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與鬼交流
莫南進房后,更不敢輕舉妄動,把自己的動作放的一輕再輕,唯恐把塌上的某個惡鬼吵醒。
在這裡,他肯定是找不到自己的衣物了,他只能寄託於找到季歸然的將就穿一會。於是莫南環顧四周,鬼鬼祟祟地移動到衣櫃旁,輕輕拉開櫃門,就看見幾件平日里季歸然的衣服,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上面。
他一陣竊喜,匆匆拉扯開自己髒了的衣物,並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幾下之後便將衣物全褪了下來,他隨手從櫃里抓了一件就往身上套起來。
莫南一邊穿,一邊還不忘回頭注意後邊人的動靜,心裡不斷祈禱著別醒別醒。
季歸然的衣服對他來講還是大了些,畢竟那麼幾厘米的身高和體格差距在那,布料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莫南也顧不了那麼多,欲把稍微拉緊點腰帶就了事。
正當他處理腰帶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輕微的聲音,在黑暗中尤為清晰,嚇得莫南猛地一回頭看去,見床鋪上的季歸然只是翻了個身,沒有醒來的樣子,驚魂未定地趕緊拉好腰帶,就想往門外撤。
撤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換下的衣服還扔在地上,又頭疼地退回去把它們撿起來,揉成一團,掃了下周圍可以藏放的地方,搜索無果之後,就往柜子底一塞。
哎喲喂小爺大好綢緞的衣服,就被拿來拖地了。他心疼著。
事兒幹完后,他也不久留,悄悄地退出門外,小心翼翼地合上門,隨後長舒了口氣。
門外的女鬼見他出來了,又過來拉住他的手,迫不及待似的,就往一個方向拖去,力道跟之前拽他的一樣不容反抗,莫南簡直要對這種行為產生陰影了。
「嘿,姐姐……我自己能走,放開我好不好……」
「嘶好痛,我不會逃的,放開我唄……」
「姑奶奶……」
在他不斷地哀求下,女鬼終於被說動,稍微鬆了手中的力道,卻沒有放開莫南的手,生怕一鬆開他就跑了似的。
莫南看了看她拉著自己的手,很想說一句作為女子不要這麼開放。
女鬼輕車熟路地拉著他在府內穿梭,黑暗的四周並不能影響她的視線,而後面的莫南表示什麼都看不見,只能靠手上冰涼的觸感感受方向。
最後他們停在了一屋子前,她直接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書墨的氣息。莫南反應過來,這裡應該是一處書房。
等兩人都進來后,女鬼關上門后直接把門栓插上,這個鎖門的動作又戳到了莫南的心理陰影,他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頓時緊張起來,見她關好門后,向自己走過來,按住自己的肩膀就往後推。
「喂喂喂!」他心中的緊張不斷發大,「你你想幹啥!男女授受不親!不要啊!放開我……哎喲!」
她把莫南推到了門內的椅子上,把他按在上面,莫南覺得屁股隨之一麻。
「……這上面也不行!!」
「……」女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似是不甚理解他的反應。
「唉,怎麼說呢,你要是真想干那檔子事,」莫南稍微冷靜后,居然一臉正色,摩挲著下頷道,「應該去有床的地方比較好,不用大老遠把我拉到這裡來……恩……我看剛隔壁那間客房就不錯。」
「……」
女鬼好像並聽不懂這些胡言亂語,索性不理睬他,自顧自的翻找起東西來。
「?」莫南看她在房內角落裡找著什麼,很是好奇。
不一會,桌上便多了三樣東西:生宣、帶墨水的硯台、一支毛筆。
薄薄的宣紙在桌上攤開,莫南坐在椅子上看著正用毛筆沾墨水的女鬼,心中嘀咕著這是要作甚。
女鬼像是很久沒動過筆了,拿著毛筆的右手很不習慣,不停地轉動筆桿調整姿勢,停在最順手的位置。繼而神色凝重地盯向莫南,用左手指了指自己,右手則顫抖著在生宣上寫下幾個字。
字體歪歪扭扭,可見寫字之人相當生疏,不過在看過無數賬本的莫南眼裡,還算工整,至少能看懂。那上面的三個字是:雲霜悅。
「這是……」他猜測道,「你的名字?」
那鬼點點頭。然後她握筆停在空中,鎖起眉頭,似乎是被什麼難題牽扯住了,筆尖上蓄起多餘的墨水,滴落在宣紙上,黑色的圓點逐漸暈染開來。
「……你是何大哥的妻子?」
對方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那麼一句,像是難題迎刃而解,她臉上浮現出欣喜的神色,忙點了點頭。
「雲霜悅……」莫南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臉打量著,回想起掛在客堂正中間的畫像,努力將兩邊的相貌重疊在一起,奈何這女鬼頭髮散亂,眼睛四周糊著半乾的血跡,和那畫像中的明媚女子相差甚遠。
他在想要是有什麼東西能擦擦雲霜悅的臉就好了,也不知道身上衣服里有沒有。莫南想著便在身上各種能裝東西的地方摸索起來,最後從袖口處掏出一塊白色的手帕,一看還覺得有些眼熟。
沒想到季歸然平日里身上還帶了這類東西。
「嘿我找到了,」他興奮地將手帕在雲霜悅面前晃了晃,「你在這等一下!」
莫南說罷就衝出門外,隨便找了個水源接了點水,將手中的白帕子潤濕,又匆匆地跑回書房內。
雲霜悅自從莫南出門后就一直愣在原地,手裡的筆也忘記放下,就這麼站著,直到看到莫南回來,才微微回了回神。
「過來過來~哥哥給你擦擦臉~」莫南看著獃滯的雲霜悅,居然覺得這鬼還有幾分可愛,之前對她的恐懼頃刻間煙消雲散。他拉過雲霜悅,便用手裡濕帕子給她擦拭起臉來,不出一會,她臉上的血跡就被抹去,清晰的五官展露出來,果真是畫像里的清麗的樣子。
「恩,」莫南隨手把帕子扔到桌上,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這樣果然好看多了,當鬼也要講究衛生嘛。」
雲霜悅撫上自己的眼角,看著莫南柔和地笑了笑,以表感謝。
「對了,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他問。
一聽這話,雲霜悅像是反應過來,又低頭在宣紙前思考起來,半晌,才猶豫的地將筆提起,抖著手一筆一畫地寫起來。不出幾筆,宣紙上多了幾條線條組成的方形形狀,中間還歪歪扭扭地隨意勾勒幾筆,旁邊的線細小了一些,意思似乎是某個東西上面寫了字。
「你……不是會寫字嗎?」
莫南一時間看不出來她畫的東西是什麼,想起之前紙上的三個字,心中納悶。
雲霜悅聽后搖了搖頭,指著自己之前的寫的名字,又指著剛才所畫的圖案,無奈地擺擺手,像是在說:我只會寫自己的名字。
「好吧,」莫南懂了,「那你畫的是什麼?」
她嚴肅地看著自己描繪的奇怪形狀,彷彿在思考要怎麼解釋,繼而想起了什麼,就用手指了指地面。見莫南還是沒有開竅,把手移到所畫之物上,提示性地敲了敲桌子。
清脆的木桌敲擊聲音提醒了莫南,他盯著宣紙上的圖案,突然想到了自己剛到這個鬼地方的當天……在鎮口處看到的那個石碑。
「你說魂山鄉?」他試探性地問。
聽到想聽的三個字,雲霜悅臉上又展現出了欣喜的笑容,莫南不免暗暗道自己機智,還沒等他得意夠,雲霜悅的神情又嚴肅起來,她在宣紙上再次動筆,這次乾淨利落得很,她在那石碑圖旁寫了個叉。
「?」莫南不懂了。
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說自己走錯地了?可是指路標的蛇鱗的確是顯示這裡啊。
他琢磨了會,開口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們來錯地方了?」
話音剛落,雲霜悅就慌忙搖頭,焦急的神色浮現上來,拿著筆的手不知所措,只在那叉旁邊多寫了幾個,轉念一想又不對,又停下筆來。毛筆靠在紙上,墨水沿著筆尖在宣紙上暈開,圓形的墨跡慢慢吞噬了原來的圖案,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雖然……看的不是很懂,但是感覺……你覺得這裡不是好地方?」莫南看著那墨跡,略微感到不安。
雲霜悅重重點了點頭,柳眉緊鎖,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上表情愈發凝重,她沉思了會,又提筆寫起來。
於是在這樣的深夜,一人一鬼,就著月色,一人開口講話,一鬼提筆落畫,開始了一場推心置腹的交流。在最初的階段,雲霜悅所描繪的事物對莫南來講,是有些過於抽象,所以兩人的談話總是遇到坎坷,不過好歹雲霜悅有耐心,莫南也天生聰穎,稍微提點再多加解釋一番,很快就通過了阻礙。
到後來,莫南知道了不少關於雲霜悅的事情,就很清楚地知道了她的思路,幾乎她寫上那麼幾筆,他就明白了她要表達什麼。
直到寅時將過,臨近破曉時分,外邊天空的夜色褪去了不少,遠處的天邊泛起微弱的白光,提示著新的一天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