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孩子沒了

  渴?

  好渴!


  半夜,蘇黎黎醒來,嗓子里像著火一般的難受,她拿起床頭的杯子,結果卻空空的。


  「暮白,我喝水,」蘇黎黎去叫身邊的人,可是在叫了幾聲后,才發現床的另一邊是空的。


  他去哪了?


  「暮白……」


  「暮白……」


  蘇黎黎叫了幾聲,也沒有聽到回應,於是她只得自己起來去倒水。


  可是很奇怪,卧室里的飲水機,居然也沒有水了,蘇黎黎不得不下樓去接水。


  夜太深,雖然走廊里開了燈,但是仍讓人覺得視線不甚清晰,也不知是昨晚沒吃好的原因,還是懷孕的她變笨了,現在下樓梯都覺得困難。


  蘇黎黎手扶著欄杆,走的很小心,可是越下走越覺得腳沉,就連頭也在這時暈了起來,她剛想扶著樓梯坐下,卻是手抓著的欄杆一滑,笨重的身體如皮球一般的滾落……


  「啊——」


  寂靜的夜,凄慘的叫聲格外的瘮人。


  所有人的夢,都被這一聲慘叫驚醒,待大家趕來時,蘇黎黎已經躺在血泊之中,臉色是死一般的白。


  蘇黎黎捂著肚子,感覺她的寶寶一點一點下墜……


  身體彷彿被剝離開來,這種痛讓她不停的蜷縮,讓她害怕……


  她的雙手那麼用力的護著肚子,可是仍然阻止不了那團重物下落,同時她感覺到從腿間流出的一股一股灼燙的液體。


  空氣中瀰漫起血腥的氣息,突然一切都靜止了……


  隨著那股疼痛的加劇,無邊的黑暗將她吞沒,再吞沒,終於,她意識消失之前,她彷彿看到了孩子的臉、喬暮白、還有盈盈……


  寶寶沒了,而她什麼也沒有了,這是她閉上眼睛之前,最後的想法。


  喬暮白趕回來的時候,蘇黎黎已經被女傭抬上了車載去了醫院,而地板上那癱殷紅的血讓他眩暈……


  「沫沫……」他叫了一聲追出去。


  孩子的哭聲,喬暮白的冰冷在夢裡反覆縈繞,繞的蘇黎黎睜不開眼睛,她像被卷進一個巨大的漩渦,怎麼都爬不出來。


  阮碧盈突然犯病了,傭人把他叫了過去,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


  現在除了懊惱,喬暮白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去做,他一直緊緊的握著蘇黎黎的手,他怕她就這樣睡下去……


  喬暮白見到那個渾身是血的孩子,他已經成形,大概是剛從蘇黎黎身體內拿出來的原因,孩子身上還是有溫度的。


  「孩子,沒事,對不對?」喬暮白甚至以為孩子還活著。


  醫生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喬先生請節哀吧。」


  節哀?他什麼都明白了,挪開臉不敢再看第二眼,臉上是內心痛苦的扭曲,他現在的心情況且如此,他不敢相信蘇黎黎醒來,如何面對這個殘忍的事實。


  醫生托著孩子站在那裡,等待著他發話,如果放在平時,這樣夭折的孩子會做為醫療廢物處理,而這個孩子是他喬暮白的,醫院處理的格外小心。


  「喬先生,孩子要怎麼處理?」醫生感覺托著孩子的手都累了,忍不住的問一句。


  喬暮白的眼睛冷冷的掃過醫生的臉,「雖然他死了,但卻是管家的孩子,」說完伸手接過用被單包裹的嬰兒大步離開。


  一周后。


  蘇黎黎仍然睡著,彷彿上輩子欠了她多少個夜晚,她都要在今生補回來。


  「醫生,她到底有沒有事?」這樣守著她,喬暮白越來越沒有底。


  「喬先生,她除了身體的傷,心理上應該受了很大的刺激,潛意識裡不想醒過來,她是在刻意拒絕不能面對的事實。」


  「那她到底是醒?還是不能醒?」


  「這……這個要看喬太太自己,而且作為家人,喬先生最好講一些開心或者甜蜜的事去喚醒她……」


  開心?甜蜜的事?他們之間有嗎?喬暮白愣在那裡。


  醫生走了,喬暮白看著和床單枕巾一樣顏色的臉,心裡陡然升起一股恐懼,他怕她就這樣一直睡下去,怕她睡著睡著就永遠不會醒了……


  「沫沫……」喬暮白握住她的手,輕輕的貼在臉頰,看著她眉頭那個皺起的疙瘩,他猜到她一定做了什麼不開心的夢。


  連夢裡都是傷痛,喬暮白的呼吸收緊,他一直知道自己欠她的,可是沒想到現在又多欠了一筆,終究他們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要受這麼多的磨難?


  第一次,喬暮白相信宿命,第一次,喬暮白害怕宿命,現在看著她,握著她,他總有種和她越來越遠的感覺,遠到她的臉近在咫尺,卻模糊不清。


  她一直在睡,他就一直守著,如果出事之前這樣,或許就不會有這場意外了,可有些事是早就冥冥註定好的,誰也逃不開……


  醫生說讓他說一些他們之間甜蜜的事,喬暮白就把所有的回憶倒過來,才發現除了傷害,根本沒有哪件事是讓她開心的。


  「沫沫,對不起,」喬暮白開口卻是這幾個字,其他的話,他說不出來。


  秋日的黃昏將斜陽照進病房,阮碧盈一身白衣的坐在鋼琴前,她說姐姐喜歡音樂,她要彈首曲子給她聽,喬暮白看著還在沉睡的蘇黎黎,他只有試一試了。


  還是那首曲子,阮碧盈不知何時已經彈奏的爐火純青,就連喬暮白都不相信這是一個從未學過鋼琴女孩彈出來的,音樂跌宕起伏的敲打著每個人的心,也敲醒了沉睡的記憶……


  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她卻沒有睜開眼睛,手輕輕覆上小腹,裡面空的就如同她的心。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沫沫……」喬暮白叫出聲的時候,阮碧盈的琴聲並沒有停下來,她仍舊是回頭一笑,「姐姐,你醒了?」


  蘇黎黎的心彷彿被刀劃過,吡咧咧的疼讓她裝不下去,「停……走……」她喊出這兩個字,卻又一次虛脫。


  醫生檢查、護士輸液,蘇黎黎被包圍其中,她有喘不過氣來,「我沒事,只想一個人靜靜……」


  除了喬暮白,所有的人都離開,他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沫沫,對不起……」


  蘇黎黎抽離自己的手,「孩子呢?」


  喬暮白沒想到她開口就是問孩子,他動了動嘴唇,「沫沫,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


  聽到他的話,蘇黎黎的淚水洶湧而去,再也忍不住的嚶嚶哭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揉搓著被子,似乎想把自己揉碎……


  喬暮白貼著她的額頭,「沫沫,別這樣……」他彷彿只會說這一句話。


  哭到昏厥,她又睡去,喬暮白的指腹一點一點的拭去她的淚水,一聲一聲的嘆息。


  又睡了一天,她睜開眼睛,只是這次沒有眼淚,她的一雙大眼睛空洞的像填不滿的天際……


  「喝水嗎?吃點飯吧……我給你削個蘋果?」喬暮白站在一邊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那裡。


  蘇黎黎沒有看他,「孩子呢?我要看看……」聲音沙啞的彷彿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如果不是看著她的嘴唇在動,喬暮白都以為不是她在說話。


  「沫沫,你的聲音……」喬暮白問。


  蘇黎黎閉上眼睛,「不論孩子是死是活,我都要見他,」她又重複一遍,那股倔勁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孩子不在了……」喬暮白的聲音很低。


  蘇黎黎的心吡的疼了,彷彿刀子又劃了一下,她的聲音除去剛才的沙啞,現在又多了一層虛弱,「在哪裡?」


  「你出院就帶你去……」喬暮白知道沒有必要隱瞞了。


  蘇黎黎的淚水又滾落下來,「我要去看看……」說著就用胳膊撐住虛脫的身體,企圖站起來。


  「不行,你身體太虛弱」,喬暮白上前扶住她。


  蘇黎黎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看著他,良久以後,喬暮白低頭,「下午,我開車帶你去,你現在還要輸液……」


  沒有再堅持,又重新倒在床.上,她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個小小墳塋,那裡面裝著自己的孩子,只是土那麼冰,怎麼與她肚子的溫暖相比?

  「寶寶?」她喃喃的叫著。


  喬暮白看著她,別過臉,淚水再也堅持不住的掉下來。


  秋日的陽光照進車子,照在蘇黎黎蒼白的臉上,給她染上一層淡黃,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虛弱。


  是的,虛弱,就連上車都是喬暮白抱上去的,她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車子的速度不快,喬暮白不時的用眼角的餘光看她,而她從上車就是一個姿勢,眼睛也始終看著前方,就像一尊被石化的雕像,沒有一點點的動靜。


  車內的空氣變得稀薄,喬暮白感覺呼吸緊張,伸手按下音樂鍵,悠揚的音樂緩緩流淌,如一股泉水沖淡了空氣中的壓抑,而蘇黎黎仿若未聞一般,仍然木訥的毫無反應。


  車子停下的那一刻,喬暮白的手握住她的,似乎在給她傳遞力量,蘇黎黎抽開自己的手,不知為什麼,自從她醒來以後,似乎對他的溫度不再有任何的眷戀。


  她去開門,他快速跳下車,跑過來抱起她,「這裡風大,不要呆的太久……」


  蘇黎黎沒有理他,而是在凄涼的墳塋里尋找自己的寶寶,她看到了,嶄新的黃土,還有一塊青石碑孤靈靈的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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