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噩夢的開端（2）

  於是這麼一直走到夜深人靜，連馬路上的車都漸漸少了，然後就看到路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


  她又渴又冷，裡面明黃色的燈光在誘惑著她，於是推門進去，暖氣拂在她的身上，令她更覺得全身麻痹。


  她徑直走到椅子邊坐下，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坐在那裡再不願意動彈。


  這裡又暖又明亮，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滑燃火柴后看到的天堂。


  幾年前的那個冬日的午後，她和許庭均坐在同樣窗明几淨的店堂里，那時許庭均疊給她一隻紙鶴，她思想鬥爭了很久，最後把紙鶴藏在大衣的口袋裡帶了回去。


  那時候的這小小的大膽，給了自己很多的快樂。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每當看到筆記本里那枚紙鶴的時候，心裡涌動的總是絲絲酸涼的甜蜜。


  那時的他們，是多麼的青春年少啊。


  而現在，不過短短數載，一切都已經不堪回首。


  此時，在這最無力的時刻，穆秋葉對過去的回憶擊垮了一切。她從來沒有如此想要回到過去，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過去。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


  可是那個假設句又出現了，要是許庭均早知道這些，他不會讓自己受這些苦的吧？

  如果他真的知道的話。


  他知道的他一直是知道的


  哪怕是自欺欺人，穆秋葉覺得，現在自己也需要這些自我欺騙。


  因為她什麼都沒有了，很多年前如果她不騙自己，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苟延殘喘到了今天，她，還是想再騙自己一次。


  如果許庭均知道，他不會這樣的。


  哪怕是全世界都拋棄了她，他也不會的。


  穆秋葉突然很想哭，她明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她明知道這樣的自欺很可憐，可是她還有什麼辦法呢？


  除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還有什麼呢？


  服務生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穆秋葉，她想自己的樣子一定是失魂落魄的。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走過來問：「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穆秋葉顫抖著凍的發青的嘴唇說：「能不能借下電話？」


  服務生很大方地拿來了自己的手機，來給她用。


  她撥通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底的號碼，按號碼的時候她的手在發抖。因為穆秋葉覺得自己沒有勇氣等到接通，他的聲音在遙遠的彼端響起的時候，她還是只想掛斷電話。


  他說，「你好。」


  穆秋葉哽咽著說不出話，她已經沒有辦法了，她想她應該是在哭。


  那邊於是又問她是誰，一連問了好幾遍。


  穆秋葉想著要掛斷電話，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忽然倉促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葉葉？」


  他的聲音，就是這世界上的魔法，只這兩個字，就令她所有一切的假裝都粉然而碎。


  穆秋葉再也忍不住，忽然就哭出聲來。很久沒有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很久沒有聽到他叫自己「葉葉」了。過去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是那樣奢侈。


  她很想他，她還是很想他，雖然她一直把他壓在心底最深的那個深淵裡，可是她卻抑制不了自己。


  她很想他，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會想他。


  他是那樣刻在她的骨子裡，等她剝盡了自己皮肉的時候她就會顯露出來。


  於是許庭均在電話那頭焦急起來：「葉葉是你嗎？你怎麼了？你在哪裡？」


  穆秋葉很想號啕大哭，在他終於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時候，可是，她一直在淌著自己的眼淚，再說不出多餘的話。


  於是許庭均慢慢地鎮定下來，一邊勸著她，一邊詢問著她所在的地方。


  服務員好奇地看著淚流滿面的穆秋葉。


  穆秋葉把街對面大樓頂端的名字告訴了他，許庭均說，「你千萬別走開，我馬上就來。」


  如果庭均知道，如果庭均知道這一切，依靠著這些假設句才讓她活到今天。如果許庭均知道，他永遠不會像別人那樣對她的。


  哪怕全世界拋棄了她，他也仍舊回來找她的。


  所以當許庭均出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對他說了些什麼，她只是抓著他的袖子，就像抓著最後一根稻草。


  穆秋葉喃喃地說著什麼。


  她一直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噩夢，一直夢到了現在，她終於看到了許庭均。


  他是這樣出現在自己的夢境里，就像是她無數次企盼過的那樣——當許庭均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仍舊覺得這是夢境。


  不然他不會來的，他才不會出現在這裡。


  直到許庭均將她帶上了車，並且給了她一包紙巾。穆秋葉才終於不可抑制地終於崩潰，把臉埋在了掌心裡，放任自己哭泣著。


  她知道，自己其實一直是奢望著他的。不管自己站在什麼地方，她一直奢望著能夠擁有他。


  許庭均把他帶到了一套房子里，房間很亂，明顯沒怎麼收拾。


  穆秋葉沒心思想什麼。


  許庭均給她拿了毛巾讓她去洗臉，她站在洗臉台前放著水，怔怔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的眼睛腫著，整個臉也是浮腫的。


  她哭了太久了。


  可是即使不是這樣，她也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從前那個穆秋葉了。


  她無法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心亂如麻，理不出任何頭緒，她什麼也不想面對。


  穆秋葉出來的時候，許庭均正坐在窗前吸煙。


  她見過夜少吸煙，見過父親抽煙，就是從來都沒有見過許庭均吸煙的樣子，在快餐店剛剛看到他的剎那，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從昨天直接走過來的。


  拖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一路都沒有放。


  可是現在，他離自己陌生而又遙遠了。


  幾乎是另一個人，穆秋葉完全不認識的另外一個人。


  穆秋葉在沙發里坐下來，許庭均把煙掐掉了，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穆秋葉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小，她仰著臉看著他，幾乎是哀求道：「帶我走好不好？隨便到哪裡去。」


  穆秋葉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她一直在痴心妄想許庭均有一天回來解救她。他會找到她，然後帶她走。36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