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噩夢的開端（1）
她都沒有辦法為自己開解，哪怕是一句。
方媛的聲音又利又尖，隔壁的寢室里也有人探頭出來看。
穆秋葉無法面對方媛，雖然她根本不願意傷害方媛。
她的聲音很小很小：「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方媛的臉上有亮晶晶的淚痕，她對著穆秋葉喊叫：「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穆秋葉傻獃獃地站在那裡，眼睜睜看著方媛衝進了寢室，然後狠狠摔上了門。
她一個人站在空闊的走廊里，白熾燈就懸挂在天花板上，又高又遠的光。
她的視線是模糊的，只覺得臉上又痛又辣，像在鞭撻著她。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方媛眼中的淚光，她最好的朋友，她欺騙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用最惡劣最醜陋的真相傷害到了她，方媛估計從此以後都不會再理她了。
已經快要熄燈了，樓道里有腳步聲，自習回來的女生在哼著歌上樓。
遠處傳來水的聲響，不知道是誰在洗衣服，還有隱約的說笑聲……
整個世界都像是離她而去，所有的一切都離她而去，一切都變得那麼遙不可及。
她不能再站在這裡，不然整幢樓的人都會出來看著她。
所有的人只要一上微博就會知道這一切，她再也無顏站在這裡，再無顏面對著同學們。
穆秋葉不知道自己怎樣走出的學校，一路上她都盡量撿人少的路走。
出了南門就是車水馬龍額度筆直的大街了，穆秋葉看著那些滾滾車流，無數紅顏色的尾燈，就像一條蜿蜒的燈海在緩緩流動，她看著這條熙攘的車河，想著自己要不要一頭撞進去，被碾得粉身碎骨，然後就永遠不需要再面對這一切了。
她沒有帶包，人行道上有公用的電話。
穆秋葉走過去摘下聽筒，想打一個電話，可是她沒有錢，也不知道該打給誰。
她沒有任何一個號碼可以撥出去。
手指在發顫，爸爸媽媽，你們會想我嗎？
她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頭，知道自己抖得很厲害，可是卻沒有哭。
四周嘈雜喧嘩的人聲，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公交車報站的聲音，行人走路的聲音，統統朝她的耳中塞進來，就像是無數條蛇，硬生生地鑽進了她的腦海里。
可是又靜得可怕，就像那天晚上，安靜得可怕，安靜到她自己都可以聽得到血液里汩汩流淌的聲音。
而她自己，全身都沒了半分力氣，身上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又像是沉在了水裡，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卻掙扎不了。
所有的一切都離她而去，從此永遠陷在絕望的黑暗裡。
可穆秋葉心裡卻明白不已，這並不是天譴，只是命。
是她一個人的命。
她的命苦，所以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穆秋葉強顏歡笑著，若無其事地生活，在所有人面前假裝，假裝和那些女孩子們一樣。
可是這一切，在今天全都被戳破了。
她那些齷齪而骯髒的生活，她那些見不得人的真面目，一一全都被戳破了。
她就像被人剝光了衣裳，赤裸裸地扔在眾人的面前，任由他們目光的踐踏。
她根本沒有地方叫冤，因為她根本就不是被冤枉的。
穆秋葉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城市這樣的大，竟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蹲在那裡不知道有多久，終於有人問她，「穆秋葉，你不要緊吧？」
恍惚間穆秋葉以為聽錯了，因為方媛她不會再追出來找她的，於是抬起頭來，看到是個陌生的女孩子。
她又問了一遍，原來果真是穆秋葉聽錯了，她問的是：「同學，你不要緊吧？」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男生，兩人像是剛從校外回來，典型的一對校園情侶。
那個男生正在好奇地打量著地上的穆秋葉，女生很熱心地開口：
「你是我們學校的嗎？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穆秋葉的身後就是聲名顯赫的百年名校，當初踏進校門的時候，她是那樣的自豪，自豪自己可以成為它的一份子。
可是從今天起，她卻再也無顏面承認自己是它的學生，因為她做的事情，讓她知道是她自己不配。
那個女孩還在問：
「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們幫忙？」
於是穆秋葉終於鼓起勇氣，問她借了一塊錢，說想給家裡打電話，可是身上又沒帶零錢。
女孩遲疑了一下，畢竟這年頭騙子很多，可是只要一塊錢的騙子應該不多吧？
最後她掏給了穆秋葉一個硬幣，然後狐疑地挽著男朋友走遠了。
穆秋葉顫抖著把硬幣投進了電話，然後一個一個數字地撥號，只撥了三個號碼，她就掛掉了。
她有什麼臉打電話給林青塵？這個救過她一命的恩人。
她全身發抖，想著林青塵的名字，就像是一灘泥，隨時隨地地就要癱在那裡，被千人踩萬人踏，她有什麼臉面再去見他？
穆秋葉寧可自己還是死了的好。
於是她換了一個號碼，撥夜絕的手機號，她雖然從來沒有主動打給過他，但是卻早已經被迫記熟了他的私人號碼。
聽筒那端是長久的忙音，沒有人接。
穆秋葉等了許久，終於絕望。
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了她，那她還可以往哪裡去？
於是她沿著人行道往前走，就是漫無目的地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一個街心公園。
公園裡有路燈，不時地還有人經過，所以並不顯得冷清。
有個流浪漢在長椅上整理他撿到的純凈水瓶子，大大小小的瓶子被他一個個踩扁，然後塞進了一個骯髒的垃圾袋。
穆秋葉大約是站了很久，因為他抬起頭來，沖著自己咧嘴一笑。
那流浪漢臉上很臟，牙很白，笑的時候才讓她看出來，那是個瘋子。
被他神神叨叨的一個笑嚇著了，穆秋葉落荒而逃。
經過櫥窗的時候，她從燈光的反射里看到了自己驚慌的樣子，臉色青白，神色恍惚，就像剛剛那個瘋子一樣。
穆秋葉恍恍惚惚地在人行道上走，因為她沒有地方可去。
她不能回家，不能回宿舍，再沒有地方可去了。36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