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神秘的洞穴
洞底光線黯淡,入口處投射進來的亮光是唯一的光源,半大不小的洞口本身就容納得不多,加上有幾根長歪了的雜草掩蓋,光線更顯得依稀可憐。
底下的空間寬敞空曠,隱約可見拱形的輪廓。就憑洞口落下來的那點光,根本無法照亮全部區域。
莫南咬牙切齒地看著頭頂的洞口,眼中充斥著血紅的恨意。他恨歸恨,然而再怎麼生氣也於事無補,尤其是在這種自身狀況慘不忍睹的情況下。
拋開從高空墜落的痛楚不說,這洞底下可是積了好幾寸深度的淤泥,地上濕潤的泥巴十分粘稠,還帶著一股潮水的腥味,他聞著就想吐。
可是這令人作嘔的軟泥還沾了他大半個身子,只要稍加移動,衣服上被沾的面積就更多,也愈發容易聞到那股氣息。莫南皺著眉忍著身上那臭味,他從沒這麼嫌棄過自己。
他想站起來甩掉一身的泥,奈何剛把重心放在腳上就是一陣劇痛,應該是摔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筋骨,而且兩隻腳都有傷到。
莫南看了看傷勢,右腳上有一塊皮膚已經腫了起來,就算不碰它也時而傳來鑽心的疼痛感,左腳倒是好很多,只是輕微有些崴到。他嘗試著用單腳站立,於是用手扶著周邊的岩壁,慢慢將全身重量放在左腳,總算是顫顫巍巍地支撐了起來。
雖說左腳傷勢不重,但這麼讓它承受著全部重力還是有些勉強,他吃痛地抽了幾口氣,隨後望向頭頂的亮堂的入口,外邊的陽光在底下看去,竟是有些刺眼。
莫南琢磨著,是否能從旁邊的岩壁攀爬上去,這本來是他的絕活,然而現在有傷在身,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只好摒棄了這個念頭。
他撫摸著岩壁表面,感到有些潮,仔細看上面還生有不少苔蘚,濕滑濕滑的,不容易落腳,他想就算自己全身康復了,估計也不敢保證一定爬的上去。
爬出去這條道路被封死了,莫南只能找其他的法子離開這個鬼地方。
機智如莫南,很快就想到了有效的對策。
「救命啊!!!——」他扯開嗓子嚎了起來,「來人啊!!死人啦!!——有沒有人管啊——」
響亮的叫聲回蕩在空曠的洞底,回聲在四面八方的牆壁上相互碰撞,跌宕不斷。
「來人啊!!再沒人來就真的死人啦——」
「有人被活埋啦!!——喪盡天良啊!!——」
「這裡有一風流倜儻的翩翩才子受困!!——你們忍心不管嗎!!——」
「啊啊啊啊大人們救救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
最後他自己都受不了這震耳欲聾的回聲,順便也想不出什麼台詞了,才悻悻然閉上嘴,迴音又飄蕩了一會,漸漸趨於平靜,洞內再次陷入死寂。
吼了這麼久,也不見洞口有人來救助,甚至連只路過的昆蟲都看不見,莫南簡直要絕望了,腳上腫痛得厲害,站不穩的他也不嫌臟,乾脆坐在了泥地上。
他開始考慮要不要在岩壁上寫封血書,當作自己的遺書,然後在洞內了結餘生。
不,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還要出去揍那倆個小屁孩呢。莫南捏緊拳頭,極想打人的慾望和滿腔恨意鼓舞著他,他繼續在洞內環視起來。
而那兩個罪魁禍首,早已高興地蹦躂著去另一處了。
那個大一點的男孩一臉得逞的壞笑,拉著小男孩往村裡跑去,似乎是要假裝自己從未去過江邊,也什麼都沒幹過。
「喂……大哥,這樣真的好嗎?」小男孩有點訕訕地問他。
「哼,有什麼不好的,」他一臉無所謂,「讓壞人吃點苦頭是應該的!」
「可是那個哥哥要是在裡面……死掉了……」
「怎麼可能?!……」大男孩轉念一想,好像確實有這個可能性,「……要不我們明天過來看看,他要是還在裡面,我們就大發慈悲地把他撈上來?」
「哦……可是你看下邊那個洞……裡邊好陰森,萬一真的有蛇,一夜之間就把他吃了怎麼辦?」
「……」他聞言覺得有些道理,但還是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怒斥道,「你怎麼這麼多話?!他是你大哥還是我是你大哥?」
「當然你是我大哥……可……」
「別可是了,煩不煩!」他教訓著小男孩,「不管啦!反正我們都已經做了!現在去救他不會很遜嗎!還有哪那麼容易就碰上蛇這種東西,要是真遇到了只能怪他命不好,跟我們沒有關係知道嗎?」
「哦……」
大的那個孩子只顧著滔滔不絕地數落著另一個,沒有意識到自己未看前路,突然間他就直直撞上一個人。
「哎喲!」他腦門撞的有些疼,往前方怒視過去,「你幹什麼擋路啊!!」
「……」季歸然面無表情地看著撞上自己的男孩,隨後眉頭不自覺地微微皺了起來,他一時間沒有想起這兩人在哪見過。
「……」然而季歸然想不起來,不代表那兩個小孩不記得他。為首的大男孩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指著季歸然就喊:「啊你就是那個——!!」
「大哥快跑!」他後頭的小男孩見他還要講話,忙拉著他衣角提醒他。
「……啊對!快跑!!他一定是來救同夥的!!」大男孩如夢初醒,忙不迭地拽起自家弟弟,手忙腳亂地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去,跑前還對季歸然喊道,「救也已經晚了!哼!誰讓你先對我動手的!!」
季歸然這才想起在哪見過這兩個孩子,就是昨日,在他們惡作劇之前,自己先一步出手稍微教訓了一下。
比起這兩個人是誰,季歸然思緒的重點放在了那孩子說出的話上。
同夥?
他沉思片刻,似乎知道了點什麼,心中湧上一種不怎麼好的感覺。
洞口的光線比之前的弱了些,底部的視野可見區域又少了一部分。
外邊不知是什麼時辰,莫南記得自己來到江邊,就早已過午時,再加上這麼一折騰,他估計再過一個時辰,太陽就可以落山了。
到夜裡行動更不便,莫南頭疼。他視線可及之地皆空空如也,除了地上的淤泥,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連塊石頭都沒見著。
光線照不到的地方隱藏在黑暗中,整個洞體不知道面積有多大,莫南很想起身四處走動一番,可他現在站不站的起來都是個問題,光是忍住腳上的疼痛就很不容易了。
自己出不去,外面的人不會過來,這樣糟糕的情況會持續多久,可能是一天,兩天……一星期,說不定等自己屍體腐爛后,才會被人發現。
這樣預料著,絕望感又溢了上來。莫南慌忙搖了搖頭,驅趕著內心中不好的感覺,他不斷默念著這定不會是絕境。
果真天無絕人之路一般,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岩壁上,那裡有一塊突出的岩石,表面上似乎沒有長著苔蘚,顏色也比其他地方稍淺一些,上邊好像還刻了什麼東西……
他眯著眼艱難地想看清,但那地方處於光與影的交界處,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莫南看了半天還是不知道上頭刻著的是什麼。
上半身往前探了探,依舊無濟於事。他乾脆兩隻手附上旁邊的石壁,固定住再用手臂發力,一點點地將全身往那邊挪,看上去雖有些狼狽,但確實移動了些許位置。
忽然間,他用餘光捕捉到了那石塊旁,有東西在微微蠕動,他心中一驚,忙抬眸正視過去,只見那凸起的石塊旁,一條形生物正蜿蜒著爬上去。
蛇!
莫南第一反應就是它,他再仔細瞧了瞧,那蛇在明處的一部分的身子,是烏漆墨黑的,好像還有白條的花紋,跟腦海中想象的印蛇並不是同一個顏色。
他的心瞬間就涼了下來。
不是印蛇……就說明……這是一條普通的蛇!!會咬人的蛇!!
那蛇穩穩地貼著牆壁與那石塊,逐漸遊動到了他的視野里,莫南看的更清楚了些。那是一條黑白相間的蛇,它比印蛇要粗上許多,若說印蛇是手指頭一般細,那麼它就是手臂一樣粗。
莫南一動也不敢動,手都附在岩壁上沒有撤回來,生怕自己一有舉動就會吸引蛇的視線。他腦中的思緒一片混亂,不停地搜刮著自己對蛇的認知,然而並沒有得到多少。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蛇,咬人,花紋的,說不定有毒。
若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定要回到過去翻閱所有對付蛇的秘籍。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此刻的莫南只能滯在原地任人宰割,不對,任蛇宰割。
這才是真正的絕境。他盯著那即將要爬過來的蛇,欲哭無淚。
好在令他感到萬分慶幸的是,那蛇看見莫南后,似乎對他的存在也有些忌憚,蛇頭往後稍稍傾去,沒有朝著他繼續蜿蜒過去。
莫南緊張地連唾沫都不敢咽,直直注視著花紋蛇,蛇也與其對視。一人一蛇僵持了許久,後者先是有了動靜。
它像是要撤退一般,轉了個彎,一溜就匿身於黑暗中。
走了??莫南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在視野里,竟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倒沒想到那蛇比自己更怕事。
儘管已經找不到花紋蛇的影子,莫南還是不敢放鬆警惕,反而更加心驚膽戰,現在對他來講,看不見的地方都是危險區域,只要自己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它撕咬。
然而上頭的光線愈發黯淡,天色已近黃昏,莫南相信過不了多久,洞底就會全部陷入黑暗,出不去的自己只有兩種後果,第一種,怕被咬然後提心弔膽地過夜,第二種,真的被咬然後痛苦地過夜。
……哪種都不想要!!
莫南想出去的渴望達到極點,即便這樣自己依舊束手無策。他煩躁地抓抓頭髮,也不在意手上的泥沾到了發上。
這樣沉默了好一會,那蛇沒有再次出現,莫南都開始懷疑它是不是走了。
「……喂?……你還在嗎?」他小心翼翼地試探性開口。
安靜。
「大兄弟……你在不在?」
「……你走了嗎?」
「我想說……」他對著空氣商量著,「您要咬的話……趁現在我能看見的時候唄?」
「……不然我會怕的……」
「恩?回答我好嗎,哦不對,你不會講話……那你出現好嗎?」
「你不出現的話,我就不當你是威脅了?」
「喂你蛇的尊嚴呢?」
……
莫南自言自語了大半天,而那蛇卻是懶得理他似的,連尾巴都未曾現出來。因此莫南膽子倒大回來不少,正了正身子,擺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坐著。
「啊……大爺您倒是出來……嚇一嚇我也行啊……」他無奈道。
他看著越來越弱的光線,掐指一算太陽應該已經下山,漆黑的夜色馬上就要降臨,自己是註定要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度過夜晚了。
說起來季歸然這廝怎麼看自己天黑未歸,都不出來尋一下自己。莫南撇嘴,隨後立馬又想,要是他真出來找,才是相當不正常的。
「唉……我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結伴的,一點同情心都感受不到……」他哀怨地嘆道,「啊——季歸然你好煩,你卑鄙無恥陰險狡詐兩面三刀惡貫滿盈小肚雞腸禽獸不如……」
莫南把腦子中能想到的罵人的詞語都用在了季歸然身上,然後實在擠不出詞來了,只好繼續自顧自抱怨著:「你這人的惡劣簡直不能形容,我都想不出來了,哪個詞用在你身上都不夠……我覺得應該有一本專門形容你人品的書,裡面裝滿各種貶義詞……恩,最好再畫幾張人不人鬼不鬼的插圖……旁邊提名,季歸然,嘿!……」
「啊我好想出去,這破地方好詭異……對了,那兩個臭不要臉的小屁孩,小爺遲早要逮住他們好好教訓一頓!氣死我了,我都沒那麼皮的!」
「首先還是得出去……可是找不著可以踩的東西……算了,有踩的也爬不上去……」
「啊煩死了煩死了,都怪季歸然,要不然我也不會掉下來!一切都是季歸然的錯!!」
「關我何事。」
「怎麼不關你事了,要不是你小爺能落得這麼個下場嗎,現在你倒好,人都……恩?」莫南剛想說下去,突然感覺哪裡不對勁,他順著那回應自己的聲音方向望去,只見洞口處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瞬間他驚異道:「季、季歸然?!」
儘管季歸然還是平日里那張臭臉,但莫南現在只覺得他像神仙一般。
「快!快救我出去!」莫南忙向他求助道。
季歸然聽言,沒有立即出手相助,他的視線略過莫南,在洞內掃視一圈,繼而像是在思考什麼,片刻后直接轉身離開。
「……」莫南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離開。他沖洞口喊:「你別走啊!!喂!!——救救我啊——」
他的叫聲並沒有讓季歸然回來,莫南嘶吼半天無果后,泄了氣又癱倒在地上。
心中的鬱悶和憤恨增添了不少,他瞪著空無一人的洞口,暗罵起季歸然來。小氣鬼!不就跟你吵了個架嗎!現在救我一下又不會少你塊肉!況且救人一命還勝造七級浮屠呢!!
莫南回想起他與季歸然剛同行之時,自己遭劫匪勒索,甚至差點還被,被那啥,這廝還在旁邊看熱鬧一樣看著。現在也一樣,說不定還到旁邊去笑話自己了。
啊啊啊卑鄙!!他越想越氣,十分想噴一口老血到季歸然臉上,噴完再踹他幾腳……不,光是踹還不夠過癮,要碾,狠狠地碾……碾碎他骨頭……還要碾他的臉……
正當莫南腦內想象著肢解季歸然的場面,他的視線里,突然多出了一根麻繩。
「??」他順著那繩子底端向上看去,只見季歸然在洞口處望著他,手中還拿著那麻繩的另一端,。
……莫南有些詫異。
「發什麼呆?不想上來了?」季歸然見他愣神的模樣,就勢便要收回去。
「別!想!!」莫南一把抱住那根救命麻繩,可憐狀。
季歸然三兩下就把他從洞底提了上來,莫南簡直對他的臂力感到不可思議,這人究竟吃什麼長大的。
呼吸到外邊的新鮮的空氣,逃出生天的莫南感動得有點想哭,欣喜之時,看季歸然都覺得多了好幾分和善,不免想與他親近親近。
「啊……這位公子……」他也不顧自己的一身的泥,就攀上季歸然的脖頸,一副流氓笑道,「救命之恩無以回報,可惜在下身無分文,只能以身相許……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季歸然有點嫌棄他身上帶著腥味的土,顰眉道:「放開。」
「不嘛我就不~」莫南還樂呵呵地把泥蹭到他身上去。
忍無可忍的季歸然只想伸手把他扯下去。
「唉你別!」莫南突然想起了什麼,忙正色阻止他,「我腳上有傷……怕是走不了了,你攙著我點。」
季歸然又是嫌棄地一聲嘖,倒也沒有拒絕他的要求,用手扣住他的腰腹,讓他的一隻胳膊掛在自己的肩上,並伸手扶住,問道:「滿意了?」
「滿意,可滿意了~」莫南愉悅地將重量都往他那邊放,後者不以為意,就當作攙著一個殘疾人,抬腳緩緩往回走著。
莫南這樣走了一會後,發現還是有些吃不消,畢竟受傷的腳不是只有一隻,儘管傷勢不重,卻也是崴到了,還在底下的爛泥地里泡了那麼久,他覺得兩隻腳都是廢的。
「季歸然。」他忍不住開口。
「幹什麼?」
「你……要不背我回去吧?」
「……」
季歸然沉默片刻后,脅迫道:「我看你是想自己爬回去了。」說罷還欲鬆開扣著他腰的手。
「別別別!!」莫南看他真的要收回攙扶著自己的手,急了,忙道,「我開玩笑的!!」
季歸然沒有停止放開他的動作,剩莫南一人在原地干著急。
「……」失去了依靠對象的莫南覺得自己搖搖欲墜,懊惱著怎麼這麼管不住這嘴,現在好了吧,真的可以四肢並用地爬回去了。
他後悔的同時,季歸然沒有直接走人,反而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了身子。莫南見他這副模樣,一時腦中脫了線:「??你幹嘛?」
「?」看莫南不解,季歸然更是不解,「不上來?那我走了。」
莫南瞬間反應回來,眼睛都發亮了,傾身往前一撲撲到季歸然的背上,將全身重量滿噹噹地壓在上邊,隨後一臉滿足地嘆息幾聲。
季歸然背起他,並不覺吃力,待確定了背後的人伏穩當后,面不改色地踏上回程。
與那日初次下山一般,天邊的餘暉散盡,最後一縷晚霞消逝在天邊,初降的夜色籠罩著江面,波光明凈,泛著柔和的粼粼月光,清爽的晚風拂面而來,似是能吹去人心底里的疲倦。
「季歸然,後面的江邊景色很好哎,回頭看看怎麼樣。」
「你很煩,能不能安靜點。」
「不能,我嘴生來就是用著講話的。」
「那就閉嘴。」
「你回頭看看嘛又不會少塊肉。」
季歸然受不了他的糾纏,只好順應他的意,不情願地將身子轉回去。
他的背後,是稀星疏朗的夜空,還有盈滿月色的析河。
半晌過後。
「……看夠了沒?」
「夠了夠了,走吧~」莫南心滿意足地在他頸邊蹭了蹭。
「別蹭。」季歸然嫌棄。
「我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