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面埋伏
呂蒙正在南郡處理公務,忽報關羽使者到。
呂蒙心思微動,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面對強如關羽一級的對手,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呂蒙思及而動,長身而起,親自出城將使者迎入城中。
分賓主落座,使者奉上關羽書信,呂蒙展開書信看罷,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連連搖頭:
「想不到事到臨頭,君侯還如此硬氣,竟然向某索要荊州。」
呂蒙滿臉不屑:
「君侯難道不知道荊州是從我東吳借來的嗎?我東吳低聲下氣索要數次,君侯屢不奉還,某實出無奈,只好親自出手取回借給君侯的東西。你回去且告訴君侯,他一家老小並諸軍家眷,俱都安好,不曾缺衣少食。若是君侯願降,東吳絕不會虧待君侯。但若索要南郡,嘿嘿,怒呂某怒難從命!」
使者訕訕答應,起身正要告辭,呂蒙卻道:
「使者可是荊州人?」
使臣忙拱手道:
「小臣正是南郡人士。」
呂蒙點了點頭:
「使者既回歸故里,就不想看看家裡人?」
使臣聞言不由面露喜色,一直在外征戰,有大半年未曾回過家中,何況現在正處於敵對方,若說不惦念家中老幼,是不可能的。只是未曾想過,堂堂東吳都督竟會如此有心。但玄即又懷疑呂蒙的用意,不由怯聲道:
「將軍准我回去探親?」
呂蒙哈哈一笑:
「呂蒙非是不盡人情的人,咱們又不是聖人,哪做的了三過家門而不入的事情來?兄弟若是想去,蒙自會行個方便?」
使臣滿臉感激忙拜道:
「小臣多謝都督成全!只是小臣身在關將軍大營,受其厚恩,實是不忍背主,還請都督莫要怪罪。」
呂蒙扶起使臣,感慨道:
「兄弟既是義士,蒙又怎會逼你舍大義為小利呢?放心!蒙絕無他意!」
使臣又再拜謝,這才輕車熟路奔家中而去。
很多南郡百姓都聽說關羽的使臣到了,都爭相去托問自家兒郎情況,使臣還未走到半途,就已經被人堵塞地進退不得。令使臣訝異的是,滿街呼兒喚夫,無不勸自己家人早日歸家,更是山呼東吳仁義之師,不曾虧待家人,勸其早歸正途。
人群中聽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雖然層層聲海音響嘈雜,但他還是聽到了。沒錯,那正是自己盼望多日的妻子。
使臣再顧不了許多,撥開人群,急步走到妻兒跟前,但見自己妻子扶老攜子立在自己跟前,一切仿如夢境一般。使臣輕喚了一聲,淚水便已朦朧了雙眼。一家老小在人群之中相擁而泣,看的旁邊眾人無不感同深受,一時間哭聲不絕,悲意濃濃,令人感慨萬千。
使臣最終還是踏上了歸途,只是家中親人的音容企盼無不縈繞腦間。家裡人在呂蒙治下是幸福的,甚至比關羽治下更充裕富足。呂蒙何止是不曾為難,只怕還操了不少心。
使者回見關羽,將呂蒙所言一一回報,又將自己所見所聞詳述了一番。直恨的關羽牙根直咬:「好個呂蒙!竟如此奸詐!某生不能殺之,死必殺之,以血吾恨!」
使臣出了大帳,軍中兄弟紛紛圍上前來,打聽南郡情況,使臣深感呂蒙大恩,俱實以答。又將從南郡軍屬帶來的書信一一發了下去,眾人看了無不感傷,心猿意馬,哪還有什麼戰心?
一路上的逃兵越來越多,還未等抵達南郡,兵馬已散了大半。關羽愈發焦躁,催兵欲與呂蒙速戰速決。
關羽有心速戰,但士氣低迷,軍心渙散,關平、王甫一干眾將憂心忡忡。這樣下去只怕用不了到南郡與呂蒙決戰,部隊就散了。但關羽這倔脾氣,誰也勸不住,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呂蒙。
沒想到,沒等關羽兵到南郡,呂蒙便率先出兵發難,但他發的不是東吳兵,而是荊州土兵。
兩軍從午時一直鏖戰到午夜,關羽左右衝殺難有寸功。關羽有心與呂蒙主力決戰,但呂蒙根本不給關羽決戰的機會,關羽一旦向呂蒙主力發力,迎接他的便是如蝗般的箭雨。
待至二更天,兩軍都熬不住了,關平、廖化在激戰中與關羽衝散了,就連關羽也有些力不能支,與一干眾將滿臉血污席地坐在坡上。
關羽灑眼望去,這些跟隨自己背井離鄉飄泊在外的將士滿面疲色,多半帶傷,一眼望去,儘是消沉之氣,不由心中悲愴。短短几天,這支水淹于禁七軍,力克曹仁樊城的雄師竟敗成這個樣子,心中不甘啊!關羽越想越恨,只恨東吳背盟違誓,否則焉至如此?
正想間,忽聽對面山岡上傳來陣陣荊州土語,呼子尋爺,喊兄喚弟,聽得荊州土兵呆了,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望著家鄉的方向,淚流滿面。
關羽坐在地上呆望著山岡的方向,鄉音瀰漫,連關羽都不由得黯然傷神,一個念頭緩緩浮現在腦海——十面埋伏。
還未等關羽做出反應,一個士兵哇的一聲哭出聲響:
「媽的!不打了!」
負氣般將手中兵器一把扔在地上,發出倉郎一聲,緩步朝呂蒙軍走去。其他荊州兵見狀,滿腔盡忠心伴隨著裊裊鄉音化作虛無,呼啦啦站起身來,朝呂蒙軍走去。
關羽手下將校呼之不住,一將喝道:
「殺場叛敵,格殺勿論!」
但那些荊州兵便好似聾了一般,絲毫不為所動,一步步向遠方走去。這將校暴喝一聲,衝上前一腳踹倒一名投敵的荊州兵,掄刀就要砍。可這一刀擎在半空,只覺一股巨力擎著卻無論如何也砍不下去。
那將校回身一看,卻見關羽面色鐵青,一手緊抓刀刃:
「算了!既然想走,留之無益,隨他們去吧。」
那將校聽罷,頹然鬆開手中的刀,倒在地上的兵士看了一眼關羽,淚如泉湧:
「多謝將軍成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若我死了,家也就完了!」
他說這話時就好似在勸自己一般,說完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跑了。
一時間,千餘人的部隊竟又跑了一多半,只留下一些關羽的親信茫然立在山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