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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畫、孽起

  依舊是碧綠色的池塘,依舊是溫柔而並不絕色的女子。汪筱沁卻是有些發獃,而妖水,發覺她如此模樣,也不說破,只是等她自己反應過來,才道:「別問我我為什麼會出現在你面前,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近段時間不會在和你聯繫了。」


  汪筱沁一愣,忙問道:「怎麼了?」


  妖水嬌然一笑,道:「我要去救青荷。」面上依舊沉靜,可眼角青色的圖騰,若花一般吐著魅惑的顏色。


  青荷。汪筱沁心裡怔然,一恍神,剛想問些別的什麼,卻猛然感覺到腳下始終平靜的湖面一陣晃動。而妖水則罕見的露出了冷然的表情,她一向溫柔而細膩的聲音,變的有些冰冷:「小畫皮,記著我的警告,江落鴻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而那個寒瑟,你一定要離他遠點。」她的聲音逐漸飄遠,四周的湖面,青綠色的空間,一下扭曲而混亂。在波濤洶湧之間,汪筱沁的意識逐漸渺遠,只聽見妖水從未有過的慌亂聲音,飄渺而不切實際:「小畫皮。。要好好活下去。。」


  可是,那話終究還是飄遠了,幾乎是陣徹骨銘心的巨痛,汪筱沁啊的一聲驚叫,陡然從夢裡驚醒。冷汗,順著額頭滴落,抬頭看著已燃半盡的燈燭,心裡慌亂更盛。不知真底的奇怪女子妖水,忽然間將自己召喚走,為何又說了如斯一通莫名的言語。而青荷。。你會被她救出來么?她無神的抱著膝縮在一起,眼神空洞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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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山冰雪,入目除了雪白而冰冷的顏色,再無其他顏色。在雪山的最頂峰,冰山最陡峭的罅隙間,隱約一抹黑色,順著冰冷的白色,飄起蕭瑟的味道。


  近處才見,竟是一個垂著首的男子,被人用白色透明的不可名狀的鎖鏈給緊緊鎖在了冰山之巔。那抹動人的黑色,正是他隨風而亂的黑色長發,掩映著那人已見蒼白的面容,卻讓人無法正顏去看。那是一張如天神一般凌厲的面容,半垂著首,似為淪落,卻依舊沒有改變他絲毫冰冷而強烈的氣息。四周的冰雪,似乎都沒他渾身散發出來那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冷冽,彷彿整個冰天雪地之間,只有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閉下的眼睛,被結了冰點的羽睫,修飾著修長而完美的弧度,高挺的鼻樑,尖削的臉頰,微張而削薄的唇,在冰冷的空氣里,依舊若冰山雪蓮一般雕刻。


  風雪依舊呼嘯,然而,一個青色的身影,卻陡然憑空出現在男子的面前。他憑空站著,信步走到男子面前,輕佻的用手指抬起男子低垂的頭,輕吐聲道:「師兄,這個地方,與你可是絕配吧?」微微一笑,桃花一般的眉目里,此刻,卻有些猙獰成毒蛇一般的痕迹。


  那個低頭的男子,似是醒了,幽然睜開眼睛,倦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彷彿看著一個另人憐憫的小獸一般,卻始終不發一言。


  江落鴻顯是無法承受男子那冰冷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神,他冷笑著一抬手,兒臂一般粗細的電光竟然從天而降,直接打在了受困男子身上。劈啪一聲巨響,那電光直接穿透了男子的軀體。男子被電光猛然一激,身體不由自主的後仰,可那天神一般的容顏,卻始終不動不搖,甚至,連眉都未皺一下。


  而他的身體,卻明顯的更是虛弱了。電光消失之後,他的身體彷彿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更加癱軟。江落鴻低垂著眼,若俯視一般低頭看著虛弱的男子,笑容明媚若春色滿園:「這電穿神念的滋味,不錯吧?我知你修行比我高,什麼也不怕,可我就不相信,靈魂都被我控制的傢伙,會不怕電穿神念。怎麼樣,想不想求我讓你去死?」他歡聲笑著,似乎得意極了,可那始終未出聲的男子,卻未有徵兆的開了口:「就算如此,你也永生無法見到她。」乾脆而清然的聲音,彷彿說出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


  可未料,江落鴻聽到此語,一向鎮靜而面帶笑容的俊美面容,突然在一瞬間冷酷下來。滔天的暴怒宛如實體一般降臨在他的身上,邪異的聲音,一瞬間變的猙獰而可怖:「永生無法見她!哈哈!」他大笑,而眉目間的狠毒與不甘,卻如厲鬼一般扭曲著他俊美的面容,「青荷,你到現在都不肯叫她的名字?她對你如斯衷腸,你竟然到現在都不肯喚她一聲莫離?對,你現在很得意是嗎?!很得意殺了她是嗎!是不是!很得意從我手裡把她搶走是嗎!很得意我有了羈畔永遠也無法入仙界是嗎!」他一句一句質問著,眉目已見癲狂,他手心裡捏著噼里啪啦逐漸增大的雷光,灼目的藍色光芒,將他的面容映襯得更若地獄而來的修羅一般恐怖。


  而青荷,卻始終平靜的看著他。雙眸依舊是不動不搖的冰冷顏色,幽深之間,卻罕有的有些憫色。「值得嗎。」似是疑惑的口氣,而凌厲冰冷的唇角,卻是不帶一絲弧度的。


  江落鴻慢慢將手裡的雷電輕輕把玩著,彷彿那是一件趁手的玩具一般,他低眉看著那逐漸變成黑色的雷球,繼續笑著,慘然一片。「值得嗎?你竟然問我值得嗎?是啊,只有你這種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傢伙,才會如此問我。」他突然抬起左手,按著自己胸口的位置,粲然一笑,而眼角,卻帶著不容忽略的悲傷痕迹:「師兄,我告訴你,這裡,是心,是人的心。。不是石頭!……會難過,會開心。。會愛……會恨……亦會痛!」他狠狠的揪著自己的衣襟,狠狠的按著胸口,彷彿那裡有什麼傷一般,痛苦而悲傷。可嘴角的笑,卻始終若初桃一般鮮艷。


  青荷似乎怔了一下,冰冷的眸里,幽深若萬年深潭一般看不出情緒。江落鴻彷彿知道他會如此反應一般,搖搖頭,道:「哈哈,我竟傻了,與你這種沒有感情的冰山說這些。反正,師兄,照理說,我也該謝謝你,謝謝你給我找了一個這麼好的役鬼。。有了它,我就可以與她相見了。。師兄,到時候我是不是該請你喝喜酒呢。。不過,要等你能活到那時候才算吧。。」他繼續說著,手裡的雷電,陡然劃出一道陰狠的弧度,眼看就要落在青荷身上的一瞬間。一道翡翠一般的光芒,猛然出現,一下將那道雷電,凍成了若冰塊一般的東西。


  江落鴻一挑眉,冷冷轉身,看著身後逐漸清晰的人影,道:「你來做什麼?」


  那翡翠一般的身影,妖嬈的半懶的靠在一塊冰石上,抬起指頭挑起青荷冰冷虛弱的面容,道:「我幫你困著他,不是讓你殺他。」


  江落鴻冷冷一笑,道:「殺他?你怎麼對他那麼沒信心?就憑這點把戲,能殺得了他?!翡仞,你說胡話呢?!」翡仞一聲輕笑,轉過頭來翹然看他,道:「雖說把你逐了出去,可按輩分,你還是該喊我前輩的吧。你若如此不禮貌,我會生氣的。」似撒嬌一般的語氣,卻讓江落鴻如忌憚一般別過頭去。翡仞看他如此,輕聲一笑,繼續回眸看向青荷:「阿荷,這麼久不見,有想我嗎?」


  青荷置若罔聞,不言不語,連神色,都未變上一變。翡仞也不惱,笑道:「阿荷,我知你是想起來了很多東西。估計,連我們間的約定也差不多想起來了。可是按照約定,你是我徒弟一天,你就得乖乖的聽我話一天。沒錯吧?」青荷沒有說話,可瞥開的目光,卻無疑是肯定了。翡仞似乎很開心,一個側身,趴在了青荷身上,道:「青荷啊,你知我為什麼剛才阻鴻兒那一下雷電嗎?因為我知道,你剛才的心神亂了,若我不攔他,亂了心神的你,指不定會怎麼傷了鴻兒。我說的,可對?」他輕聲的在青荷耳邊低語,卻讓江落鴻都可以輕易聽見。青荷幽深的眸,果然暗了一下,隨即平靜。可江落鴻,卻明顯的坐不住了:「你什麼意思?他被九幽鎖困著,還能傷我?笑話!他現在靈魂都在我控制著好吧!」


  翡仞一轉眸,看著江落鴻道:「鴻兒,你當真以為這些就能困住他?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青荷,亦不是當年的修為。若不是與我有約,此刻你已經死上百次。」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了威嚴的味道。江落鴻雖是不屑,卻依舊有些驚然。可青荷,卻突然開了口:「江落鴻,剛才,說什麼?」


  江落鴻一聽他突然開口,卻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有所反應。珠玉一般的眸,若星光一般閃爍了幾下,彷彿得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笑道:「師兄,我說,謝謝你那可愛的小役鬼。」若他所料一般,青荷始終平靜的面容,竟然有些怔然。那冰冷依舊的稜角,不知為何,在這冰天雪地里,有些平緩的痕迹。幽深的眸若潭一般浮現了一絲漣漪,雖然只是一瞬間,卻讓江落鴻和翡仞俱是愣了。


  「青荷,你,這麼關心那隻小畫皮嗎?原來,剛才你亂了心神,就是為了這個?」翡仞絲毫不掩飾驚訝的看著青荷,而江落鴻則是得了什麼新鮮物事一般笑的尤為開心:「師兄啊師兄,你。。你竟會在乎一隻小小的畫皮?難道說,你這隻冰山,也有人類的感情?」


  而青荷則平靜的看著他們的驚訝,清冷道:「你要對她做什麼。」


  江落鴻收斂了笑,看著他,安靜的說:「我要讓她,做莫離的容器。很划算,是嗎?你當初逼死莫離,我就用你一隻役鬼,來償還,師兄,你很賺誒。」他開心而寧靜的看著青荷的眸,冷然而清肅。


  「所以,你要把我困於此。」青荷清冷的聲音,慢慢清晰起來。看到江落鴻點頭,他也不再說話,眸里依舊不動不搖。翡仞卻是好奇的問道:「哎,阿荷,你這麼關心她,為什麼不去救她呢?以你的能力,現在絕對可以救她。」


  青荷竟然蹙了眉,輕言道:「那是她作自受。」說完,便閉了眼,不再說話。翡仞見他如此,也不再多問,拉過江落鴻,道:「我來找你,還是想告訴你。妖水已經找到青荷的位置了。而且就象你說的那樣,妖水早就插手此事了。剛才我與妖水拼了一下,怕是她現在已經不會在露面。不過,你也應該防範一下。我就算能困住妖水,可她,也定會來救青荷。以你的能力,絕對不是她的對手。」江落鴻點點頭。二人俱是回頭,想看青荷的反應,可發現他如睡著了一般,沒有一絲變化。


  翡仞搖了搖頭,一瞬間,聲音彷彿蒼茫了許多:「果然如此么。」


  而江落鴻卻抱臂冷笑道:「我還以為,他對那隻小畫皮有了心思,卻不料,也依舊是如陌生人一般聽聽而已。果然是沒有心的傢伙!」


  可翡仞,卻默默的看著那個若天神一般的男子,面色蒼茫而蕭索。你啊,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這一切真的是我無法改變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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