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外貌起變化
「……」
莫南又瞄了一眼碗里的不明液體,心裡一陣發怵,不禁開始懷疑自己聽見了什麼。他訕訕地確認著:「您……剛說什麼?」
緋婆輕嘖了一聲,白他一眼道:「我讓你把它喝了。」
「這是什麼東西?」
「毒不死你就行了。」
「原來有毒?!」
「……」
「不不不,」他看著緋婆瞪他的眼神,越發確定這湯里有古怪,連忙搖頭拒絕,「我不喝。」
緋婆額角的青筋突了一會,終於她失去了耐心,她倒也沒有與一般人一樣怒言逼迫,只是用手輕輕托著腮,嘴角勾起陰測測的笑,語氣里顯而易見的威脅:「不喝是吧?那你……就別想出這個門了。」
彷彿在配合她的話一般,一陣陰風拂面而來,吹過他的身子,吱啦地一下把門帶上。唯一與外界接觸的木門合閉后,整個環境變得更加陰暗一些。
「……」
「恩?」
聽著緋婆遊刃有餘的腔調,莫南頓時就慫了,他咽了咽口水,退一步說道:「我……我考慮下……您別亂來。」
說罷他猶豫著,小心翼翼地端起桌上那碗深色的液體,眼神在湯上和緋婆的眼神間來回瞄著,像是在確定些什麼似的,又補充道:「那什麼,我能先寫一封遺書嗎?畢竟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一個不怎麼和諧的……」
「閉嘴,麻溜的喝了!」
「……是是是!」
緋婆展現出來的不耐煩的神色更令莫南害怕,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閉上眼睛,咕嚕嚕地將碗里的東西灌到嘴裡,甚至不多加品嘗它的味道。
直到把碗里的液體飲盡了,他才舔舔唇回顧一下藥湯的氣息,本以為是中藥的苦澀,不料口腔里竟是充斥了一股清涼的甜味,給人一種啜飲甘露的清爽感。
不過味道是什麼並不重要了,莫南還是比較在意之後會發生什麼。
沉默半晌后,他沒有感到體內有什麼異樣之處,才戰戰兢兢地開口:「好了……我可以回去了么?」
緋婆聞言,抬眸看了桌上矮了一截的紅燭,唇角帶笑道:「可以,如果你還想出去的話。」
她的話像是某種引子,喚醒了沉睡在體內的不知名的魔物,驟然間莫南便開始感到身體里的不對勁,那是一種強烈的酥麻感,隨著血液一點點蔓延至全身,彷彿是凝聚了一群小蟲子,得了號令后爬遍這副身軀各個地方。
「唔……啊!」莫南忍不住驚叫一聲,這股奇異的感覺愈發的明顯,刺激著各個感官,最後它涌到了頭皮處,一個勁叫囂著要穿刺而出。
最後像是真的穿破頭皮溢了出來,莫南吃痛地狹起眼之時,覺得眼前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紅霧,整個視線都開始模糊不清,隱約還用餘光瞥見了幾抹銀白色。
什麼東西?……
莫南靠在桌邊,吃力地適應著體內強烈的衝擊,想思考它的緣由卻轉不動腦子,就在他懵然之時,一雙手掰過了他的下頷,逼迫他偏頭與其對視。
他撐著略微沉重的眼皮,勉強與屋內的另一人對視。
「你……」
「恩,還不賴,」緋婆勾唇笑道,「長得倒是一副好皮囊,尤其是喝了它之後……」
「什麼東西……」他不安地擠出幾個字問道。
「毒不死你就好。」
這還叫毒不死?!莫南內心叫囂著,腦子裡愈發變得混沌,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可以駕鶴西去了。
彷彿聽到了他心底的咆哮似的,緋婆接著說道:「真沒毒,只是給你的外貌作作休整,大可放心好了。」
「休整?……」
「你自己看吧。」
隨著話音落下,一面小銅鏡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他顫巍巍地伸手拾起那鏡子,壓抑著內心的驚恐拿到面前一看,下一秒就差點把它摔了出去。
……莫南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
他戰戰兢兢地又把鏡子端到面前,定睛仔細一瞧,手上猛地使勁,像是要把鏡子捏碎了的力度。
鏡中的人系好的發已經散開,淺黑色的長發皆褪去了原有的顏色,變成了縷縷銀絲。白色碎發散亂地披在肩上,要不是容貌還未變,莫南真覺著自己幾分鐘間老了四五十歲。
剛想著還好臉未變,莫南再細細往鏡中看去,還未平息的小心臟又受到了驚嚇。
鏡中的人眸子不知何時變成了殷紅的顏色,像是在滴血一般,尤其是在昏黃燭光的襯托之下,更顯幾分陰森。
被這樣子的自己盯著,莫南越看越怵,乾脆啪地一聲把鏡子的正面按回桌上。
「看清楚了?」緋婆饒有興緻地問他。
「……我……」
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驚嚇感言,忽而緊閉的房門被撞開,話音戛然而止,他抬眸看去。
外邊明亮刺眼的光線被一身影擋住,細碎的陽光落在那人的肩膀處,他匆匆踱步進門,彷彿將外邊的明媚捎了進來,令人產生莫名的安心感。
只是當莫南透過朦朧的視線看清來者是誰,又嚇得不知所措。
他手忙腳亂不知道將自己藏哪,不知為何,知曉現在情況的他,並不想讓季歸然看見自己的模樣。
奈何屋裡空蕩蕩的,莫南環視一遍,沒有藏身之處,乾脆急中生智地躲到緋婆的後面,試圖隱匿自己的身影。
緋婆看到慌慌張張躲到自己身後的莫南,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倒也沒有制止他,她依舊散漫地坐著,嘴角勾著一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假裝自己是局外人。
她看著莫南在自個身後躲好,又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來人用力拽了出來。
莫南慌亂之時被季歸然拽去,他下意識地抬眸與他對視,下一秒又想到什麼移開視線,不敢直視他,甚至有點想捂住自己的頭不讓其看見。
他的內心裡,竟是有些害怕從季歸然的眼裡看到一些異樣的情緒,比如惶恐,或者厭惡。
二人之間沉默了片刻,直到莫南感到攥著自己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些,才又訕訕地轉回視線看他,令他有點驚訝的是,季歸然依舊是那張平日一樣的臉,只是開口時候的語氣更陰冷了點。
「你給他吃了什麼?」他的第一句話是問緋婆的。
「你不是都看到了?」
「我問的是什麼東西。」
「放心,死不了,也沒事,」緋婆的語氣波瀾不驚,她的眼神瞥過二人,「只是給他的外貌做些改變的葯而已,這葯對人無害,且時間久了藥效自然會褪去,莫慌。」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就是這樣啊。」
季歸然聞言眉頭皺起,他用手掰過莫南的下頷,逼迫他正視自己,他盯著莫南血紅的瞳孔,發問道:「難受嗎?」
「……」莫南頓時心情有點複雜。這種帶有關心意味的話,從季歸然嘴裡說出來怎麼跟質問似的。
不過季歸然難得關心關心他,他以搖搖頭回應他不難受。
「都說沒毒了,怎麼會難受,」緋婆略有些不耐煩道,「行了,你把他先帶回去吧,大典時候到了讓他去就成,沒其他的事了。」
「……」莫南欲言又止,心裡有無數問題想問,卻被緋婆的一個目光瞪了回去。
「還不走,要我送你們不成?」
「我……喂喂,你!……」
他正想開口,身旁的季歸然倒像是聽從了緋婆的話一般,不由分說地攥著他的手就往外走,莫南被半拖半扯地拉出去,腦子裡亂亂的,連對季歸然的出現都沒思考過。
緋婆看著二人出門后,懶洋洋地起身去關好門,屋內再次黯淡了下來。
她凝視著桌面上搖曳的燭光,紅燭已經燃燒了一半,火團似乎小上許多,她嘆了口氣,在它旁邊點上一根新的。
寂靜中,口中傳出的喃喃聲不知說給誰聽:「我的神吶……您今年可消停點吧。」
……
莫南被季歸然拉著回去,一路上吸引了好大一部分村民驚詫的視線,又在回到住處時得到了張嫂的一聲驚嘆。
「這……這是怎麼了?」她的口中彷彿能塞下一個雞蛋。
莫南不知怎麼解釋,只好把見緋婆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是嗎……原來是這樣……」張嫂有些戰戰兢兢地看著他滿頭的銀絲,驚魂未定道,「我知道了……既然是緋婆說沒事,那莫公子……你也別太慌張,先適應著,一切等過了大典再說吧。」
「好……」
即使莫南看著自身的變化,心裡仍舊感到幾分害怕,但日子還是得繼續過著。
好在真如緋婆所言,喝下去的葯湯對身體沒有什麼害處,幾天適應下來,莫南感到身子沒什麼其他的異樣。
不過,頂著這副驚悚的樣子,他是萬萬不敢出門了。
於是莫南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內,即便有好奇心泛濫的村民過來尋找,他也一併閉門不見,畢竟這模樣他自己看著都犯怵。
這段時日過得還算安穩,可莫南心裡並不怎麼安定。
季歸然似乎每日都出門,一般等到莫南睡醒,就已經尋不到人影了,每當去跟張嫂問起時,會得到幾乎一樣的回答。
哦,跟蘇離燕出去的。
莫南心中有種愈發強烈的不適感,彷彿心裡被挖空了一塊,用什麼也填補不上,也就只有當那個平日看不爽的人回來之時,才略微好受那麼一些。
怎麼跟中了邪似的。莫南暗暗心裡嘀咕。
當人的心裡有了挂念的東西,時間則會過得十分緩慢,這個道理莫南清晰地體會到了。
日復一日,白天還是那麼長,卻像是停滯過,許久后才肯讓夜幕漸漸降臨。熬過了這樣漫長的一段時日,終於到了臨近大典前的一天晚上。
莫南百般無聊地坐在床.上,想著某個外出的人怎麼著也該回來了,他總覺得下一秒就能聽見那人的腳步,卻都是自己的幻聽罷了。
入睡吧,還太早,不睡吧,真難熬。
這樣的心境令莫南有點煩躁。他看著外邊天色已黑,琢磨著要不要趁月黑風高,出去溜達溜達,畢竟很久都沒正大光明地出門過了。
這般想著,莫南便動了身,他做賊似的輕手輕腳地扒拉開門,將身子一點點蹭了出去。
也不知自己這樣子出去,會不會被不知情者當做鬧鬼,然後鬧得家家戶戶人心惶恐。莫南想到這裡,還有點想笑。
未等他笑出聲,忽然間,一股清香竄入了他的鼻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