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洞里的怪物
洞底迎接他們的是一層黏稠的淤泥,踩下去還會發出奇怪的聲音,響在在空曠幽暗的環境里,很是詭異,季歸然不禁皺了眉頭。
「這下面好黑啊……哇這泥!!好軟!」季天澤情不自禁地開始踩踩踩,「很舒服啊,你要不要也過來踩踩?……哎媽呀這味,好臭……」
季歸然比起還有興緻玩鬧的季天澤,更是嫌棄那粘不拉幾的土的臭氣,不免催促起來:「下來然後?」
「然後?」季天澤一愣,接著道,「……等等,我好像,給忘了……」
「……」季歸然開始懷疑這人腦里也是漿糊。
「別急,我想想……」季天澤拍拍腦門,作出努力回想的樣子。
沉寂了一會,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張望起四周的岩壁。邊掃視邊喃喃道:「我記得他說過有什麼東西在牆上,具體的我真忘了……反正在這底下跑不了,我們找找看吧。」說罷就抬腳往旁邊走。
「慢著。」季歸然制止了他。
「?」季天澤疑惑一秒后立馬反應回來,「哦喲差一點就衝動了!嚇死寶寶了……哥們兒,救命之恩在下牢記在心!」
季歸然並不與他多嘴,道:「先確定一下蛇在不在。」
「知道了。」季天澤認真的與他對視一眼。
看他如此篤定的模樣,季歸然不免疑惑:「你有辦法?」
「當然,大爺我可是集未來智慧於一身的高智商人類,看我的。」季天澤用拇指颳了下鼻翼,吹噓過後,便清了清嗓子,提高了聲音嘶聲力竭道,「啊!!你這破蛇!出來啊!——出來啊!——別躲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搶男人你有本事出來啊!——快出來!!」
吼了幾聲,還嫌不夠盡致似的,他用腳狠狠跺著泥濘的地面,淤泥被他踩得發出不滿的撲哧撲哧聲。
「……」季歸然捂起耳朵,因出門而後悔的情緒越發高漲。
季天澤又跺腳又嘶吼地過了好一會,空曠的洞內除了四處敲擊的迴音,依舊沒有其他的動靜。
他也吼累了,直挺挺地靠在岩壁上深呼吸了幾口,對著季歸然揮了個大拇指,下定結論道:「可以了!它不在家。」
「……當真可以相信你嗎?」季歸然一臉鄙夷。
「喵喵喵?為什麼不??」季天澤對他毫不掩飾的鄙夷表示不解,「我這麼賣力好吧?!」
「行了,」季歸然唯恐他繼續喊下去,乾脆說道,「找線索吧。」
「嗯,找起來吧!」
此時正值一天之中陽光最充沛的時刻,洞口處透下明澄的光線,照亮了大範圍的視野,同時,這也是洞底在一天內可見區域最廣的時候。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兩人便在洞內發現要找尋的東西。
「喂你看,那裡,」季天澤指著自己對面那塊岩壁道,「中間那處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凸出來?」
他指的地方處於洞內可見區域的邊緣,季歸然離得有點遠,看的不甚清楚,於是他朝那方向前進了幾步。
的確如季天澤所言,在那上邊有一塊突出的岩石,與其他布滿苔蘚的石壁不同,它的顏色稍淺一些,石頭上還依稀顯現出一個圖案輪廓。
季歸然正想直接走過去,卻被季天澤阻攔住了。
「我去吧,我帶了工具。」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本冊。
季天澤將那本冊翻開來,露出來的是微微泛起褶皺的紙面,像是很久沒用過了。接而他再伸出手,從袖子里拿出一根奇怪的東西。
季歸然還以為那是什麼刀之類的暗器,只見季天澤將本冊隨意地夾在腋下,然後一手捏住那東西的下半部分,另一隻手在其他那頭輕輕一用力,就拔下一小塊來,那一小塊脫離后,剩下的則是一處較為尖銳的地方。
針?季歸然疑惑著,正猜測這是何物,不料又見季天澤將那一小塊剝落下來的東西置於底部,插牢后把本冊放回左手中,右手自然地將那根東西一轉,就在紙面上寫起來。
最初那尖頭並沒有在本冊上落下點什麼,他寫了幾下之後,紙上竟是出現他劃過的痕迹,細細的黑線隨著筆跡顯現得愈發清晰。
季歸然覺得很是神奇。
「嗯,還能用。」季天澤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他瞧見季歸然打量自己的眼神,也並無隱瞞什麼的打算。他用那東西在本冊上敲了敲,回答道:「水筆。」
隨後,他留季歸然一人在原地思考,就著這樣寫字的姿勢便向那處走去。
位於亮處邊緣地帶,那裡的光線相比之下有些黯淡,季天澤幾乎是走到與它一步之遙外,才看清了上邊刻著的是什麼東西。
「咦,這個是……」他有點吃驚,稍一晃神后就低頭照著它的樣子在紙上畫起來。
他還沒畫上幾筆,突然間,不遠處的黑暗中有什麼生物動了動,他的目光一下子被那動靜吸引了。
季天澤立刻警惕起來,他可沒忘這洞中存在著的東西,於是他停下手中的筆,死死地盯著那處,全身都處於戒備狀態。
只見那東西動了幾下,便一點點從黝黑的暗部里爬了出來,那是一隻黑色多腳的可爬行生物,約莫有巴掌大小。
俗稱,蜘蛛。
季天澤猛的邁起步子一個勁往後退去,冷不丁被那淤泥滑得一個踉蹌,手中的東西差點沒拿穩掉下去。
不遠處的季歸然瞧見他這麼大的這動靜,也警覺起來,問道:「發生了什麼?」
季天澤站穩了身子,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一臉緊張地回頭看他,顫著手指著那塊地方,害怕地說道:「你、你……看那……」
季歸然順勢望去,很快看見了那隻生物,他先是一愣,然後立馬偏過目光,不再看它。
「看見了沒?!」
「嗯……」他深沉道。
「那就不是我看錯了……它真的是那個東西吧?!就是那個……毛茸茸的……會爬的……面目猙獰的……」
「對。」
季天澤驚魂未定地擦去額頭的冷汗,看了一眼季歸然的神色,他也好不到哪去,鐵青著臉,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真棘手……」季歸然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沉聲詢問季天澤,「撤退?」
「我也想……可是不行啊,」季天澤捏緊手裡的冊子,「已經畫下來一半了。」
季歸然聞言,知道他不甘心半途而廢,可現在這種情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那隻蜘蛛卻當兩人是空氣,又往前爬了幾步,停在了凸出的石塊的旁邊。
「那你上去。」季歸然又瞄了一眼,說道。
「卧槽!憑什麼我!」季天澤寧死不屈。
「你的東西。」
「那給你好了,哥們兒加油啊。」說罷季天澤就要將手中的東西塞給季歸然。
後者趁他還未放手,反應敏捷地一個側身躲過,額頭處的冷汗因這動作,順勢從臉龐上滑落了下來。
「做事有頭有尾,才是人之常情。」他嚴肅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進退有則為本!」季天澤也不甘示弱。
兩人僵硬地對峙半天,雙方都不打算後退一步,氣氛相當尷尬。
「這樣吧,」季天澤率先打破了死寂,「我可以自己走過去……」
「那我走了,你保重。」
「卧槽你這人咋這樣!我還沒說完啊!你得掩護我啊!不然我不就死定了?!」
「掩護?」
「對,你先找塊石頭,在後面看著,聽清楚了,我上去記錄的時候……」季天澤前所未有的正經,「它要是稍!微!動!一!下!!你什麼都不要想就砸過去!聽見沒有?!」
季歸然雙眉緊蹙,猶豫著是否要答應他。
「咱們可是戰友啊,救人一命還勝造七級浮屠呢!」
「……行。」他勉強應了。
季天澤聽言大喜過望,忙不迭地從角落裡拾起一塊石頭,也不管臟不臟就塞到季歸然手裡。
季歸然也不在意這石頭在泥里滾過,握在手中緊緊攥著,用凜冽的眼神示意季天澤快去。
後者不予怠慢,開始一步步朝著岩石的方向走去,挪動的步子極為緩慢,每前進一步,恍如就有墜入深層地獄一樣的痛苦,他的眼神還死死停留在那隻生物的上面,片刻不離。
季歸然破天荒地沒有催促他,手裡的石頭已沾上手心裡的冷汗。
待季天澤好不容易挪到了石頭前,他硬是隔了個最遙遠的距離,大約三步之外,他剛好能面前瞧見上邊東西。他顫巍巍地拿起筆,手抖的不行,不忘提醒後面的人:「看、看好了啊……」
「嗯……快寫。」其實季歸然拿著石頭的手也在顫抖。
季天澤這才稍稍平復了下砰砰直跳的心跳,注意力轉移到紙面,餘光還是停留在敵人身上,不敢鬆懈分毫,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描繪著事物,生怕下一秒就被吞噬殆盡。
他匆匆畫好了大致的外形輪廓,雖是有些難看,但也顧及不了那麼多,能看懂其內容就行,他正準備加上最後一筆完工,陡然間餘光瞄見那生物動了一下。
鋪天蓋地的恐慌迅速漫上心頭,嚇得他紙上握著的筆一抖畫歪了,他沒空在意這個,而是忙吼道:「砸!!!」
季歸然得到信號,將手中的石頭猛地擲了出去,石塊砸在岩壁上發出咣當的敲擊聲,其迴音在洞里應接不斷地響著。
他扔得是很用力,若是砸到它身上,定是一擊致命,可惜季歸然手抖,一心急沒找好方位,砸偏了。
「!!!」
打偏了姑且不提,重要的是,那生物因此受到了驚嚇,原本靜止不動的它,抬起那毛茸茸的腳就要爬起來,還是往下邊那岩石上爬。
「噫!!——」季天澤發出凄厲的尖叫,直接把手裡的筆甩了出去,撕下手裡本冊的那一頁,往懷裡一塞,隨後將本子也扔在了地上。他喊:「我們快跑!!它要到地上來了!!」
於是兩人手忙腳亂地往洞口處奔去,二話不說就爭先恐後地想爬出洞。
「一個個來!這竿撐不住!!」
「那你快點!」
「等等……我腳軟,沒法做到平時的速度啊!」
「那你下來我先。」
「喂你有病吧我都上來一半了!」
「嘁……快點!」
……
一陣折騰之後,他們二人總算是成功出了洞口,一時間都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安撫著驚魂不定的心臟。
「啊什麼破地方!我以後再也不來了!!」季天澤一邊回神一邊心驚膽戰道。
「……恩。」季歸然十分認同他的看法,抬手揩去臉上的冷汗。
「沒想到……呼……沒想到底下竟是如此恐怖,真是小瞧了它……」季天澤長吁出一口氣,對著他伸出拳頭,「哥們兒……咱們能一起逃出生天,就是過了命的交情,以後……有什麼問題就來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包括戀愛問題!來!」
「患難之交,」季歸然握拳與之相碰,鄭重道,「自當銘記。」
兩人在原地定神了好一會,呼吸終於趨向平靜。
季天澤從懷裡掏出那張畫了東西的紙,看了一眼上邊因動作幅度過大揉出來的褶皺,又放了回去,繼而對季歸然說道:「可以了,任務完成,領獎勵去。」
「恩,回去吧。」
休息過後,他們的精神狀態緩過來不少,疾步走路也不是很吃力,二人很快就回到了屋內。
「……你們……」莫南看著狼狽不堪的季天澤和季歸然,這兩人皆是面如土色,彷彿經歷了什麼巨大的劫難一般。他不禁說道:「我……我是讓你們去洞里看看,不是讓你們去當徭役的……」
季歸然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只見旁邊的季天澤嗷地一聲就哭喊著撲了上去,也不管身上沾的泥濘,一個勁就往莫南身上蹭。
「嗚嗚嗚嗚阿莫你差點就見不到我了……」他聲淚俱下,雖然半天沒看見淚在哪,「你知道那裡有多可怕嗎嗚嗚嗚……」
「怎麼了這是?」莫南疑惑,擔心地問道,「你們遇上蛇了?」
「不是……那是比蛇更可怕的東西……寶寶差一點就命喪黃泉,魂歸西天,永無輪迴之日了嗚嗚……」
看季天澤哭叫得這麼凄慘,莫南替他心疼的同時,還有點好奇。他安撫著可憐兮兮的季天澤,朝一旁的季歸然問道:「真的假的?什麼東西?」
季歸然沒有回答他的後半句,只是陰著臉點點頭。
莫南見不但是季天澤,季歸然也是臉色極差,對他們遇險之事篤信不疑,然而他想象不出是什麼怪物可以把他們嚇成這樣。
「嚶嚶嚶……好害怕……」季天澤簡直要把莫南按到身子骨里去,臉上是一種懇求安慰的表情。
「行了行了,別怕,」莫南輕輕揉了揉他的頭,好聲哄道,「都回來了,沒事的……」
「恩……」季天澤將摟的力道放開不少,隨之在他頸邊滿足地蹭蹭。
「然後……你們找到了嗎?」
「恩?什麼?……哦,當然!我還把那石頭上刻著的都畫下來了!快誇我!」季天澤忙不迭鬆開莫南,從懷裡掏出那張紙來,喜滋滋地送到他手中。
「我看看。」
莫南接過他的紙,手指觸到紙面時,就覺得它與普通紙不太一樣,似是要光滑上許多,他也不在意這些細節,注意力轉移到上邊所繪的東西。
「咦,這個不就是……」
紙面上是一條咬尾蛇,蛇環成一個圈,圈中間有一個神秘形狀的符號,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整個圖案上半部分畫的還算工整,後半部分卻歪歪扭扭,在蛇尾部分居然直直劃出一條黑線,硬邦邦地穿過中間符號。
見莫南看著疑惑,季天澤有點不好意思道:「這個……那根線純屬失誤,恩一緊張害怕就手滑,總之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哦……」莫南應道,繼而指著裡邊的符號問,「這中間是什麼東西?」
「這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它就是鑰匙。」
「真假的?」莫南不可思議地盯著那神奇的符號,他從未見過長這樣的鑰匙。
「哎喲我怎麼會騙你……」季天澤一臉真誠,「我不敢保證它百分百是那鐵門的鑰匙,不過……至少它確實是一把鑰匙。」
莫南將信將疑地點點頭,隨後便注視著這個圖案出神。
「你先看著吧……我去換身衣服再喝口水壓壓驚,太他媽驚險了,」季天澤起身,「對了,有什麼問題記得再來問我啊。」
「好。」
季天澤離去后,房間里只剩看著紙頭髮呆的莫南,和不知道看著什麼發獃的季歸然,兩人相處同一屋,竟是難得的清凈。
莫南也不管季歸然在想些什麼,只顧看著那形狀,在腦內不斷拼湊著現有的線索。
圓形的蛇洞,鐵門上的數字,神秘的鑰匙符號,和熟悉的咬尾蛇……它們之間到底有何聯繫,鐵門的鑰匙會存在洞里嗎?
他盯著那個符號,又想起鐵門的鑰匙孔,琢磨著應當去書房內看看那門。欲動身時他才想起旁邊沉默著的季歸然來,喚道:「嘿,季歸然你過來。」
季歸然抬眸望他,神情似乎並不怎麼友善,好在莫南已經對此麻木了,他也不在意地就命令著:「扶我去書房。」
莫南本以為這廝至少還會跟他斗幾句嘴,不料他異常地聽話,過來就是掐住他的腰把他託了起來,除了用力過猛以外,簡直不能更好使。
「哎喲喂……我祖墳又冒青煙啦?」莫南不禁貧嘴道,「大爺您怎麼啦,這是經歷了生死然後決心改頭換面么?」
季歸然聞言,又加重了掐著他腰處的力度。
「啊疼疼疼,停!您還是如往常一樣的不可理喻,渾身都是怪力行了吧……」
季歸然充耳不聞莫南的廢話,突然另一隻手攥住他的手腕,向自己方向使勁扯過來。
「幹嘛??」莫南有點緊張。
「……」季歸然像是有什麼話要講,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屁快放。」
「我……」
「你?」
季歸然又盯著他半晌,最後終於咬咬牙,下了決心般,擠出幾個字來:「我也怕。」
「……」
莫南有點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恍惚了好一陣,才確信了季歸然剛剛所講的幾個字不是自己的幻覺。
然後他當機立斷,強烈的情緒忍都忍不住,毫不猶豫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哎喲我的娘嘞哈哈哈哈哈我沒聽錯吧……等等讓我笑會,噗哈哈哈……」
「……」
莫南看他愈發陰沉的臉色,不敢笑的太過放肆,一會就強壓下狂笑的衝動,可終究無法掩飾自己抽搐著的嘴角。
「……」季歸然怒從心中起,手上的力道直接全部放開,莫南突然間失去了支撐力,冷不丁地摔倒在地上。
「喂你別這樣!我不笑了還不成么!噗……我真不笑了,一點都不好笑,這是人之常、常情……我、我理解!!你先扶我過去啊,我保證……保證路上不笑你……」
「自己爬!」季歸然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