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遼東大法師
那一眾村民呼呼啦啦往山上來,為首的是個老者,村長裹挾其中,柳向晚急走出廟門來看,給我說道:不用擔心,我用狐術迷村長。
我說道:柳向晚你迷他一個人不管用,你沒看見村長是被裹挾而來的嗎?群情激昂,不受領導控制了,儘管梅衛紅在村中作惡多端,但咱吹塌了人家房子,梅衛紅失蹤,又來小廟鬼鬼祟祟,他們能不防著咱們嗎?你總不能一個個都給迷了,一隊五六十歲的老頭,眼神痴迷,不三不四的跟著你,你早晚被警察帶走,迷不是辦法。
柳向晚無奈的說:那怎麼辦?咱們還是跑吧。
此時眾人也都出來了,黃金童穿了張舒望一條單褲,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張舒望只穿了一條毛褲,而且線頭大多開了,顯得零零碎碎,據說是公私合營時,張舒望被火柴廠招工,有個女寡婦同事給他織的,後來張舒望跑到女廁所偷窺,被廠里開除,只幹了一年零三個月,與那寡婦同事也沒了下文,只剩了這條毛褲作為念想。
張舒望說道:不能跑,跑了以後,小廟裡香火就斷了,雪玲瓏捲土重來追我們怎麼辦?
這是我所最擔心的,一旦小廟裡的香火停了,雪玲瓏解除了痙攣狀態,不管不顧起來,十分危險,總也得讓香火著上個一天半天的,我們先逃出個百八十里地,才算安心,這次來找雪玲瓏,一切計劃都成泡影,差點把命搭裡頭,只能暫避鋒芒,再請高人,否則以我們幾人力量難以降服雪玲瓏。
正思量間,那幫人呼啦啦圍上山來,除了村長,其餘人等年紀均在五十開外,目下村落之中,年輕人基本都進城了,只餘下年紀大的,帶著孫子孫女,維持著山頭那幾畝地。
當先一個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戴個老花鏡,穿一身中山裝,口袋上插著明晃晃兩根鋼筆,典型的舊時打扮,上前見我們七長八短几個人,衣物舉止,懸殊甚大,大聲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到我們村裡毀壞房屋,綁架了我們村民,在這小廟鬼鬼祟祟,不說清楚,今天你們走不了。
又有一個老頭接茬質問說:你們把梅神婆弄哪裡去了?是死是活?
梅衛紅在村中名聲不佳,但秦檜也得有三門好親戚,村中無故丟失人口,不論其好壞賢愚,總會引起惶恐,另外還有要求索賠的村民。
內中一個帶藍色帽子的老漢自稱是梅衛紅家后鄰,與梅衛紅屋宇櫛比相連,不知為何,眼見梅衛紅家北牆倒塌,一陣狂風掃庭,自家房屋也轟隆一聲,忽然坍塌一角,出來看時,村長在梅衛紅門前咋呼,林、柳、張舒望與我匆匆跑掉,當初他也不知道是我們乾的,因此並沒阻攔,后聽村長說是我等所為,要向我們索賠,開價十二萬,一分不能少,當即擄胳膊挽袖子,臉紅脖子粗,要拚命。
索賠之言一出,人群口舌喧天,這個說自家屋瓦丟失許多片,那個說雞窩上的茅草棚不翼而飛,還有說養的雞鴨鵝受了驚嚇不產蛋……
更有幾個心明眼亮的,反覆質問我們用什麼東西把梅衛紅家房子弄塌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準離開。
索賠理由各種各樣,想來吞吐獸的一口大風,對梅衛紅鄰居都產生了影響,林慕蟬進村使得雞鴨鵝受驚,也在情理之內,問題是我們沒有那麼多錢賠償,柳向晚雖然是千金大小姐,也不能逮著蛤蟆攥出尿來,什麼錢都是人家出。
村民們的需求簡單粗暴,兩個字就是賠錢,梅衛紅的下落倒還其次。
黃金童見人群情緒激昂,稍有不慎,即能釀出衝突事件,一旦動手,我們吃虧是肯定的。
這種事情黃金童、林慕蟬、柳向晚紛紛往張舒望身後躲避,司馬仁天生膽小,見我們和村民起了衝突,鑽進小廟供桌底下,不敢出來。
張舒望上前雙掌推平,示意眾人先不要說話,開口道:老漢有幾句話說,我這把年紀了,說幾句話,你們應該能相信吧?
眾人眼見有個說法,瞬間平息了下來,張舒望說道:梅衛紅沒有失蹤,也沒有死,今天晚上保准送回村裡,你們村中的損失,我們負責賠償,但賠償款項,咱們還得細細商量。我們隨身帶著一個雷管,上午時在梅衛紅家不小心炸了,所造成的衝擊力對你們房子有些破壞,這個我們一併賠償。另外我們要在這廟中貢獻一些功德,可不是直接給錢,一天一百塊錢雇個人在這裡打掃衛生,看護香火,你們看可行嗎?
一眾村民聽說雷管二字,非常緊張,紛紛質問,攜帶雷管幹什麼?
張舒望道:我們攜帶雷管不是為了害人,行走江湖做點小買賣,青黃不接的時候,逢荒灘野池,炸點魚吃,沒別的意思,因聽說梅衛紅有些個通靈,慕名前來拜訪,不小心引爆了雷管,萬幸沒人受傷,但梅衛紅說是耳朵被震聾了,我們派出一個人,送她去醫院了,檢查一下,沒事就回來。
實在編不出更好的謊言了,張舒望一番雲山霧罩的說辭,還真就把這事支應過去了。村民們的注意力放在了賠多少錢上,內中一個精明老漢,趕緊出來打圓場說:人家答應賠錢就行了,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商量下賠錢數額。
那老漢又給張舒望遞了個煙捲,說道:老大哥,我知道你們也不是成心的,這看護香火的活給我吧,我家離著小廟最近。
張舒望慌忙點頭:好說好說。
那精明老頭對眾人反覆勸說,村長被柳向晚迷過一眼,此時也站在我們這邊,百般勸說,商量賠款金額,一番調價還價,最後列出了一個單子,村中受損村民七戶,賠償金額從五千到三萬不等,一共是九萬八千塊,梅衛紅家的損失另算,需要與其本人商量,出錢以後才能走人。
柳向晚見有了具體數目,一個電話甩去,錢打到了村長的賬戶上。我深覺愧疚,決心要去謀一筆財,還給柳向晚,用她錢太多,實在是撐不下這張臉。
村民們見錢到了賬,只剩下一個要求,那就是見到梅衛紅,畢竟人命關天事,誰也不敢怠慢。
我正琢磨怎麼將暈倒在地的梅衛紅弄到這裡來,如若抬來,村民肯定不依不饒,即便有些村民十分痛恨梅衛紅,但是見村人命懸一線,怎麼也得報個警什麼的。
正手足無措之際,遠遠望見小廟後面羊腸小路上,一瘸一拐走來一個婦女,正是梅衛紅。
雪玲瓏被感應爽錯之法所震,法術失效,梅衛紅先是暈倒,繼而自己蘇醒了。她步履蹣跚,手中抱著一團衣物。走上山來。
我用手一指,給村民們說:那不是梅神婆嗎,走上山來了。
眾村民七嘴八舌,說道:不對呀,你們不是有人帶她去醫院了嗎?
我額頭冒汗,這謊還得撒下去,說道:是去了醫院,回來后,她自己要去後山看看,我們攔不住。
話雖這樣說,我心裏面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如果梅衛紅有被雪玲瓏控制的記憶,我們全玩完,其他到不打緊,關鍵是破相以後很麻煩。
我們所有人手心裡都攥了一把汗。
直到梅衛紅上山,見那番熱鬧情景,一張口:你們這麼多人在這裡做什麼?
見了我們,全然不認識,原來梅衛紅今天自始至終被雪玲瓏所控,如今雪玲瓏法術失效,恢復了原本的神識,對我們所作所為全然不知,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村民們正要問她些話,她先開了口,將自己懷中的舊衣物舉著說道:我所說山中的小白龍,你們中還有人不信,今天小白龍現身了,我給你們看看。
我聞言,大驚失色,原來她自己醒來以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山中,眼見身邊的雪玲瓏,一個勁的痙攣,認為自己是被雪玲瓏召來傳功法的,虔誠心起,用舊衣物把雪玲瓏包了,走上山來。
見到眾人正要展示展示,以彰其名。
黃金童趕緊湊過身去,冷不防一把將梅衛紅的舊衣物搶在手中,梅衛紅大驚道:你這是做啥?
張舒望趕緊上前說:我們得賠償你些錢,咱們商量商量賠多少合適。
柳向晚迅速給村長拋了一個媚眼,對他耳語幾句,村長大聲招呼說:錢人家也陪了,大夥散了吧,梅大嬸神神叨叨的,一條破長蟲有啥好看的,漫山遍野的常見,快散了吧。
眾人紛紛走散。
張舒望不停的和梅衛紅說話,吸引她的注意力,梅衛紅由於長期被雪玲瓏所迷,本人神智有些不清不楚,只得一字一句的接應。
不一會大傢伙就都散盡了,現場只剩下一個村民,此人面相七十歲左右,衣著普通,也穿一領中山裝,額下有雪白的山羊鬍,十分扎眼。
他見眾人走散,走到廟門口,大叫一聲:供桌底下的朋友,你出來吧,不出來我往裡扔磚了?
說著話,撿起地上一塊磚頭,站在廟門口,張舒望趕緊過來勸說:裡面是泥塑師傅。不要動手,千萬不要動手。
那老者拿著磚頭,叫道:裝神弄鬼的,趕緊給我出來,要不然我真扔了!
司馬仁一聽,十分害怕,叫道:別扔別扔,我出來,我出來。
由於著急害怕,司馬仁慌忙起身,將供桌一下子掀翻了,香爐香灰撒了一地,怕有人扔磚頭,六神無主的跑出廟門。
黃金童抱著雪玲瓏,突然感覺衣物之內,雪玲瓏不再痙攣了,嚇壞了,大叫一聲:不好。
黃金童趕緊扔了包有雪玲瓏的舊衣物,衝進去扶那香爐,眼見幾隻香摔斷了,慌忙出來向張舒望索要火機,要去重新點燃,就在這個空當,小廟旁邊的土壤,忽然鼓出一個大土包,土包中爬出一個物件,人身牛頭,一身精鍊的腱子肉,胸前一片蓋膽寒毛,蘸著厚厚的黃泥,腳下是一對蹄子,膝蓋反曲,牛角朝天,雙眼血紅,低吼一聲,把頭一低,沖著小廟山牆就撞去,這一撞之下,力道無極,轟隆一聲,小廟塌倒在地。
梅衛紅見此情景,嚇暈了過去,饒是神婆,也沒見過妖物,如何不驚,所見妖異事,大多是被雪玲瓏迷住的情況下,所以這是第一次開眼。
那廟宇只有十幾個平方,一眨眼間塵土飛揚,司馬仁嚇得一蹦三尺高,癱倒在地上,不敢動彈。
廟宇坍塌,香火一滅,雪玲瓏雖然停止了痙攣,神識卻不曾轉醒,需要恢復一段時間。
那牛頭泥人撞倒了小廟,重新爬回泥洞,遁著地下走了,林慕蟬往泥洞中看時,一股黃色的地下水涌了上來,再無蹤跡。
我上前一把抓住那個老者,厲聲問道:你絕不是薛各庄村民,你到底是誰?
那人也坦蕩,說了一句:鄙號遼東大法師。
我心頭一顫,眼睛一恍惚,手中只揪著一件中山裝,放眼看時,原來遼東大法師用了個蟬蛻之法,身體早已晃出七步開外,站在司馬仁身前,一手按住司馬仁肩頭,腳下一陣小旋風,遼東大法師和司馬仁悠忽不見。
我一跺腳,大叫一聲: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