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真是個魔鬼(1)
「砰」地一聲子彈射出膛,穆秋葉聞聲,快速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可是下一秒,她的鼻子里,卻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那一瞬間,穆秋葉的腹中有種翻江倒海的感覺,好像五臟六腑都亂了方位,瘋了一樣地,要從裡面徹底擠出來。
她難受地吐了,睜開眼睛才發現那血不是自己的。
那枚子彈沒有打進她的腦袋,而是打在了潘武的膝蓋上。
眯著眼睛的夜少收起了手槍,再走近一點,用發燙的手指,摩挲著穆秋葉早已經被毒辣陽光曬得通紅的臉頰。
「怎麼樣,你心疼了嗎?」陰鷙的語氣從頭頂上方傳來,彷彿能凝固這周圍的空氣。
她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回答他,腿上的傷痛,已經佔據了她所有的神經。
但是毒辣的陽光,仍然不依不饒地在頭頂上曬著。
心疼?怎麼會?他是夜少的人,
於是穆秋葉平靜地漠視著眼前的男人,不發一言。
「只要你承認,我就放你們兩個離開。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和穿過的一隻鞋,沒有什麼捨不得的。免得讓人家說我夜少小氣,連個女人都給不起。」
夜絕冷酷一笑,反多了幾分從容的優雅。他說女人的口氣,就像個可以隨便出贈的東西,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他的手心溫度很高,在穆秋葉的臉上輕輕拂過,卻帶起了陣陣冷酷逼人的寒氣。
「我沒什麼好承認的,放了他吧。」
穆秋葉使盡全身力氣,撐直了身體,對上那雙棕黑色、沒有一點感情的雙眸。
哦?這個死女人居然在命令他嗎?
剛到夜家時的那股小心翼翼哪兒去了?
難道,真的是為了潘武這個野男人而違逆他的意思?
潘武用還完好的手掌,用力按著流血不止的傷口。他忍住身體上撕心裂肺的疼痛,看著比他還要倔強的穆秋葉,眼神裡帶了些熾熱。
果然不枉他拼上性命去救一回,這樣的女人,他沒有愛錯。
「夜絕,你還是個男人嗎?自己的女人稍稍和別人有點兒接觸,就要趕盡殺絕,你以為你還是三歲小孩子!這麼幼稚?」
穆秋葉的唇角一勾,臉上的嘲諷意味更甚。
其實,她已經知道了大半的真相。
但是,在不確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她絕不允許夜少濫殺無辜。
「那你告訴我,作為男人應該怎麼做?」
夜少轉身,面對著穆秋葉,一臉的肅殺。在這蕭瑟的秋日午後,倒是極交相輝映。
「你若是個真男人,就不該連這點兒自信都沒有。」
穆秋葉已經受不住腿骨上陣陣鑽心的疼,於是慢慢地改蹲為坐,雙手輕輕地揉搓著蹲的發麻的腳踝。
夜少的眸光很深邃,像要穿透穆秋葉的身體,把她的心臟挖開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
但是穆秋葉沒有被這銳利逼人的目光嚇唬住,反而是更加放鬆,似不經意地捲起褲腳,查看著腿上的傷勢。
夜少順著她的手看去,層層包裹著的紗布下面,已經滲出血來。
這女人,怎麼又搞得嚴重了?
而潘武的黑色長褲,早已被洶湧而出的血液浸濕,黃綠的草地上,也多了幾大滴觸目驚心的鮮紅色。
穆秋葉忍著腦袋裡漸漸強烈的眩暈感,清冷的目光直直地看上夜絕。哀怨而又委屈地說:
「他已經受到懲罰了,夠了!」
「砰砰砰砰——」
五發子彈過後,便是長久的沉寂。
彷彿用對天開槍的方式,發泄完了怒火,滿臉陰鷙的夜少扔掉手槍,一把抱起還在捶打著腳背的穆秋葉,就揚長而去。
背後的潘武重重地垂下了頭,他永遠鬥不過夜少。
這就是王和奴的差別。
遠處露台的玻璃門後面,一抹嬌小的藍色身影微微顫抖著,恐懼地看著這一切。
她不是沒有見過開槍的場面,可是那也僅存在於電視屏幕上。
現在突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夜少的殘酷與血腥,藍嵐的心裡萌生了退縮之意。
這不是個人呆的地方,即使,她還要一直在這裡待下去。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她看不清還跪在草坪上潘武的神情,但是他低著頭的方向,卻是一直朝著穆秋葉剛剛蹲坐過的草皮,很久都沒有移動一下。
「她,就這麼值得你惦記嗎?」
一雙似水的美目里,已然帶了怨恨之意,淚珠如雨點一般,流滿了整張臉。
這一次穆秋葉沒有掙扎,她沒有力氣,也沒有必要。
夜少這麼做,代表就是放過他們了,那她也再沒有什麼資格,去跟夜少談條件
懷裡的女孩長發垂在面頰兩側,眼眸很冷靜。
她安安靜靜地樣子,就像古代宮廷畫上的那些美人,透著一股淡淡地典雅之美。又似一朵白玉蘭,嬌小的開在枝頭上。
「其實你並不想殺他的,對嗎?」
穆秋葉睜開眼睛,看著夜少有著點點青茬的下巴。
這個角度看,他下頜的弧度簡直是完美,有種讓女人為之尖叫的性感。
感受到了夜少逐漸變粗的呼吸,穆秋葉說話的聲音頓了頓,但還是繼續說道:
「其實你也不是那麼壞的,在醫院的時候我怕黑」
「穆秋葉!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夜絕冷冷地開口,蹙起眉毛看著欲言又止的她。
明明已經學乖了,這幾天都沒有惹他生氣,還把他哄的很開心。
可是為什麼,今天見到潘武以後,又變得這麼蠢?
「夜少你,到底有沒有真心地愛過一個人?就像潘武一樣,奮不顧身,知道前面,是死路一條,可還是要勇往直前?」
懷裡的女孩吐氣如蘭,輕輕地撩撥著他本就躁動的內心。
可是那張秀氣的小嘴裡吐出的話,卻那麼讓人窩火。
夜少把手中的人兒往卧室中央的大床上一放,不輕不重的,但是穆秋葉已經察覺到夜少的怒火了。
他是從另一個方向,支起手臂在看著躺在床上的穆秋葉。這樣彆扭的姿勢,夜少卻沒有絲毫的不適。
但是在穆秋葉的眼中,夜少的俊臉只是一張奇怪的倒影。並且她知道,自己在他眼裡,估計也是這樣子。
在那雙顛倒了方向的棕色眼睛里,深冷的目光卻漸漸暗沉。
穆秋葉不知道,他到底在透過自己看著誰。
像那次他酒醉,眼神迷離,帶著彷彿是,正在調配毒藥的巫婆的陰沉,要把自己當小白鼠給毒死了。
所以,穆秋葉就漸漸有點兒不認識這個男人了。
她從這樣的角度看著夜絕,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這種陌生沒有初見的友好或是熱情什麼的,就是一種全然的不熟悉,讓她覺得非常不安。
在夜少彷彿能讓人中蠱的目光里,穆秋葉聽到自己又喃喃地開了口:
「如果潘武和你其他的女人出了這種事,你是不是,還會這樣子處理他?或許,根本就不會放過他……對不對?」
說到後來,穆秋葉的聲音低了下去,她也被自己的膽大包天給嚇得不輕。
但夜少沒有聽她說完,就冷著一張臉,直接拉開被子躺了進去,只留給她一個冰冷的後背:
「電視看多了嗎?還是腦子摔壞了。」
夜少的不理睬,給了穆秋葉一個強烈的警告。
她真的是犯了大忌了,竟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不過也許是最近回憶地太多,太難受了,就想找點兒什麼來發泄一下。讓它達到一個臨爆點,好讓自己心裡的苦楚全都迸發出來。
不能再擾動她本就不平靜的世界。
但是穆秋葉顯然是蠢到家了,她找誰發泄,也不應該去惹夜少。
此時,背對著她的夜少,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氣,足夠冰凍方圓三尺以內的任何人和物,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而不容靠近。
「你這幾天還沒有和家裡聯繫過吧?你說我撤資的話,薛家會不會流落街頭?」
如果說穆秋葉在聽到這句話以前,還有一絲絲說錯話的愧疚。
但是這一刻,她只想提起床頭那盞琉璃的歐式宮燈,狠狠地砸在那個髮絲還往下淌汗的頭上。
打死他就一了百了了,不用再受制於他。
但她知道這是不行的。
「你……」
穆秋葉努力地抑制著身體深處傳來的寒意和憤恨,牙關緊閉,嘴角的弧度癟起來。
她臉上的肌肉,也全都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在一起。
她十指的指甲全都深深地扎進了手心的嫩肉里,試圖用身上的疼痛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真是個魔鬼!」
穆秋葉還是把最想說的話用她能使出的最大氣力吼了出來,好像這樣子,就能為自己贏得一點,還能繼續撐在這個競技場上的動力。
「謝謝誇獎,不過我要睡了。」
夜少的鼻音里已經帶了倦意,昨夜跟穆秋葉兩個人擠在小床上,根本就沒有休息好,這時候眼皮都快要粘住了。
不咸不淡的語氣,更像是扎在穆秋葉的心裡,縱使她做錯了事,打一頓罵一頓也比這麼晾著好一點。
她不知道夜少這麼執著地把她拴在身邊幹什麼。
難道是看中她的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