布置不下來嗎,固然是因為二爺對我好,所以為我花起銀子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可他就是再有心,拿不出來也是白搭,據此便不難想象主持中饋的當家主母,一年下來能落多少好處到自己腰包里了,她如今又沒了男人的寵愛,更不知道幾時能有兒子,除了銀子,你說還有誰能給她安全感換了你是她,處在她如今的境地,你捨不得主動把管家大權雙手奉給大夫人嗎當然是能拖一日是一日,能撈一日是一日,必要時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也在所不惜了。」
還有一點,那古氏如今不得二爺的心已是闔府公開的秘密,后宅里沒有了男人的寵愛,還沒有兒子的女人,除非是公主郡主之類,否則憑她是誰,都休想翻天,叫她怎能不死命抓緊手裡的管家大權,沒了管家大權,指不定連最低等的丫頭婆子都敢對她陽奉陰違甩臉子了好嗎
說得寶嬋緩緩點起頭來:「我明白小姐的意思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陸氏苦笑一下:「意思雖是這麼個意思,說這話卻委實太抬舉咱們自個兒了,大夫人那樣的出身家世,我一個做妾的,哪有資格說這話,充其量也就是借刀殺人罷了。」
想到平氏娘家的門第財勢,尤其是她嫡女的身份,便羨慕妒忌得咬牙,怎麼自己就不能投個那樣的好胎,偏就要托生在個姨娘肚子里呢
寶嬋忙道:「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大夫人娘家再得力又如何,說到底只是個續弦,等您扶正以後,也就與她平起平坐了,咱們二爺還擺明了比大爺有出息,您的好日子且在後頭,她看您臉色過活的日子,也在後頭呢。」
「這倒是。」陸氏點點頭,「且慢慢來罷,總要把面前這座礙眼的大山搬走了,才好計劃下一步路該怎麼走。」
二爺倒霉就倒霉在,娶了個糊塗老婆,專拖自己的後腿,若是換了她,指不定世子之位早已是囊中之物了,以後有了她與他齊心協力,替他出謀劃策,她相信他終究能夢想成真的。
她的命是不好,但她更相信人定勝天,所以她一定能笑到最後,一定會讓嫡母和嫡姐們好看的
崇安侯當日便打發人叫了簡君平至自己跟前兒,與他說以後讓簡沫也跟著他念書之事,「反正趕一隻羊是趕,趕一群也是趕,你就帶帶沫丫頭,多少讓她識幾個字,懂些道理罷,她父親如今那個樣子,指望他教女兒是不可能了,只能你這個做大伯的多費心了。」
簡君安對簡君平是挺失望,對簡沫這個侄女兒卻仍是疼愛的,聞言一口就應了:「父親只管放心,我會好好教沫丫頭的。」
於是第二日,松風水閣的課堂上便又多了一個簡沫。
饒簡潯昨日已經父親之口,知道這事兒了,這會兒瞧得簡沫一臉的天真無辜,心裡依然膩歪得緊。
偏簡沫一點不明白古氏的苦心,根本連看都不看平雋一眼,一味的只圍著宇文修打轉:「哥哥,你真好看」、「哥哥,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好不好」、「為什麼哥哥對姐姐那麼好,對我一點都不好呢,是不喜歡我嗎」
看得簡潯就更膩歪了,她真就那麼喜歡宇文修還是生來專克自己的,如今什麼都不懂,已專會搶自己的東西了那她到底喜歡宇文修什麼啊,她讓宇文修改還不成嗎
還是見宇文修無論簡沫怎麼說,都不搭理她,簡君安又一再的囑咐她,要多照顧指點妹妹,妹妹如今實在可憐,簡潯才生生將這口氣給咽了下去。
這日散了課後,見簡沫又無視她的丫鬟沖她殺雞抹脖的直使眼色,急得都快哭了,只管圍著宇文修說個不停,宇文修走一步她都跟著,簡潯看得實在礙眼,連自己的書本和文房四寶都懶得收拾了,吩咐丫鬟碧落一聲,徑自便離了松風水閣。
只是才走出一小段路,就聽得身後傳來平雋的聲音:「大表妹稍等。」
簡潯回頭一看,果是平雋攆了上來,想起自己不好對著他怒形於色,只得笑道:「不知道三表哥叫住我有什麼事」
平雋笑道:「沒事,只是想著反正都同路,所以想叫住表妹,與表妹一起走罷了。」
他雖住在聽風院,一日三餐卻都是跟著平氏一起吃的,簡潯為了讓父親與平氏儘快培養起感情來,一日三餐也都是攛掇了父親與平氏吃,以致仁智院如今每頓都是四位主子以上開飯,所以他有此一說。
「原來如此。」簡潯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三表哥請罷。」
二人遂並排走起來,簡潯正想著總不能這樣干走,得說點兒什麼才是,就聽得平雋壓低了聲音道:「表妹何以那般恨你那位妹妹,她對你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嗎以她的年紀城府,應當沒那個本事才是,難道是她的與她親近的人,對你做過十惡不赦的事,致你恨烏及屋」
那個恨字,被他有意咬得重些,讓簡潯悚然一驚,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至少當著旁人的面兒,從沒表現出過對簡沫的恨來,她若連這點養氣功夫都沒有,前世也做不到皇后了。
可平雋才來自家幾日竟就看出了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恨,還一言道了出來,不說不喜歡,而說恨,所以天才除了在課業上傲視世人,在旁的事上也是智多近妖那天才可真是太討厭了
渾然忘了自己之前不止一次暗暗感嘆,跟聰明人相處,跟聰明人說話兒就是省事兒,就是過癮,自己身邊若能多幾個這樣的聰明人多好。
簡潯的這些念頭不過一閃而過,臉上並未表露出絲毫來,只笑道:「三表哥這話怎麼說,請恕我愚鈍,實在不明白。倒是三表哥如此才華,便是現下就下場考秀才舉人,應當也不會是什麼難事,怎麼還不進學,反倒將時間都浪費在我們家,日日聽我父親一個才學還不如你的人講學呢,時間一長,豈不是得誤了三表哥的大好前程了莫不是三表哥有什麼非來我們家不可的理由」
這種時候,傻子才不立刻岔開話題呢,她可沒有向不經允許便窺探自己內心世界之人解釋的習慣和義務,而只喜歡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平雋眼裡就添了幾分興味,他這位拐了彎的表妹,果然比自己以為的還要聰明通透,而且她比自己還要小好幾歲,假以時日,豈不得更聰明更通透
他姐妹眾多,不連遠近的表姐表妹們,光本家裡就得二十幾個了,平家詩書傳家,自然女孩兒也要念書習字,所以隨便他的哪位姐妹,都是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可她們的出口成章都是閨閣中的日常消遣,更多是為了給自己身上鍍一層金,讓人不知不覺就注意到她們,更多是為了讓自己「平家小姐」的名號能名副其實,根本沒有哪一個是真心喜愛讀書,沒有哪一個能透過書本,學到書本以外其他的更深層次的東西,自然也沒有人能真正的學以致用。
眼前的人卻與她們都不一樣,通透、敏銳,比之他那些或像一尊插花,或像一副佳畫,看起來雖賞心悅目,卻始終缺少幾分內涵的姐妹們,可能引起人的興趣多了,亦連日常看的書都與她們不一樣,對某些事或是某些大道理並所謂的傳世佳作,通常也有自己獨樹一幟的看法,那些看法,往往都一針見血,讓人無言以對,這麼久了,他終於找到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同齡人了
平雋因笑道:「是我先問表妹的,依照先來後到的順序,也該是表妹先回答我才是。」
簡潯還以微笑:「依照先來後到,當然是我該先回答三表哥,可依照長幼次序,卻該表哥先回答我才是。」
平雋笑得越發的燦爛:「也罷,我不先說,你肯定不會說的,我先說也沒什麼,只是一點,我說完后,你可別以你又沒說過一定要回答我來推脫。」
得,連她的退路都給堵死了簡潯笑得有些咬牙切齒:「我不會推脫的,三表哥只管放心。」
「那就好。」平雋點點頭,斟酌著回答起簡潯的問題來,「我二姑姑先前定過親的,表妹應該知道罷」
平氏前頭那個未婚夫曾在平家的族學求學,平家族學歷來人才輩出,他竟也能成為百十人里的佼佼者,足見其何等的才高,平氏則是她們那一輩姐妹里,最愛書,也是把書念得最好的一個,好些兄弟子侄的倒還及不上他,一來二去的,二人便熟悉起來,惺惺相惜起來,及至二人訂了親后,更是在發乎情止乎禮的基礎上,越發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起來。
哪裡能想來他竟會那般命薄,眼見中了舉人,還有三個月就可以小登科了,卻一病死了呢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卻連平氏的心也一併帶走了,行屍走肉的替他守了三年不說,眼見竟似還有守一輩子的打算。
急得平西侯夫人只差要上吊,更擔心自己夫婦百年後,女兒會受來自晚輩的委屈,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才總算讓平氏點頭答應了嫁人,方有了她嫁進崇安侯府,嫁給簡君安之事。
只是她雖順利嫁進了簡家,平西侯夫人的心仍不能放回原地,惟恐女兒仍跟在娘家時一樣,冷冷清清,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對任何人都保持距離,尤其是對自己的丈夫,那她還不如不嫁人呢,至少在自己夫婦有生之年,不會讓她受委屈不是
想來想去,好容易方想出了法子來,那就是讓平雋儘快找借口住進崇安侯府,就近看著點女兒,必要時再推波助瀾一下,看能不能增進他們夫婦間的感情,待女兒有了孩子做了母親,自然又不一樣。
本來這樣的事,不該讓一個孩子去做的,可兩家才結親,自家的人就住進了親家家裡,也太失禮了些,若是換成一個孩子,就可以說是不舍姑母了,另一方面,平雋聰明過人,是平家這一輩里註定最有出息沒有之一的孩子,平家因為有了他,至少又可以興旺幾十年了,也只有他去辦這事兒,才能讓平西侯夫人真正放心。
於是平氏三朝回門時,平大爺便向簡君安提出了這事兒,當然,光說平雋捨不得姑母,還有些站不住腳,也太兒女情長,可再加上平雋專屬的西席不在,專屬的拳腳師父也暫時教不了他,理由就足夠充分了,想著簡君安不至於不同意,卻沒想到他比想象中的還要好說話,便對這個妹夫印象更好,也更希望他們夫婦能真正的琴瑟和鳴了。
再說平雋,這些婆婆媽媽的事,他原是不耐煩管的,但平氏在他心裡頗不一樣,也是真正愛讀書,會讀書之人,他小時候平氏可沒少教他,這才會應了前往崇安侯府,如今總算讓他有幾分慶幸起自己不虛此行來。
平雋說完,笑道:「你也看到了,我一日三餐都與姑母姑父一起用,便是這個原因,如今看來,你應該也打著同樣的主意,我們又一次不謀而合了呢,所以,該你了」
這樣的事,正常情況下他不是藏著掖著都來不及嗎,反而一股腦兒全說給了她聽,就不怕她這個繼女與平氏這個繼母天生不合,以此來算計平氏他這般坦蕩,自己再顧左右而言他,就實在有些小家子氣了。
簡潯壓下心裡的波動與恍然,也言簡意賅道:「二叔與二嬸去年趁我娘病故,府里大辦喪事時,著人將我擄出了府去,其時我爹爹正病著,若不是及時找到了我,我爹爹指不定就要追隨娘而去了。」
只是這樣
平雋眯了眯眼,表示懷疑,不過見簡潯迎上自己的目光不躲不閃,一派坦蕩,又覺得自己多心了,這樣的仇已經足夠她恨烏及屋了,自己想得也實在太多了。
遂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不再多說這個話題。
渾不知簡潯暗暗鬆了一口氣,還有幾分小得意,小子,你再逆天又如何,到底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跟我玩兒心理戰,你還嫩了點兒
兩人很快抵達了平氏的正房,平氏待他們給自己行了禮,便笑道:「你們先洗手罷,等大爺回來,就可以吃飯了。」
至於宇文修,每日都是未初即去景明院習武,所以午膳從來都是在自己屋裡用。
一時簡君安也回來了,大家坐下用完飯,也就各自散了。
簡潯下午從來無事,於是散了會兒步后,便一如既往躺到了床上歇中覺。
這才能安安靜靜想平氏的事,按照平雋的說法,她當初是真心喜愛自己那個薄命的未婚夫,所以後者走了后,竟一度成了行屍走肉,那就怪不得她對父親一直淡淡的了,她是嫁給了父親不假,但心裡只怕從未拿父親當過真正的夫君罷
只是不想讓父母親人失望,不想讓他們擔心,才不得不委屈自己上了花轎,可婚後的日子怎麼過,與父親怎麼相處,卻是她的自由,平西侯夫人想是猜到女兒會這麼做,所以才特意打發了平雋來的,父母愛護兒女的心,任何時候都是不會改變的。
那事情就有點兒難辦了,她先還想著,就算父親心裡還放不下母親,但逝者已矣,待時間一長,再被繼母的柔情一軟化,慢慢的二人也就好了,夫妻感情好了,凡事也能更順暢不是何況父親還那麼年輕,她真的希望他每一日都能過得開心。
可繼母心裡也有人,同樣也是一個死了的人,活人無論如何都是爭不過死人的,如何還能指望她用柔情去慢慢的焐熱父親
她不會一直都等不到弟弟妹妹們出世罷得想想法子才成啊
簡潯胡思亂想著,什麼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待醒來后,又想了一回平氏的事,還是沒有法子,只得暫時丟開,想起平雋來,與聰明人相處是過癮,可與之相處時,隨時都得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太累人了些,自己以後要不要還是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的好
何媽媽忽然急匆匆走了進來,見她早已醒了,忙道:「小姐,侯爺要打修小爺手板呢,您快去看看罷。」
祖父要打宇文修手板
簡潯聞言,怔了一下,忙翻身下了床,一邊手忙腳亂的穿著衣裳,一邊問道:「知道是什麼緣故嗎,好好兒的,祖父為什麼打他,他做什麼惹祖父生氣了嗎」
崇安侯一開始同意留下宇文修是不情不願,對收他為徒更是滿心不豫,但經過這一年的相處,他老人家的態度早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雖表面上待宇文修一如既往的嚴厲,心裡卻是真疼上了他,不然也不會什麼東西簡潯與簡沫有的,宇文修有,她們姐妹沒有的,宇文修還有了,崇安侯是真拿他當自己的親孫子一般看待了。
如今卻忽剌剌要打他,可見是被宇文修給惹著了。
何媽媽也不知道崇安侯為何打宇文修,只得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還是快去看看罷,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簡潯點點頭,帶著丫鬟飛奔去了景明院。
果然崇安侯正打跪在自己面前的宇文修的手板兒,打一下還要問一句:「知錯了嗎」
待宇文修回答了:「知錯了。」后,再打下一下。
平雋則抿唇站在一旁,向來纖塵不染的衣裳這會兒卻灰撲撲的,頭髮也亂了臉也花了,倒像是才跟人打了一架似的,頗為狼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簡潯心裡一動,忙向宇文修看去,方發現他比平雋還狼狽,不但蓬頭垢面的,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顯然正是他二人打架了,可既是兩人一起打架的,祖父怎麼能只打宇文修,不打平雋呢,平雋分明年長些好嗎
看向一旁先一步聞訊趕到的簡君安,她正要說話,崇安侯已打完宇文修了,寒著臉道:「念你年小,我再說一遍,你今日錯處有二,其一,你為主雋哥兒為客,就算天大的事,你也該讓著他才是,方是待客之道;其二,你既沒有那個能力打贏他,就不該挑事,技不如人沒什麼,技不如人還不自量力魯莽行事,不知道謀定而後動,卻是大錯特錯,所以我才打你,你服氣不服氣」
這麼說來,還是宇文修先動的手
難道是終於被平雋的倨傲和目中無人給惹毛了
宇文修痛得額上全是汗,卻一直惹著沒有呼過一聲痛,也沒有告過一聲饒,道:「我服氣,請師祖息怒,彆氣壞了身子。」
崇安侯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道:「你既服氣了,現在就給你平表哥道歉,今兒晚飯和明兒早飯都不許吃,再給我抄十遍三十六計。」
宇文修應了,掙扎著站起身來,走向平雋沖他行了一個禮:「平表哥,都是我不對,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次。」話雖說得謙遜,看向平雋的眼神卻滿不是一回事,不過因他背對著崇安侯和簡君安的,父子兩個倒是都沒看見。
平雋皺了皺眉,到底還是沒再跟他計較,還了一禮:「修表弟客氣了,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也有錯,還望你也原諒我這一次。」
崇安侯就越發滿意了,又說了幾句話,方命大家都散了。
簡潯待父親服侍著祖父一離開,便忙上前關切的問起宇文修來:「師兄,你還好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宇文修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平雋已先笑道:「其實沒什麼事,就是我和修表弟一言不合罷了,表妹別著急。」
他既開了口,簡潯總不能當沒聽到不答話,遂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師兄他性子有些直,還請三表哥別跟他計較」
話沒說完,宇文修已一陣風般跑了出去,目測應當是在賭氣,簡潯無奈,只得扔下一句:「回頭我再與三表哥說話兒,現下且少陪了。」拔腿忙忙攆了出去。
餘下平雋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以內,不由暗暗撇嘴,簡家表妹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跟那位修表弟那般要好的,撇開年齡不算,單論智力,二人根本就是兩輩人好嗎,她能跟他說到一起去才真是奇了怪了,她一直遷就他不累嗎還是她現在就開始在學習怎麼養兒子了
不過這個修表弟到底什麼來路,聽說是已故崇安侯夫人的遠房親戚,可崇安侯待他擺明了親孫子一般,哪像是普通的親戚而且隔不了幾日,聽說他的親姐姐就會來看他,既是親姐姐,那應當也是崇安侯夫人那邊的親戚,怎麼會弟弟養在一處,姐姐養在一處呢回頭他得好生問問二姑母去。
彼時簡潯跑了一路,跑得大汗淋漓,只差沒背過氣去了,總算趕在宇文修跑進松濤院之前,攆上了他。
只是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師兄,你等等我,我」就見宇文修又加快腳步,蹬蹬蹬跑進了院里,再跑進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當著她的面兒把門給關上了。
這下簡潯有些生氣了,又不是她惹了他,他怎麼能這樣遷怒她就算要遷怒她,好歹也要讓她先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罷待喘得不那麼厲害了,立時上前踹起門來:「宇文修你給我出來,把話給我說清楚了,又不是我惹了你,你憑什麼給我臉色瞧快給我出來」
月姨聞訊跑了過來,行禮后賠笑道:「是不是我們哥兒哪裡做得不好,惹小姐生氣了小姐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性子直才我恍惚聽人說,侯爺生了我們哥兒的氣,要打他,也不知是打了,還是沒打」
簡潯道:「打了,所以月姨快準備藥酒去。」說完又踹起門來,「宇文修,我數三下,你再不開門,我可就走了,並且以後都休想我再理你」
這下宇文修終於把門打開了,一雙鳳眼紅紅的,抿著唇看了簡潯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你現在已經不理我,成日只圍著你的平表哥打轉了,還用等以後」
所以,他這是見自己不但不與他「同仇敵愾」了,還與平雋打成了一片,才跟平雋打起來的可真是個霸道的酸罈子
簡潯哭笑不得,不過想起小孩子對自己最親近的人,都有一種強烈的獨佔欲,就像做兒子的小時候連自己的爹多親近一下自己的娘都不願意,又覺得他見不得自己與平雋走得近也無可厚非,只得笑道:「哪有的事,我哪裡不理你了,不過是這些日子與平表哥說話比前陣子稍微多了一些而已」
「才稍微多了一些」宇文修酸溜溜氣鼓鼓的打斷了她,「分明你與他說話相處的時間,已比與我說話相處的時間多得多了好嗎,就說今兒個,散了課你們便一起走了,一路上還有說有笑的不知道多開心,那時候你還記得有個我在後面嗎早忘到腦後了,還口口聲聲與我說那個傢伙驕傲得跟只孔雀似的,好像這世上除了他,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一般,我才懶得理他呢,原來都是騙我的」
本來宇文修這些日子見簡潯總是與平雋討論一些他不甚明白的話題,他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二人也擺明了沒想過給他插嘴的機會,心裡已經夠慪了,那個姓平的,生得好,學識淵博,什麼都難不倒他已經夠可恨了,誰知道他連武也練得比自己好,老是引得師祖對他讚不絕口,若他為人謙遜些也還罷了,偏他時時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人
誰知道一開始明明跟他一樣討厭他的潯姐兒,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竟與他有說有笑,越來越投機起來,可那自來都是屬於他的待遇,潯姐兒自來最要好最親近的哥哥都是他好嗎
宇文修還不是很明白什麼獨佔啊妒忌之類的情緒,只知道自己很難受很委屈,心裡實實在在窩了一把火,再瞧得一散了學簡潯便與平雋有說有笑的結伴而去了,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別提與他說一聲,哪裡還忍得
下午崇安侯才讓親兵領了他們學習拳腳功夫,自己則暫時回了一趟屋裡,宇文修便先挑釁起平雋來:「平表哥的武藝連師祖他老人家都讚不絕口,我卻從未領教過,不如今兒我們切磋一下」
平雋自來看宇文修都跟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先前看簡潯也是一樣,當然事實證明是他看走眼了,可宇文修他自認絕不會再看走眼,自然不會跟個孩子計較,因笑道:「侯爺不過是客氣話罷了,當不得真,修表弟不必放在心上。」
宇文修卻是不依不饒,定要跟平雋比試一番,口口聲聲平表哥別不是不敢跟我比罷、平表哥別不是怕輸罷,說話時還配以滿臉的譏誚。
平雋再是智多近妖,終究也才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哪裡受得住他這樣挑釁,終於與他對打了起來,一開始還有章法可循,後來便亂作了一團,不過總體來說,平雋一直都是占著上鳳的。
等崇安侯終於趕到,怒不可遏的喝命親兵將二人分開后,二人便成了先前簡潯乍見他們時那副狼狽的樣子。
簡潯想起自己的確說過平雋像孔雀,不由有些訕訕的,道:「我沒有騙你,只是以前我們都不了解平表哥罷了,等你多了解他些后,你就會發現,他其實也沒那麼不可一世了,相反,你還能從他身上學到不少書本和其他人身上,學不到的東西。」
說著見宇文修又惱了,知道不能再火上澆油了,只得岔開道:「至於你說上午散了學我便跟他走了,連招呼都不與你打一個,我那不是見你跟簡沫相談甚歡,不好打擾你們嗎」
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也變得與宇文修如出一轍的酸溜溜起來。
宇文修卻立刻注意到了,也忘了自己正生氣,忙忙說道:「我哪有跟她相談甚歡了,我最多也就在她問我話時,答一聲嗯罷了,就這還是看的師祖的面子,等我一收拾完東西,便立刻攆你去了哪像你,跟他又說又笑的,還不讓人跟近了,叫我怎能不生氣潯姐兒,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不理他了,只跟我好好不好,我也只跟你好,一輩子都跟你好,以後連嗯都不跟二小姐說了,你答應我好不好」
簡潯的酸溜溜立時被頭疼所取代了,這孩子不會真拿她當自己的娘,就算不是娘,也是當他自己的私有物了罷,這麼強的獨佔欲,這麼霸道,以後她豈不是連跟別人多說一句話都不成了
這可不行,得趁早把他這個毛病給改了才是,不然以後他當了攝政王,得霸道到什麼地步,雖然屆時他的確已有霸道的資本了,那也不能全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不然他日經史書工筆一流傳,他豈不得遺臭萬年了
簡潯正要說話,月姨取了藥酒進來,這才發現宇文修不但一雙手被打得又紅又腫,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的,立時心疼得紅了眼圈,一疊聲的說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本以為自己有生之年,再不會見到自家哥兒被打成這樣了,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年,就又看到了,免不得勾起了月姨心裡那些不好的回憶,怎能不心疼與傷心。
宇文修忙自月姨手裡接過了藥瓶兒,遞與簡潯道:「潯姐兒,不然你幫我上藥罷,你看月姨手抖成什麼樣兒了。月姨,我沒事的,就是跟平表哥切磋了一下而已,看起來嚇人,其實一點都不疼,不像平表哥,看起來沒受什麼傷,其實我對準一個地方便下死力打,他這會兒一定比我痛得厲害得多哎喲」
話沒說完,叫簡潯拿棉紗浸了藥酒重重按在了手心上,立時慘叫起來,「潯姐兒你輕點兒,輕點兒啊,好痛,真的好痛」
簡潯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挺有精神挺得意的,一點兒都不痛啊。」
宇文修立時矮了半寸,一臉的痛苦萎靡之色:「我哪裡不痛了,這不是不想你和月姨擔心,故意裝的嗎,其實我痛得都快哭出來了,你們看我這手,沒有十天八天的,怕是別想寫字了,可師祖還要我抄十遍三十六計,潯姐兒,你就答應我,以後不理,不是,至少少理平表哥一些好不好,不然我今兒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你就答應了我罷,好不好」
簡潯手上動作不停,卻有意識的放柔了許多,沒好氣道:「那平表哥主動找我說話我也不理嗎,他是客我是主,這樣也太失禮了」
見宇文修一直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麼定定的看著,再想到他才挨了打,正是最脆弱最委屈之時,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答應他:「行行行,我以後少與他說話便是,實在非說不可,也讓你或者丫鬟與他說,這下你滿意了罷」
雖然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擺明了這傢伙就是在扮可憐啊,她怎麼還是上當了
可覆水難收,也不好立時就反悔,亦連讓他改一改自己性子的話在他濕漉漉的目光之下,都說不出口了,只能在心裡暗暗下決心,等他傷好了后,一定要儘快讓他改了,傷一好就改
簡潯一直在松濤院待到宇文修睡著了,才回了仁智院去。
並不知道她才一離開,原本已「睡著了」的宇文修便睜開了眼睛,在心裡暗暗得意,他就知道潯姐兒最是心軟的,一定捨不得拒絕他,果然潯姐兒答應他以後會少與那個不可一世的傢伙說話了,他今兒這頓打也算是挨得值了
不過很快他臉上的狡黠與滿足就消失不見了,想到了簡潯素日與平雋討論的那些話題。
他都跟著師父念了一年的書,自問已夠刻苦,學到的東西也夠多了,誰知道卻連平雋所學的皮毛都及不上,他天賦異稟佔一半原因,自己還不夠刻苦定然也佔一半的原因,他以後一定得加倍刻苦加倍用功了,哪怕只為了以後與潯姐兒討論那些她與平雋討論的話題呢他什麼話題都能跟得上潯姐兒了,潯姐兒自然也就不會理姓平的了。
還有練武也是,他也得越發刻苦越發用功了,怎麼著也得儘快練得比姓平的厲害才成,以後就算潯姐兒還想與他說話,他也定要打得他不敢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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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外面,所以留言不方便回哈,等回家后再慢慢回,慢慢感謝大家,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