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莫明的不安
阮碧盈一個人守著黑漆漆的病房,身體蜷縮在一起,「暮白……暮白……」
她一遍一遍的呼喚,這麼多年了,這是她每天睡覺前必須叫的名字,彷彿叫著他的名字,她才能睡去。
夢裡她的惡夢又開始了,那是一場永遠也抹不去的痕迹,在外人眼裡她似乎已經忘記了那個可怕的今晚,可是只有阮碧盈自己知道,她每個黑夜是如何度過的。
「暮白……」
她是叫著他的名字醒來,而枕頭已經濕了大片,在知道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時,她試著放棄過,並告訴自己已經髒了,這輩子都配不上他,可她的努力只換來更多的痛苦,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即使那個女人是自己的親人,她也無法把自己唯一的依靠拱手讓給別人。
她守著這個寂寞的黑夜,一直守到天亮,守到陽光照進來,可是她的心卻無法變亮,她不能沒有他,這是她心底的聲音。
蘇黎黎有過這一次經歷,再次來見阮碧盈時,注意了很多,她知道與他保持著適時的距離,更多的時候她會削個蘋果給阮碧盈,而阮碧盈也沒有再鬧出什麼花樣,她每次總是盯著蘇黎黎看,看得她都發慌。
阮碧盈經過半個月的治療,身體已經恢復了差不多,那些被她劃破的傷口已經結痂,在白皙的皮膚還殘忍的留著暗紅,每次看到阮碧盈身上那些數不清的刀傷,蘇黎黎就會心痛。
出院這一天,蘇黎黎和喬暮白一同來接她,阮碧盈依在喬暮白的懷裡安靜的向前走,蘇黎黎跟在後面,沒有嫉妒,更多的一種疼惜。
在他們走出好遠時,阮碧盈突然停下來轉頭,「姐姐,你快點,我們等你。」
這是她砸傷蘇黎黎以後,阮碧盈第一次和她說話,而她的那聲姐姐讓蘇黎黎呆愣的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喬暮白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笑了,他撫摸著阮碧盈的頭,「盈盈真乖。」
阮碧盈得到他的誇獎,仰頭沖他淺笑,只是那笑容如頭頂的陽光一般刺眼。
蘇黎黎快走兩步,甚至腳底都踉蹌了一下,喬暮白慌的丟下阮碧盈上前扶住她,「怎麼這麼不小心?」
帶著心疼的嗔怪,又激起了被甩在一邊的阮碧盈心中的嫉火。
阮碧盈的眼睛盯著蘇黎黎的肚子,她不知道喬暮白是不是因為孩子而捨不得這個女人?
管宅的客廳燈火通明,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身穿白色大衫的管風明坐在餐桌旁邊,看著桌子旁邊坐著的三個人,他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
「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看著你們我真的很開心,盈盈,爺爺第一杯酒祝你永遠這麼美麗,」管風明舉起手裡的杯子,眼神溫柔的看著阮碧盈。
「謝謝爺爺,」阮碧盈甜甜的聲音像灌了蜜一般。
管風明喝下半杯紅酒,眼睛又看向蘇黎黎和喬暮白,「第二杯酒我謝謝沫沫,這些天來你對盈盈的照顧,我都看在眼裡。」
蘇黎黎因為管風明的話而臉紅,是她的原因害阮碧盈受傷,如果說照顧,她真的做的很少,他這句話是在誇獎自己用心的努力,還是在諷刺自己,一時之間,蘇黎黎難以分辯。
管風明在她思索之際,已經喝乾了杯子里的紅酒,喬暮白見她一直愣著,就碰了她一下,「管叔都已經喝完了!」
蘇黎黎有些不好意思的啜飲了一口果汁,然後輕聲的開口,「盈盈和我是姐妹,照顧她是應該的,只是我一直做的不夠好,以後我會努力的!」
她說得都是自己的心裡話,她其實一直在努力好好的照顧盈盈,就算是為了地下的母親,她也會這樣做的。
一邊的盈盈沉默的低頭,經歷過一場自殘以後,她似乎安靜了很多,即使有時候還會纏著喬暮白,卻也不是以前那般的張揚,有時蘇黎黎都會想,如果盈盈沒有受過傷害,是不是她的性格應該比自己活潑。
性格是後天形成的,蘇黎黎其實內心裡也是一個很活潑的女孩,只是長期壓抑的生活的環境讓她把本性的東西掩藏起來。
「盈盈,暮白給你喝杯酒,暮白想對你說,不論以後我和姐姐去哪裡,我們都不會丟下你的,暮白也絕對不會不要盈盈,你是暮白的親人,暮白永遠都會照顧你,以後不許說暮白不要你的話了,知道嗎?」他彷彿在對一個孩子說話,聲音里是從來沒有過的柔聲柔氣。
阮碧盈端著紅酒,紅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波光瑩瑩,她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倒映著一個人,那個人是她的全部,她就那樣看著他,看到她自己都感覺心痛了,才一下子喝光杯子里的紅酒,「盈盈以後不會纏著暮白了,暮白還要照顧姐姐。」
她太乖巧的話讓人聽著不由的心酸,不止是喬暮白和管風明有這樣的感覺,就連一邊的蘇黎黎,亦是……
阮碧盈把目光又看向蘇黎黎,只是那雙眼睛總會讓蘇黎黎不敢面對,總是讓她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姐姐,盈盈以後不會罵你了,你不要讓暮白生盈盈的氣,盈盈離不開暮白,」弱弱的聲音帶著可憐的乞求,阮碧盈的一句話將蘇黎黎推到眾矢之的的風口浪尖,蘇黎黎成了所有錯誤的焦點。
蘇黎黎看著阮碧盈,那雙清澈的眸子讓她感到一股寒意,可是面對她一臉的單純,她只能點頭,「姐姐不會的,姐姐不會讓他離開你。」
一頓晚飯吃的別彆扭扭,大家雖然竭力的避開讓他們傷心或者尷尬的話題,但那種壓抑的氣氛始終都在。
晚飯結束,喬暮白牽著蘇黎黎的手準備離開,只是在離開前,他上前在阮碧盈額頭吻了一下,「聽話,好好睡覺!」
阮碧盈點頭,眼裡卻盈滿了晶瑩,蘇黎黎的心頭彷彿被一雙手握住,緊的她無法呼吸。
一走出別墅,蘇黎黎便鬆開喬暮白的手,「我面對她的時候,總會感覺心裡惶惶不安,我總感覺是自己偷走了她的一切,每次一碰到她的眼神,我就有一種罪惡感,我該怎麼辦?」
蘇黎黎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了,這些天來,雖然阮碧盈對她沒有過惡言惡語,甚至今天還叫了她一聲姐姐,但是蘇黎黎仍然無法安心,無法面對阮碧盈的眼睛。
喬暮白上前將蘇黎黎摟進懷裡,「是你自己想太多了,盈盈現在已經都接受了,她都不鬧了,你就不要再庸人自擾了!」
庸人自擾?真的是這樣嗎?蘇黎黎仰頭看著星空,她感覺很是迷茫。
日子過的很快,蘇黎黎的肚子又大了一些,阮碧盈白天沒事的時候,就會跑來瑜園,起初兩個人都很生澀的坐著,直到有一次,蘇黎黎彈琴被阮碧盈聽到,她就跑了過來。
「姐姐,你教我好嗎?」她抓著蘇黎黎的手搖晃,像是個撒嬌的孩子。
當她們第一次並排坐在鋼琴前,當她們的四指同時在琴鍵上跳動,那一刻,蘇黎黎忽的發覺,她們的心是相通的。
其實她們的心應該是相通的,畢竟她們是親姐妹,不是嗎?
鋼琴讓她們的距離一下子近了,而蘇黎黎的惶恐消失了,她的心真正的開始接受盈盈。
喬暮白回來的時候,經常會看到兩個白衣女子坐在鋼琴前,像是一副畫卷,美好的不真實。
不過,每次喬暮白回來,阮碧盈就會快速跑過去,攬著他的胳膊說今天和姐姐一起彈琴很高興,蘇黎黎則是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他們,沒有嫉妒,沒有尷尬,彷彿阮碧盈對喬暮白的親密與她無關。
喬暮白看著著蘇黎黎,只能用眼神傳遞著自己的愛意,而她只是淺淺一笑,那柔軟的笑容暗藏的傷只有她自己知道。
管宅瑜園裡,四個人又坐在一張桌子上,中間還有個大大的蛋糕,蘇黎黎到了才知道原來今天是管風明的生日,可她卻連份禮物都沒有準備,一時之間窘迫的不行。
阮碧盈上前抱住管風明在他的臉頰親了一下,嘴巴甜甜的說了一句,「爺爺,生日快樂!」
看著阮碧盈的純真,蘇黎黎知道在她的心裡,眼前的老人就是她的親人,應該是除了喬暮白無人能及的。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如果沒有管風明或許就不會有阮碧盈的今天,想想她也應該感謝這位老人。
「管叔,你過生日我不知道,也沒有準備禮物,有時間我一定補上,」蘇黎黎很窘迫的說出了這句話。
管風明則是哈哈一笑,「禮物,我老頭子似乎什麼也不缺,如果真想送我禮物,那就讓你肚子里的孩子認我當爺爺。」
「嗯,一定的,」蘇黎黎的手撫上小腹。
阮碧盈的眼睛又一次掃過蘇黎黎的肚子,「姐姐給寶寶檢查過嗎?我看電視上有很多畸形寶寶。」
她傻乎乎的一句話,讓蘇黎黎的心當即如被人握住似的,她本能的伸手護住肚子。
「盈盈,別亂說話……」一邊的管風明看到蘇黎黎臉色難看,呵斥了一句。
阮碧盈癟癟嘴,一副生氣的表情,喬暮白按了按蘇黎黎的肩膀,「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蘇黎黎不知怎麼吃完的這頓,她的耳邊始終回縈著阮碧盈的那句話,她的一隻手護住肚子,只有不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