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有喜
彼時平雋也正在自己的聽風院讓小廝給自己上藥,就像宇文修說的,他臉上身上雖都沒受什麼傷,左後背卻是一陣陣鑽心的痛,想起之前打架時,宇文修每每得了機會,都往那一處打,不由嘲訕的勾了下唇角,好罷,他收回之前的話,那位修表弟其實沒他以為的那般愚蠢,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他也是有腦子的。八八讀書,……o
剛上完葯換好了衣裳梳好了頭髮,一身天水碧衣裙,人淡如菊的平氏過來了。
平雋忙迎了出去:「二姑母怎麼來了」
平氏笑道:「聽說你和修哥兒打起來了,所以過來瞧瞧,沒事兒罷因為什麼呢」
平雋一面迎了平氏往裡走,一面笑道:「多謝二姑母關心,我沒事兒,也沒有因為什麼,只是一言不合罷了。對了,我正想問姑母,修表弟到底是什麼來歷,我怎麼覺著他不止是先侯夫人的遠房親戚呢」
平氏自己坐了,也讓平雋坐了,才道:「我過來除了看你,正是要與你說此事。修哥兒的確不是先侯夫人的遠房親戚,他姓宇文,是睿郡王的嫡長子。」
迎上平雋驚訝與疑惑的眼神,平氏繼續說道:「不知道你聽說過他那個鬼之子的名聲不曾,因為這個,他一生下來,便被睿郡王給送到了城外的莊子上」
把宇文修在莊子上的處境,還有他去年是如何救下簡潯,又是如何被簡君安帶回了崇安侯府等事大略說了一遍,末了道:「睿郡王當初便不是心甘情願將修哥兒留下的,這一年多以來,他也一次都沒上門看過修哥兒,心裡那個受人脅迫的坎兒只怕現在也沒邁過去,讓他知道了你和修哥兒打架,還累修哥兒給侯爺打了,借題發揮就不好了,所以,你收拾一下,明兒便回去罷。」
「可是」平雋雖吃驚於整件事情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卻也沒忘記自己的任務,「你和姑父一日不能真正的夫妻相得,祖父祖母便都不能真正放心,我既領了二老的命,自然不能半途而廢。」
話音未落,平氏已淡淡道:「我和你姑父挺好的,他是個好人,比我們所有人想象的還要更好,我會和他好好兒過日子,為他生兒育女,打理后宅,孝順長輩,會在其位謀其政,盡到一個妻子該盡的責任的,你雖聰明,到底年紀還小,不知道這夫妻之間,不能只看表面相處的。回去后讓你祖父祖母也都放心,他們生我養我,讓我錦衣玉食呼奴喚婢,我不能只享受不付出,那也太自私了,雖然我這也談不上什麼付出,但我絕不會讓娶妻當娶平家女這樣的好名聲壞在我身上,絕不會讓兩家結親反結仇的。」
平雋聞言,鬆了一口氣:「二姑母能這麼想,當然再好不過了。」
平氏卻趁他低頭時,苦笑了一下。
不這樣還能怎麼著呢,那個俊朗斯文,妙語如珠的人再也回不來了,他再也不會趁午後大家都休息,下人們也趁機躲懶之際,翻牆到自家園子里那顆老梅樹下,就為了能遠遠看一眼窗邊的她,偶爾與她說上一句半句話,再也沒有人會那樣痴痴的望著自己,眼神熾烈得簡直快要讓她融化了。
念頭閃過,平氏忽覺眼眶一陣濕熱,忙低下頭,借吃茶的動作,遮掩住了。
她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依然走不出悲傷忘不了他,無數次想到他的柔情,想到彼此的心意相通,她都恨不能隨了他去。
可眼見父母一日老似一日,尤其是母親,為了她,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自私下去了,人活在這世上,那麼漫長的幾十年,哪能只為自己而活,半點不考慮父母親人的感受
所以官媒再次登門,母親小心翼翼與她說這次是崇安侯世子要續弦時,她破天荒一口就應了,她已為他守了五年,對得起他,也對得起他們之間那段真摯的情意,如今是時候該她盡女兒的本分了,何況,她嫁了人也同樣可以讓他永遠活在她的心裡,相信他一定不會怪她的。
所幸崇安侯世子果真是個好的,彼此第一次相看時,便懇切的與她說了一番話:「你情願為你的未婚夫守滿三年,之後又蹉跎兩年,心裡必定十分愛重他,說至死不渝只怕也不為過。我不瞞你,我對亡妻也是一樣,若不是為著老父和女兒,我至少也要替她守滿三年,才會續弦,且註定同等回報不了續娶妻子的情意。你如果不嫌棄,我們就做個伴兒罷,我不在乎你心裡沒有我,因為我也是一樣,我們以後拿彼此當親人好不好」
讓她終於對這門親事,有了幾分期待,既能守住自己的心,又能讓父母親人好過,她何樂而不為呢
投桃報李,她讓母親遞了話給崇安侯世子,不必騰他先頭夫人住過的屋子出來做他們的新房,有了這樣良好的開頭,她相信以後他們結伴而行的漫漫長路,一定能走得平坦順當的。
進了門后,丈夫果然與她相互敬重,相敬如賓,連府里她還沒進門前發生的陰私事,都毫不保留的告訴她,可見是真信任她,所以她才會對侄兒說,他比大家想象的還要更好,這樣一個好人,她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
她一定不會讓他後悔娶了她,就像她不後悔嫁了他一樣
恍惚中,聽得平雋的聲音:「二姑母,您怎麼了怎麼既不說話也不動,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平氏應聲回過神來,笑道:「我沒事兒,就是晃了一下神。你也別以為我是在趕你走,你是我們家這一輩里天分最高的,家裡上上下下都指著你早早高中了,將來宣麻拜相,讓平家再興旺幾十年呢,把時間都浪費在這裡算怎麼一回事還是早些回去進學罷,你高中了,我也面上有光。」
平雋方才並未錯過平氏眼裡的哀傷,才落回原地的心又提了起來,二姑母別不是為了哄他回去,才這樣說的罷看她日常與姑父相處時,哪裡像新婚夫婦了,說是兄妹他還更信些。
何況簡家表妹實在見地不凡,自己與她還算談得來,就這樣回去了,他什麼時候才能再與她這樣朝夕相處談天論地,又上哪兒再找個與她一樣的同齡人去
遂笑道:「我在這裡也一樣可以念書做學問啊,二姑母要不讓我再待一陣子不然反倒讓侯爺和姑父多心,一開始可是說要在這裡待上三五個月的,甚至有可能待到年底的,這才一個月多呢。」
平氏卻很堅持:「不行,讓你回去你就回去,我就這幾日便要開始著手接手主持府里的中饋了,屆時拔出蘿蔔帶出泥,還不定會扯出多少見不得人的事來,你在這裡,豈非家醜外揚了你若實在喜歡這兒,等過了這陣子后,我再打發人去接你便是。」
平雋沒有理由了,片刻方道:「那我能隔幾日就來給姑母請個安嗎簡表妹是個極有意思的人,我還沒見過她這麼有意思的小姑娘,還想著她若是我親妹妹,我能日日都見到她該多好呢。」
提到簡潯,平氏的表情不自覺柔和了幾分,笑道:「你很喜歡你簡表妹嗎倒是難得你這麼喜歡一個小姑娘,你素來不是對家裡的姐姐妹妹們都避之不及的嗎不過她的確可人疼,也不怪你喜歡,等過了這陣子,你要來只管來便是,侯爺與你姑父都喜歡你,對你讚不絕口呢。」
本以為繼女怎麼也得本能的抵觸防備她一陣子,才能至少達到表面上的「母女和睦」,平氏也沒奢望過簡潯能拿她當親生母親,五歲多的孩子,早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了,豈是好哄的她只要盡到自己的本分,問心無愧也就夠了。
卻沒想到,簡潯待她出乎意料的信任和親近,不但沒有霸著自己的父親,惟恐她搶了他去,還不動聲色的變著法兒的給他們製造相處的機會,連自己身邊的下人也明顯被她敲打過了,對她絕對的恭敬,半點也不仗著是原配夫人的陪房,就對她陽奉陰違,暗裡地使絆子。
還有公爹也是,對她絕對的信任與看重,這樣好的夫家,這樣好的夫君,也算是圓了自己心底深處,其實還是想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的夢了。
翌日,平雋便離開了崇安侯府,離開前少不得要去與崇安侯辭行,平氏事先已見過了崇安侯,把該說的都說了,所以崇安侯也沒有多心,只是呵呵笑道:「這般出色的小郎君,我都恨不能是我自己的孫子,再不放你家去了,以後常來,家裡隨時歡迎你,聽風院也給你留著。」
平雋道了謝,陪著說笑了一回,也就出了景明院。
迎頭卻遇上宇文修與簡潯,二人結伴給平雋送行來了。
簡潯方才得知了平雋今日就要回去后,還一陣慶幸,她昨兒還發愁以後要怎麼與他保持距離,沒想到今兒難題便迎刃而解了,倒是不用她再發愁了。
但想到以後不能再跟他天馬行空的談天說地,他說上句她便知道下句,她話題才起了個頭,他已什麼都明白了,又覺得有些遺憾,這世上聰明人到底還是太少了啊
倒是宇文修,高興得臉上的笑怎麼遮掩都遮掩不住,不可一世的傢伙終於要回去了,終於再沒人與他搶潯姐兒了,簡直太好了
連之後平雋叫了簡潯至一旁單獨說話兒,他都大度的沒有再跟他計較,雖然他的手還是有點痒痒的想揍人。
平雋將簡潯叫到一旁,卻是與她說平氏與簡君安的事兒,「昨兒我姑母對我說,她跟姑父挺好的,每對夫婦都有自己的相處模式,不能只看表面現象,還說她會好好與姑父過日子,為姑父生兒育女,打理內宅的,你別擔心。」
簡潯的重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