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回 偏心到腳後跟
簡君平見簡菡原本白嫩嫩的左手這會兒卻是紅腫一片,瞧著好不讓人心疼。
再聽得簡菡說是簡沫拿滾水潑的她,不好對著崇安侯這個父親,本該對著古氏這個始作俑者,偏她這會兒又不在現場,他根本無從對她撒的氣,便全部都撒到了簡沫身上。
對著隔壁便是一聲暴喝:「沫丫頭,你立刻給我過來,竟然對你妹妹下這樣的狠手,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今兒不好生教訓你一番,你明兒豈不更得殺父弒君了」
陸氏早已捧著簡菡的手哭了起來:「就這一會兒功夫,怎麼就給燙成了這樣,這可如何是好,別不會留疤罷,這可如何是好」
簡菡也仍繼續哭訴著:「爹爹,我想著我這是第一次見大姐姐和二姐姐,所以就沒讓丫頭動手,而是自己親自給她們續茶,也是我做妹妹的一番心意,沒想到二姐姐卻趁大家都不注意時,不由分說便將我才為她續的滾茶全部潑到了我手上爹爹,我知道二姐姐十有不會喜歡我,卻沒想到她竟狠心到這個地步,我與她雖不同母,到底都是您的女兒,身上流著一樣的血啊,她卻一點也不念骨肉之情,爹爹,這侯府根本不是我們的家,祖父也一定不疼我們,人人都欺負我們,我們立刻離開這裡,回自己家去,以後都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您就答應我,好不好嘛」
然後就見簡淙簡泓「蹬蹬蹬」跑了進來,一進來就往簡君平懷裡撲:「爹爹,我們回自己家去,回自己家去好不好,這裡人人都不喜歡我們,我們也不喜歡他們,我們回去好不好」
與簡菡的說辭差不多。
簡潯與簡澤簡沂跟在後面,姐弟三個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人人都欺負他們、不喜歡他們,他們明明什麼都沒做,想著他們初來乍到,還一直百般將就他們好嗎,既然這樣還說他們欺負他們,他們不真對他們冷麵以對,豈不是白擔欺負他們的名聲了
簡沫則直直走到了簡君平面前,身姿筆挺,面無表情的說道:「父親容稟,我沒有潑三妹妹茶,是她自己給我續茶時,不小心打翻了茶盞,所以才會燙傷的,還請父親明察。」
事實上,簡菡根本就是想趁機潑她的茶,卻被她敏捷的躲過了,她自己則收手不及,結果害人終害己,把自己燙傷了,只不過簡沫知道,便沒有簡菡的惡人先告狀,父親也必定不會聽她的辯解,所以乾脆只陳述事實,並不趁機為自己辯解。
只可惜簡君平越看她與古氏生得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便越生氣,越看便越惱火,不待她把話說完,已怒聲道:「你妹妹的手都成這樣了,你還敢狡辯,這些年你那個小肚雞腸,心如蛇蠍的娘到底都是怎麼教你的,你立刻給你妹妹道歉,再把女誡給我抄一千遍,不抄完休想踏出房門一步」
若不是當年古氏本著自己不好過,便要讓大家都不好過的心,說什麼也不肯和離,堅持要留下來,他又怎麼會委屈靜娘母子這麼多年,並且還會一直委屈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頭,她既不讓他好過,也休想他讓她好過
看過了先前簡君平與陸氏一家五口的同心同德后,簡沫連對簡君平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這會兒自然不敢奢望他會僅憑自己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事情真與她無關
。
但聽得簡君平不問青紅皂白就給自己定了罪,還連古氏也一併罵上了,簡沫的心還是忍不住尖銳的疼痛起來。
這就是她的父親,她母親愛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為他一度差點兒瘋魔,一度差點兒病死的人,他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不,他根本就沒有心
簡沫的氣性也一下子上來了,看著簡君平便冷笑道:「我沒有做過的事,為什麼要道歉,至於父親說的小肚雞腸心如蛇蠍,我娘或許是小肚雞腸,但心如蛇蠍在我看來,她卻差父親差遠了,畢竟我娘至今也沒做過夥同自己小妾,毒害自己大嫂和未出世的侄兒,然後嫁禍到結髮妻子身上,想置結髮妻子於死地之事,所以比起父親來,她實在差得遠了相反,她在某些方面善良痴傻得都有些可悲了,譬如當年她若是死活不肯同意陸姨娘進門,您又能把她怎麼樣,甚至她就真眼睜睜看著您被祖父打死了,誰又能說她的不是偏她傻到被您一哄就心軟了,她若是不心軟,如今又怎麼會落到這樣被人逼得沒有立錐之地的下場,所以我的心如蛇蠍可不是她教的,而是天然傳承自父親您,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話沒說完,隨著「啪」的一聲脆響,臉上已是挨了簡君平一掌,立時火辣辣的痛,耳朵也嗡嗡作響起來,只能斷斷續續聽見簡君平的話:「先是以滾水燙自己的妹妹,如今又公然頂撞自己的父親,真是反了天了你給我立刻滾出簡家去,以後都不許再回來,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簡君平哪裡能想來簡沫竟敢頂撞他,頂撞他就不說了,還把他那些他自己這些年都從不肯回頭去想的事當眾抖了出來,這簡直就是公然打他的臉,公然把他剝光了扔到人前,叫他如何能忍
偏簡沫說得又急又快,他嘗試了幾次,竟都沒找到機會打斷她,可不只能直接動手了,反正他是她老子,便是打死了她也是天經地義,不用償命的
眼見簡沫被惱羞成怒的簡君平打得一個趔趄,堪堪就要摔到地上去,站得離她最近的簡潯忙一把扶住了她。
本來不想理會他們二房破事兒的,現下也忍不住了,淡笑說道:「二叔好不公平,僅憑三妹妹一面之詞,便給二妹妹定了罪,也不說問問我們姐弟,畢竟當時除了她們兩個,我們也都在場,二叔也該問問我們這些人證才是。」
簡沫那些話,還真是說得大快人心,虧簡君平與陸氏還有臉說這些年在瀘定如何的苦如何的累,他們本就是犯了錯被放逐到那裡去受罰的,還當自己是去享福呢,看他們這下還如何在祖父面前賣慘
簡君平余怒未消,對著簡潯也是沒好氣,道:「菡兒都說了,這個孽女是趁你們大家都不注意時,把茶潑在她手上的,你們如何能知道,我又哪有再問你們的必要」
不再理會簡潯,看向了崇安侯:「父親,您也看見了,沫丫頭已讓古氏那毒婦已讓她教成了什麼樣兒,這樣的人哪裡還配做我們簡家的媳婦兒我哪怕不扶正陸氏,也一定要先休了她,不然再這樣下去,不止沫丫頭,這家裡其他孩子耳濡目染之下,只怕也得步上沫丫頭的後塵,娶妻不賢禍三代,可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這話說得陸氏心裡又燃起了希望來,捧著簡沫的手哭得更傷心了:「女孩子的手何等要緊,別說被潑一盞滾茶了,不小心磕了碰了都了不得,這萬一要是留了疤,再影響到菡兒的一輩子二小姐,你再惱我,菡兒也是你的親妹妹,你怎麼就能下這樣的狠手,你若實在剋制不住心中的恨,你對著淙哥兒泓哥兒潑也好啊,男孩子不怕留疤,可你偏對著菡兒潑」
簡菡與她一唱一和:「娘您別說了,若二姐姐真念骨肉之情,方才也不會潑我了二姐姐,您只看到了爹對我娘的百般維護,卻沒看到我娘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那年爹爹病重,大夫都搖頭了,是我娘衣不解帶的在爹床前服侍了三天三夜,才將爹救了回來的,瀘定要吃沒吃的,要穿沒穿的,我娘為了能讓爹爹吃好穿好,沒有後顧之憂,你知道她下了多少功夫嗎卻從來顧不上自己,若不是病得實在支撐不住,從來都是咬牙硬撐,回京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流血,也不讓告訴爹爹,省得誤了爹爹的正事用瀘定當地的一句方言說,就是您只看到了賊吃肉,沒看到賊挨打,所以憑什麼恨我,憑什麼恨我娘,又憑什麼恨爹爹」
說完朝著崇安侯跪下了,「祖父,您為什麼就這麼討厭我娘呢,在我看來,她已經做得夠好了啊,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擺明了我娘才是待爹爹一心一意,以爹爹為天之人,也是有能力幫爹爹處理好一切事宜,讓他沒有後顧之憂之人,您為什麼就不能愛屋及烏,給我娘一個機會呢就當菡兒求您了,您就給我娘一個機會罷淙兒泓兒,你們也過來給祖父磕頭,今日祖父不答應給娘一個機會,我們就不起來了
」
果然是陸氏生養的,好的沒學到,凈學了一身的小妾做派,二叔還有臉說古氏將沫丫頭教得不好呢,沫丫頭再不好,跟這姐弟三個比起來,也好出一萬倍好嗎
平氏暗暗腹誹著,對捂著臉獃獃站在一旁,似還沒有從突如其來的被打中回過神來的簡沫又同情憐惜了幾分,母親已糊塗得沒了邊兒,父親又各種遷怒她,陸氏母子幾個還在一旁虎視眈眈,詭計百出,她也真是有夠難的。
見崇安侯只是冷著臉不說話,簡君安也抿緊了唇,屋裡一時沉悶得讓人窒息,只得自己淡笑著開了口:「二叔方才的話請恕我不能苟同,我倒覺得沫丫頭挺好的,更何況我才是潯丫頭和澤哥兒沂哥兒的母親,如何教養他們姐弟,自是我的事,與二弟妹何干所以他們姐弟的教養問題,二叔就不必費心了,倒是沫丫頭,只怕傷得不輕,潯姐兒,你先帶了你二妹妹下去上藥罷。」
「是,母親。」簡潯應了,便要帶簡沫下去。
她至今仍不至於喜歡簡沫,但比起簡菡,那就好出十倍不止了,這會兒自然是站到簡沫一頭的,不然方才也不會替她說話了。
只是才走出沒兩步,簡君平已是一聲冷喝:「慢著我讓你離開了嗎方才我說了,你要麼立刻給你妹妹道歉,再把女誡,對,還有孝經都給我抄一千遍,沒抄完不許踏出房門一步,否則就給我滾出簡家去,我就當這輩子沒有你這個女兒,到底怎麼樣,你自己選罷」
說著見簡菡姐弟仍一排跪著,陸氏則在一旁小聲啜泣,就越發堅定了要重懲簡沫的心,指不定回頭古氏不忍女兒受苦,也不忍耽擱她的前程,就同意離開自家了呢,屆時哪怕和離也成啊,只要能達到目的,他不介意讓自己的名聲小小受損一下。
這一次,已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的崇安侯終於冷冷開了口:「我還沒死呢,這個家還輪不到你簡君平做主,所以,不是沫丫頭滾,而是你滾,帶著你心愛的小妾和這群長歪了的愛的結晶,馬上給我滾出去,以後都不許再回來,省得礙了我的眼」
本來只是不喜歡簡菡的,這會兒越發不喜歡她之餘,連簡淙簡泓也一併厭惡上了。
好好的孩子,卻跟著陸氏那個女人學了一身的下道作派,哪怕簡家再人丁單薄,他也懶得費神教養他們了,三歲看老,他們可都不止三歲,性子早已定了,他實在犯不著吃力不討好,何況他們也不配他親自教養
「父親,您」簡君平沒想到崇安侯說翻臉就翻臉,一張臉霎時白一陣青一陣的,好一會兒才勉強克制住了心裡的羞惱與難堪,道:「我知道這些年沫丫頭時常承歡您老人家膝下,您偏疼她一些也是有的,可養兒不教父之過,我作為她的父親,卻不能因著您喜歡她,就無視她殘害妹妹,忤逆長輩不過既然父親非要護著她,我也不說當這輩子沒她這個女兒這樣的話了,只要她立刻像菡丫頭道歉,再向我認錯,我便既往不咎。」
他怎麼能就這樣帶著孩子們離開,他們的名字可都還沒添到簡氏一族的族譜上呢,萬一父親氣得狠了,就不讓他們上族譜了,那他們以後怎麼辦所以他現在哪怕再氣憤再惱怒於父親的偏心與老糊塗,也只能忍辱負重了。
話音剛落,簡沫已冷冷說道:「我說了我沒有潑簡菡,是她想潑我,結果才會害人害己的,所以就算要道歉,也該是她向我道歉,等她向我道了歉,我再向父親認錯也不遲
」
看向簡君平的目光寒潭一般,沒有任何溫度,讓簡君平心裡一突但隨即想到自己怎麼也是她的老子,她還敢把自己怎麼樣不成,又理直氣壯,怒氣蓬勃起來,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敢狡辯,真以為你咬死不承認,又有你祖父護著你,我便奈何不了你了」
簡菡已自崇安侯的冷絕中回過了神來,哭著接道:「爹爹,二姐姐若實在不肯承認,事情就到此為止罷,我不疼了,真不疼了,您千萬別因我傷了與二姐姐間的父女情分,您明明一直惦記著她,跟疼我一樣疼她的也千萬別傷了與祖父間的父子情分,明明就是大喜的日子,一家人本該都高高興興的才是」
簡潯忽然說道:「三妹妹,你口口聲聲二妹妹潑了你,難道就沒想過,當時屋子就那麼大,你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個表情,都有可能被人盡收眼底嗎而我,恰好就看見了」
簡菡對這個大姐姐莫名的很是忌憚,總覺得她整個人都無形散發著一種威儀,她的眼神也讓人莫名的覺得無所遁形,讓她除了忌憚以外,還有幾分自慚形穢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了。
事實上,方才的確像簡沫所說,是簡菡潑她不成,結果害人終害己,而簡菡一開始也是沒這麼膽大的,她到底初來乍到,四周的環境和人都是陌生的,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陌生,她年紀又小,心裡豈能不戰戰兢兢的,所以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有些放不開,顯得畏畏縮縮的,十分的小家子氣。
她都有這樣的感覺了,簡淙簡泓年紀更小,自然越發會有這樣的感覺,不然也不會嚷嚷人人都不喜歡他們了,其實還是怕生鬧的。
偏與他們姐弟拘謹不已,如坐針氈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簡潯簡沫的落落大方,優雅貴氣,還有簡澤簡沂的陽光磊落,風趣自在。
四人穿戴得也好,身上的料子簡菡別說叫出名字了,連見沒見過,尤其簡潯簡沫的,那樣式便是全蜀地,只怕也沒有這樣新巧精緻的,相形之下,她身上簇新的衣裳就跟暴發戶似的,怎麼看怎麼老土,怎麼看怎麼彆扭,別人暗地裡還不定怎生笑話兒她。
還有二人頭上的首飾也是,連她娘的妝奩匣子里,都找不出幾樣比她們戴的更精緻的首飾來,那必定是盛京如今最新的款式可憑什麼簡沫能穿戴得這樣好,大姐姐也就罷了,憑什麼她簡沫也養得跟個千金小姐似的,自己卻生生成了個土包子,都是她那個賤人娘害的她們母女
簡菡心裡本已各種惱怒各種不平衡了,又見旁邊花廳里爹娘與祖父說了這麼久的話,也沒有任何動靜,只偶爾能恍惚聽見一句半句,偏都是祖父嫌棄她娘的,簡潯一心想看好戲,帶弟妹們暫時避開的地方便不遠,與正廳只得一牆之隔,只可惜就這樣,依然幾乎什麼都沒聽到。
簡菡遂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很快想出了個「一石二鳥」的法子來,這才會有了之後她哭著跑過去說簡沫潑了她那一出,一來可以坑簡沫一把,讓她既受皮肉之苦,又被父親責罰,二來可以趁機過去看看事情發展到哪一步了,能不能就此留下,幫襯娘親。
萬萬沒想到,她會踢到鐵板,沒讓父親罰成簡沫不說,還讓自己姐弟和娘親,甚至父親也被祖父不喜了,讓他們一家子都滾出去,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她就更要咬死是簡沫潑她了
念頭閃過,簡菡已強迫自己壓下了心裡的慌亂,滿臉委屈的道:「大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明明受傷的就是我,您就算與二姐姐朝夕相對,感情比與我好出一百倍,也不能這樣公然的包庇袒護她罷」
只是到底心虛,說話時便不自覺帶出了幾分顫音來,眼神也飄忽不定,根本不敢正視簡潯的臉,還自以為自己掩飾得極好。
殊不知她這點淺薄的道行在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在場眾人眼裡,根本不夠看,連簡澤簡沂都能瞧出她是在撒謊了,何況崇安侯簡君安平氏幾個。
崇安侯就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向臉再次白一陣青一陣的簡君平道:「本以為你在外面歷練了這麼多年,能讓皇上下聖旨擢升回京,怎麼也該比以前強出許多了,如今看來,是我奢求了,你分明比以前更糊塗更愚蠢更不知所謂了,我對你很失望
」
「父親,我、我」簡君平的臉就越發的青白交加了,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簡菡,顯然他也看出簡菡在撒謊了。
崇安侯卻不給他辯解的機會,又道:「我累了,沒有精神再看你們胡攪蠻纏,上躥下跳,你們走罷,等想好到底該怎麼處理你的家務事後,你再回來,否則,就先別再回來了,我不想再白白生氣」
高聲叫了簡義:「送客」
明明就是自己的家,自己卻成了客人簡君平知道父親這是動了真怒,不敢再惹他,只得帶著滿心羞惱與不甘的陸氏母子幾個,灰溜溜的出去了。
崇安侯待他們走遠了,才苦笑向一旁的簡君安道:「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不盼著他回來,甚至地動時,他根本沒能逃出來」
不然他也不用生今日這場氣,不用擔心他這樣下去,會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了。
想著,又忍不住後悔起當年為什麼要答應古氏,讓她留下了,不然他要扶正陸氏就扶正他的去,反正他們也是破鍋配破蓋,不用再禍害其他人了唯一可憐的,就是沫丫頭了。
簡君安知道父親是在說氣話,忙道:「父親別生氣,二弟只是一時糊塗罷了,想來很快就能想明白的。」
「一時糊塗」說得崇安侯冷笑起來:「那他這個一時,也未免太長了些,從遇見那陸氏開始,到現在也沒清醒過來你也別為他說好話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被一個女人操控於鼓掌之間等這事兒了了,我便做主把家分了,省得以後連累到你們」
簡君安聞言,還待再說,崇安侯已站起身來,步履蹣跚的往裡間走去,平氏問他:「公爹,您還沒用晚膳呢,不然我讓廚房做幾樣清淡爽口些的小菜來,讓大爺陪著您用一些。」也只是回了三個字:「我不餓」
簡君安就越發擔心了,忙跟上去扶住了他,一面回頭沖平氏使眼色,讓平氏將大家都帶出去。
平氏只得將簡潯姐弟幾個帶了出去,想著大家都還沒用晚膳,因笑道:「大家肚子都餓了罷,我這便讓人把席面擺到我屋裡去,那麼多好吃的,可不能浪費了。」
又吩咐賀媽媽,「你先回去讓人煮幾個雞蛋備著。」
簡沫的臉這會兒已是紅腫得越發厲害了,讓人不忍直視。
簡沫卻沖平氏屈膝一禮:「多謝大伯母的好意,我不餓,就是有些累,想先回去歇著,就不陪大伯母和大姐姐弟弟們用膳了。」
她一刻也不能忍了,這就回去哪怕以死相逼呢,也要讓母親同意和離,大不了她跟著母親走,母親去哪裡,她就去哪裡便是,省得以後再受她那個所謂的父親,和他的「愛妻」愛子愛女的氣,也省得祖父再生氣與為難,這個錯誤,十年前就該結束了,當初因為母親執迷不悟沒能結束,如今就讓她來替母親結束罷
換了自己,不到一個時辰內,便遇上這麼多糟心事,也會沒有胃口,不想見人的平氏聞言,便也不再勉強簡沫:「那你先回去歇著罷,我讓人把你愛吃的菜與你送過去,不管怎麼說,也不能糟踐自己的身體。」讓人送了她回去。
母子四個這才繼續往前走,簡澤與簡沂到底男孩子心大,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早餓得不行了,扔下一句:「娘,大姐姐,我們先回去等著你們,順道吃兩塊點心先墊墊。」你追我趕的很快跑遠了。
平氏這才向簡潯嘆道:「沫丫頭實在可憐,有父母還不如沒有
不過若你祖父真能儘快做主把家給分了,就太好了,就陸氏那副輕狂樣兒,我可不想她再來臟我們家的地兒,連那三個孩子也是一樣,都讓陸氏生生給養殘了,以後他們才知道厲害。可這事兒要怎麼才是了局呢,你二嬸當年便不同意和離了,如今自然更不會同意,陸氏又是志在必得」
簡潯也不知道怎樣才能了局,得虧皇上賞了宅子給簡君平,他們可以眼不見心不煩。
但對崇安侯說的儘快分家卻是喜聞樂見的,道:「這事兒我們說了都不算,關鍵還得看二叔怎麼做決定,反正不管他做什麼決定,都與我們無關,我們只等著看戲也就是了,希望祖父不會氣消了,便改變主意又不分家了。唯一可憐的,就是二妹妹,不然母親回了祖父,替她擇一門親事罷,等她過兩年嫁出去后,管二嬸與二叔陸氏怎麼狗咬狗呢,都與她無關了。」
前輩子的賬,她不能直接都算到這輩子的簡沫頭上,況且她如今已經過得夠不好了,她實在沒有必要再落井下石,就當是行善積德,且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拉她一把罷。
這廂平氏與簡潯母女兩個說著話兒,陸氏的馬車內,陸氏也正與簡菡說話兒,「你這孩子,怎麼第一次見面就冒那樣的險呢,還跟你祖父說什麼他不答應你們,你們就不起來的話,你以為你祖父是誰,那是上過戰場,不知道殺過多少人的將軍,怎麼可能被你們一求就心軟他不但不會心軟,反而會因此越發不喜歡你們,你可真是會幫倒忙」
簡菡滿臉的不服氣,「他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他呢,心都偏到腳後跟了娘,爹不會那老傢伙不同意,就真不休了那賤人,扶正您罷不行,這事兒可不能讓爹爹由著那老傢伙的意思來,得讓爹爹堅定不移的站到我們一邊才是,什麼御史會口誅筆伐,多少雙眼睛盯著爹爹,我就不信了,這盛京城的人成日都沒事兒做,只盯著別人不成一定是那老傢伙在危言聳聽。」
陸氏忙斥道:「什麼老傢伙老傢伙的,那是你能說的話嗎,仔細你爹聽見了捶你。我可告訴你,你祖父還真不是在危言聳聽,盛京與瀘定確實大不一樣,不然怎麼會叫天子腳下京畿重地呢,你以後說話做事都給我注意一些,我」
「哎呀,手好痛,痛死了」簡菡見陸氏一嘮叨起來就沒完了,只得使出了苦肉計。
果然陸氏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急聲道:「我看看我看看,瞧著倒比先前更紅腫了一些,回去后可得好生上藥好生將養才是,不然留了疤,就是一輩子的事兒了。」
待簡菡不叫痛了,才摟了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與寶嬋說起話兒來:「早知道我就該聽你的,讓他們姐弟暫時改個口,先前也不非要走正門的,侯爺指不定就不會惱我了,都怪我一時得意忘了形,如今想再讓侯爺鬆口,可就難了。」
寶嬋先前並沒跟進去,自也不知道具體都發生了什麼,聞言忙道:「若侯爺肯鬆口,便真有御史盯上二爺,也不算什麼事兒,侯爺自會設法替二爺擺平的,反之,若侯爺說什麼也不肯鬆口,可就麻煩了要是皇上能直接下旨給小姐封誥就好了,那樣小姐便一時半會兒的不能扶正又如何,皇上都下了旨,盛京誰敢不敬著小姐的,便是侯爺,也無話可說了,嗐,看我還沒睡呢,就開始做起夢來了」
話音未落,陸氏已是滿臉驚喜的道:「哪裡是做夢了,這分明就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主意,偏我竟一時沒想到,等我心想事成了,你放心,一定給你記頭功」
說完不再說話,認真思索起這個主意的可行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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