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洗浴
剩餘的路上,莫南倒是安分的很,沒有再提什麼奇怪的要求,除了在季歸然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無聊話,季歸然也不搭理他,裝聾裝的自在,讓莫南一人自得其樂去。
還未走到門口,他們就看見在那等候著的季天澤。
季天澤神色略帶焦急,皺著眉還咬著自己左手的大拇指,直到看到不遠處二人的身影,眉頭才舒展開來。
「你們這是去哪了啊?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們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呢……」季天澤鬆了口氣,正想繼續說下去,不料看清了兩人的狀況后,一臉目怔口呆,「卧槽?你們倆什麼情況??在泥巴里打野戰了是吧??」
伏在季歸然背上的莫南浸了一身的淤泥,衣服濕噠噠地貼著皮膚,甚至臉龐和頭髮上都糊了不少,有些地方的泥已經趨於乾燥,一點點皸裂剝落下來。
季歸然也好不到哪去,衣襟上沾了一大片骯髒的泥巴,可以看出是被蹭上去的,背後就更不用提了。
「哎喲喂,看不出來你們還挺有情趣啊,會玩,」季天澤嘖嘖稱奇,「感覺怎麼樣?是不是非一般的刺激??」
季歸然雖不是很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直覺告訴他,還是不知道的好。
莫南則比他更不懂季天澤在說什麼,他也不多細想,渾身的黏膩和腳部的腫痛感不斷漫上來,時刻提醒著他身上的傷勢。他問道:「天澤你有備那種……恩……化瘀止痛的膏藥嗎?」
季天澤聽后先是一愣,然後回答:「這個,算是有的吧,」他又小聲嘀咕了一下,「會不會已經過期了……」
「啊?」
「沒什麼,有的有的,」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等等!難道你受傷了?!」
「恩,稍微有點腫得發疼,濕濕的難受。」
「……」季天澤沉默了。
「怎麼了?」莫南感覺他的神情有點古怪。
「噫!!——」季天澤突然間表情抽搐,嫌棄地長呼一聲,對著季歸然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你也太禽獸了!還能不能行了?就不能溫柔點?!而且幹完事不清理也太過分了吧?!」
季歸然莫名其妙地被指責了一通,倍感冤屈的同時還有點煩躁:「關我何事?」
「哇!——你、你還說這種事後翻臉不認人的話!!……啊,不行了,渣男,我看不下去了,」季天澤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腦門,鄙夷道,「阿莫你看看,看看啊,瞧見了沒有!這種人跟著他有什麼好的,還不如跟了我算了!走,明天咱們就去結,哦不,成親去!」
「?啊??」莫南也是摸不著頭腦,「你在說什麼啊?我想說的是,我腳崴了,能不能幫我上個葯?」
「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所謂?!這可是……等等……你剛說哪崴了?」
「腳啊,我今天被倆小毛孩給騙了,被他們推到了一處洞坑裡,」莫南想起那倆小孩的身影就來氣,「氣死我了,摔得小爺腿都差點斷了……「
「……哦、哦……」季天澤愣愣地應了幾聲,隨後小聲喃喃了一句,「原來是腳。」
「什麼?」
「沒什麼!」他有些尷尬,忙轉移了話題,「你們趕緊進屋吧啊,我去找找那藥膏還在不在。」
「好啊。」莫南將置在季歸然脖子上的雙手圈緊了些,示意他將自己帶進去,回應他的是季歸然不耐煩的嘁聲。
季歸然縱使有萬般嫌棄,還是不得不將他乖乖背到客房內。他看著塌上乾淨的被褥,實在不忍心弄髒它,就把莫南隨便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放。
「哎喲你能不能輕點,我現在可是傷患!」莫南不滿地嚷嚷道。
「傷患哪有你這麼吵的。」季歸然毫不客氣地反擊。
「吵也不行啊?那要一副不死不活狀才算么?」莫南說罷就一頭倒在桌上,佯裝出奄奄一息的模樣,低吟道,「啊……我要死了……救命啊……」
季歸然覺得智障已經不能形容他了。他看莫南這般生龍活虎,還有心情開玩笑,當真不像個受了傷的人,於是他的目光落在了莫南的腳上。
「……你看什麼看?」見他在自己的傷勢處打量,莫南有些不自在。
「懷疑你在詐騙,」季歸然輕蔑地說了一句,就俯下身子抬起他的半條腿,不顧莫南的掙扎,就將他的鞋子扯下,反覆詳察著,開口問道,「傷在哪?」
「你……你看的是左腳,那隻還好,」莫南見這人居然關心自己,有些受寵若驚,「右邊那隻……可能嚴重點……」
季歸然聽言,將他右腳上的鞋子也脫下,捋上褲腳的布料,果真看見了一大塊紅腫起來的皮膚,看樣子確實摔得挺慘。
他冷不丁地用手撫上去戳了一戳,得到的是莫南的一陣顫慄。
「疼?」
「廢話!!你摔成這樣我戳你試試?!」莫南痛的面龐抽搐,惡狠狠地瞪著他。
「疼的話就長點記性。莫大少爺活了這麼大歲數,連小孩都能騙你,說出去是要遭笑話的。」
「你……」莫南真的好想打人。接著他忽而想起了什麼,揪著季歸然就問:「喂,你是不是之前對他們兩個干過什麼?他們說什麼同夥,指的就是你吧?」
季歸然當沒聽見,閉口不答。然而他不答,莫南就當他默認了。
「果然是你害的!」他痛恨地看著這個罪魁禍首,只想踹他一腳出出氣,可惜的是腳被他控制在手裡動彈不得。
「是又怎樣?」
「負責啊!」
「想要我怎麼負責?」
「……」意料之外的回答,莫南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應付,「我……我怎麼知道……」
眼看季歸然就要得逞地笑了,機靈的莫南很快就想到了措辭,他立刻口若懸河道:「你要是這次害的小爺我落下殘疾什麼的,我可要賴上你們季家了。吃在你們家,住在你們家,用的還是你們家的錢,沒事還要出去吃喝嫖賭,欠下一屁股債讓你還去……嘿嘿嘿……」
季歸然就這麼面無表情地聽他講完,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他道:「後果這麼可怕?」當然臉上一點畏懼的神色都沒有。
「現在怕了?呵,已經晚了,鬧騰是我的拿手絕活,莫府上下沒一個不知道的。」莫南還很得意,自以為威脅力十足地繼續講,「等我纏上你們家了,你們就明白了,小爺沒別的什麼特點,一不傾國二不傾城……但,足以讓你們家傾,家,盪,產。」
「……」
「是不是更怕了?哈哈哈哈……」
「恩。」還沒讓莫南嘲笑夠,季歸然忍不住開口揶揄道,「沒想到莫少爺這麼迷戀在下,還想賦予這般糾纏,在下很為難啊。」
「呸!」莫南差點一口老血沒噴到他臉上,「季歸然你別這麼不要臉啊!」
「最先不要臉的是誰?」
「難道不是你嗎?」
「我看你腦子裡裝的都是漿糊吧。」
「哈?!我看你是想打架吧?」
「你打得過我?」
「你……」
兩人還想再爭執幾句,豈料客房的門砰的一聲就從外被推開,出現在門外的是滿臉黑線的季天澤,他攥緊了手中的小瓶子,一臉忍無可忍的神色。
「喂!我晾在外面都很久了!!你們還想打情罵俏到什麼時候?!夠了啊!」他邊激動地抱怨著,邊用一隻手捏住鼻子,揮著周圍的空氣,嫌棄道,「噫!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講真,若不是他突然出現,他們都要把這人的存在忽視了。
「你們什麼鄙夷的眼神?這裡好歹是我的屋子吧??」季天澤感到很莫名其妙。
「這裡不是何大哥的屋子嗎?」
「我不管,他沒回來之前就是我的,何大哥不會介意的。」季天澤不在乎地擺擺手,「對了,我好像找到了,快看。」
二人的視線轉移到他手中的瓶子上,白色小巧的瓶體,不太像是陶瓷製成的。
「哼哼,沒見過吧,你們這些鄉下人連塑料瓶都沒有見過~」季天澤得意地笑,「是不是很想要啊,今兒本大爺給你們特價,原價要幾百萬,幾千萬的雲南白藥,現在只要三千美金,附送高檔限量塑料瓶,統統帶回家~」
「……」雖然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麼,但是真的好想打他。
「咳咳,算了不開玩笑了,快讓我看看你傷在哪。」他盡量嚴肅了下神情,走到莫南旁邊問他。
「就是右腳那邊,你拿的是什麼東西?」莫南好奇道。
「這個啊,」季天澤晃了晃那瓶東西,「專治跌打損傷的噴霧,還好當時我準備充分帶了過來,雖然它前幾天過期了……我想……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什麼意思?」
「哎呀,就是能用的意思,」他不多加解釋,示意道,「腿伸過來。」
「哦……」
莫南有點緊張地把受傷的腳伸過去,只見季天澤扶著他的腿觀察會傷勢,然後用那瓶子口對準了腫脹的地方,瓶口似乎是有一處鑿出來的小圓洞,莫南還未來得及思考它是做什麼用的,只聽見嗤地一聲,從那個小洞里就噴出一股液體,直直地鋪灑在傷口處。
「嘶!!」一陣鑽心的痛楚襲來,莫南差點以為皮膚被侵蝕了,下意識地揪住旁邊季歸然的衣裳,還順帶著往下撕扯。
「……」季歸然好生不爽。
「忍著點,馬上就好。」季天澤對著那處吹了幾口氣。
「……可是……可是……」莫南想說真的好痛,繼而他神奇地發現,在腐蝕般的疼痛之後,那傷處的紅腫似乎開始消了下去,裡邊堵塞的脈絡也慢慢疏通開來,整片皮膚清爽了不少。
他默默感嘆著這葯竟有如此神效,順便對季天澤也多出了幾分敬仰。
「好很多了吧,」季天澤看他表情就猜得到,然後想到了什麼,「對了,阿莫你要不要現在去洗個澡?我已經幫你燒好熱水了。」
「好啊!太有勞了!」莫南剛想起身,卻意識到自己還不能自由走動,「可是我腳還沒好……」
「這有什麼好煩惱的!」季天澤手探過他腋下一把摟住他,「哥哥抱你去就是了~」
「哦,那麻煩……哎喲!」話還未說完,莫南就覺得肩部傳來一陣力道,他回眸望去只見季歸然掐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似的。他疑惑地問:「你幹嘛?」
「……」季歸然很明顯是身體比意識先一步行動,頓時不知如何接話,「我……」
「你?」莫南盯著他身上沾著泥的地方,「你也想洗?」
季歸然沉默一會後,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不行不行,」季天澤搖頭,「這古代的水桶呢,是比較小的,尤其是咱們家比較簡樸窮困,它就更小。兩個大男人肯定擠不進去,死了洗鴛鴦浴這條心吧昂。」
「……不是……」
季歸然還想說點什麼,莫南直接打斷了他:「你要不等會我,我馬上洗好,你要是實在受不了的話,就先換身衣服吧。」隨後他催促季天澤道,「我們快走吧。」
「好嘞!」季天澤一個使勁就將他橫抱起來,「走咯~」
「還是覺得有些麻煩你……」莫南依舊對這姿勢不太習慣。
「怎麼會,我很樂意的!」
「是嗎?」
「當然,對了,要不要哥哥給你搓搓背?」
兩人出門後身影漸行漸遠,徒留季歸然一人留在客房內。
「……」季歸然不自覺地攥緊拳頭。
……
「天澤你?為什麼在笑?」莫南看著季天澤上揚的嘴角,心裡納悶。
「就是覺得……有那麼一丁點想笑……」他又忍不住噗地一聲。
洗浴用的水桶居然放在廚房裡。
莫南對這個事實感到有些不能理解,他總覺得季天澤把很多生活用品全一股腦堆在廚房,甚至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吃喝拉撒都集中在這。
「我只是懶得整理房間……你不要這麼看我啊……」他對莫南複雜的視線很無奈。
桶中已經放置了熱水,氤氳的水汽環繞四周,桶旁還有一處屏風,遮擋住門口進來的視線,屏風上邊還掛了一個圓球狀物體。
季天澤將莫南放在桶邊的凳子上,二話不說就要伸手幫他寬衣解帶,後者一驚忙制止他。
「你、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莫南訕訕道。
「你確定你爬的進去?」季天澤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想應該,可以。」他堅定著。
季天澤也不強求,說道:「好吧,有什麼問題就叫我好了,對了」他指了指屏風上的圓球狀物體,「你洗澡的話可以拿它搓身子。」
「好。」
待季天澤離開后,莫南把那東西拿下來,放在手裡打量了一會,那物體表面像是漁網,粗糙地摩擦著皮膚,拿來搓身子的確不錯。
首先還是先得進桶里去。莫南把那球物暫時擱置一邊,利索地將自己的衣物褪去,解開發帶,披下來的碎發上沾著乾裂的淤泥,讓他很不舒服。
他用手撐住水桶的邊沿,慢騰騰地支撐起身子,勉強算是穩住了。
莫南望著熱騰騰的水面,水桶的高度快到他的胸腔,要是平時自己一跨就跨進去了,然而現在有傷在身,諸事不便。
他在考慮要不要頭朝下墜進水中,轉念一想這樣會嗆到,隨即放棄了這個做法。
他又考慮要不要叫季天澤進來,一想到現在自己一絲.不掛,剛還說的那麼自信滿滿,實在拉不下來臉。
這可愁煞他了。洗浴的熱水就放在眼前,然而自己卻不能去用它。
莫南苦著臉,視線落在之前坐過的板凳上,忽然靈機一動。
他伸腿去勾住凳子腳,將它往桶邊移了移,再慢慢地抬腿放在上邊,直到兩條腿的重量都置在了凳上,他才一點點地用手搭住桶的另一邊沿,上半身附上去,轉移著重心,小心翼翼地將腿縮回來,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匍匐在桶上。
太丟人了,還好旁邊沒有其他人。莫南暗暗慶幸。
廢了好半天時間,莫南終於成功正著坐進了水中,溫熱的液體包裹著身子,一陣舒適,他抓起那個球物就在身上搓了起來,皮膚表面的淤泥遇水就與之相融,一下就拭去了。
他滿足地洗凈身上的臟處,然後慢條斯理地挑著發間殘留的泥巴,一邊將其在水中漂洗,一邊享受著水溫帶來的安逸感。
這時屏風外的門口傳來了動靜,似是有一身影出現在那。
莫南感覺到了,倒也沒在意,大概是季天澤來看看自己有沒有成功爬進來吧。他坐在桶中,有水覆蓋著身子,也不怕被人看了去,繼續攏著一撮頭髮在水中洗著。
待身影走進了,他便隨口說道:「我覺得天澤你這個球還挺好用的,一下就搓乾淨了。」
「……是這個?」來人伸手拿過他放一邊的球狀物。
「恩,總感覺你有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都相當實用來著……」莫南洗完后將自己的頭髮甩回身後,接著回過頭,正欲繼續說些什麼,卻突然愣住了,「……」
……這不是……那個季歸然嗎……
季歸然已經換了身乾淨的衣裳,陰沉著臉站在莫南面前,面目不善,氣場還有些恐怖。
「……你來幹什麼?」莫南奇怪地看著他,「我還沒洗好呢。」
他無視了莫南的話,手中拿著那個球形東西,開口問道:「這是洗浴用的?」
「大概是的吧。」
季歸然挑眉,又問:「他用過?」
「大概?……是吧?」
隨後,莫南看見他手上青筋泛起,還未來得及思考怎麼回事,窸窣幾聲后,那東西就在他手中四分五裂開來。
季歸然放開手,那些碎片啪嗒地掉在了地上,可憐的網狀物在地上滾了一滾,表面上沾了一層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