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表白--原來你是我的例外

  NO.188

  黑，漸漸地布滿天空，一顆顆星星從夜幕後面探出來，將夜空點亮。一排排路燈也依稀被打開，像要把這單調的城市裝點成一片被光籠罩的、金碧輝煌的世界。


  月朗星稀的夜晚，風很輕，小樹林里沒有了嘰嘰喳喳的鳥叫。燈光曖昧，長椅上坐著一對對情侶，互相依偎著，風輕輕地撩動女生的裙擺，粉撲撲的小臉上耀眼的紅暈連黑夜也隱藏不住。


  伊索廣場上一如既往的空曠，恰巧沒有團體在這裡活動，也沒有人在這裡賞月，燈光寂靜清冷。廣場旁邊有座小橋，橋下的河水嘩嘩地流著，像是校園流動的血液，悠悠揚揚，沁人心脾。閉上眼睛，你會感覺河水流進你的胸膛，是那樣的清涼、柔軟。


  遠遠地，洛淇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地坐在廣場的台階上。月光下耀眼的白T恤反襯著他單薄的影子。他抬著頭，好像在仰望遠處的星空。


  洛淇悄悄地走到他身後，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如既往地，喜歡惡作劇，也不出預料地，嚇到了對方。


  「想什麼呢這麼認真，我站你背後老半天了都沒有發現。要是我剛剛用的不是手掌，而是一把刀或者其他什麼武器，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洛淇得意地笑了笑，坐到他的旁邊。


  路雲其聽完她這番煞有介事的說辭后，從原先的驚魂未定一下子跳躍到哭笑不得:「你電視劇看多了吧？好好一姑娘腦子裡都是些嘛玩意兒？」


  「電視劇都是現實改編的，這種情況現實中也是存在的哦，說不定你身邊就潛伏著一個殺手呢。」洛淇說著把身體微微向路雲其挪了挪，抬起右手對著他的太陽穴作了一個槍斃的手勢:「嘭！」


  路雲其轉過臉來朝洛淇翻了個白眼，感覺頭頂有無數只烏鴉飛過。「呀——呀——」


  「殺手？你啊？」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洛淇眨巴著眼睛，一本正經地說著，她還真入戲了。


  「噗！」


  對視了幾秒，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好像也被他們逗笑了。


  笑了一會後，兩個人突然安靜了下來，誰也不說話，空氣中一股詭異的味道。路雲其使勁捏了捏交叉握著的兩個拳頭，左手手背在右手的反覆摩挲下幾乎快要掉一層皮。


  「洛淇！」


  「啊？」


  洛淇顯然被嚇到了，有點不明所以，這是路雲其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她愣了半天才「啊」了一聲。她轉過頭看著路雲其，隱隱覺得有什麼事一觸即發。


  「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路雲其突然轉頭，目光正好和洛淇相碰。四目相對，電光石火間，有什麼東西正在燃燒。


  洛淇的心「咯噔」一下，她從未見過路雲其用如此深情的眼神看她，那雙如山中月般好看的眼睛，如今卻泛著濕漉漉的光，像漣漪在一點點蕩漾開來。她感覺腦袋一片空白，以為自己聽錯了。


  洛淇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以為他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他是在開玩笑嗎？


  這個叫路雲其的男生，她的小幹事，她的學弟。雖然她是覺得他比較特別，也確實和他走得近一些，但她卻從來沒有對他有過任何非分之想，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愛上一個比自己小的男生。


  現在這樣，算表白嗎？洛淇的心一下子亂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哪些行為讓他誤會了。


  「你……沒事兒吧？」


  NO.189

  路雲其緩緩地把頭轉過去，抬頭望向深遠的夜空，他的劉海在風中左右搖擺著。洛淇從沒看到過他如此深沉而又認真的臉，這張突然沒有了笑容的臉，讓洛淇覺得好不適應，無所適從。


  「你知道嗎？我媽去世后的那段時間，真的是我人生中最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我感覺我周圍的光都沒了，一個人孤單地行走在茫茫的黑暗中，看不到腳下的路，不知道是崎嶇還是平坦，亦或是坑窪不平。其實我心裡很難過，很痛，是那種很多人無法理解的失去母親的痛。但是我每天都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每天努力地讓自己投入到學習和工作中，甚至熬夜打遊戲，用忙碌來麻痹自己。因為只有這樣，我才不會有多餘的時間去難過。」


  洛淇安靜地聽著，心也隨著他的話一點點沉了又沉，她同情他，卻無能為力。她知道，再多的安慰之詞也只是鏡花水月，沒有任何實際效用，更何況現在，她已然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來安慰他。


  這些話他應該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吧，他一直用自己脆弱的內心撐起那份令人心疼的堅強。他一定很累吧，現在它正望著的，一定是屬於他媽媽的那顆星星吧！

  他說，他的媽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那段時間，有很多人安慰我，小哥(凌筱在體育部的別稱)也跟我說了很多，可是再多的安慰也只是沒有溫度的空話不是嗎？絲毫減不了我內心的悲傷。而只有你不同，你並沒有跟我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一直花時間陪我聊天，關注我每天的動態。我那時候很害怕孤單就總是找你聊天，可你就算再忙也不會不理我。我突然覺得那樣很溫暖，我很依賴你給的那份溫暖。後來，你的樂觀開朗，溫柔活潑漸漸地佔據了我的心，你的影子也漸漸佔據了我的生活，我發現我對你不再只是學弟對學姐，或者幹事對部長的那種尊重，我喜歡上你了。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看你笑，逗你生氣，你知道嗎？你生氣的樣子都好美！」


  路雲其一口氣說完了這番回憶式的深情告白，讓洛淇措手不及，沒有絲毫防備。這真的只是他臨時說出來的表白之詞嗎？

  原來從那個時候，路雲其就對她有了別的想法，她卻從來都沒有發現。或者說，她不願承認。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個比自己小的男生表白，而且還是她的幹事。


  她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需要被愛很需要溫暖的孩子，可能也跟他失去了母親有關，此時的洛淇母愛泛濫，竟然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會傷他更深，他好不容易才從傷痛中走出來，她不能這麼殘忍。


  可是，難道她真的要接受他嗎？洛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之中。


  「雲其，我.……我們不合適。」洛淇使勁咬著嘴唇，小心翼翼地說，就像從她嘴裡吐出來的不是字，而是一觸碰空氣就會破碎的氣泡。


  NO.190

  安靜的夜裡風安靜地吹著，偶爾路過的路人，總是忍不住朝他們看一眼，然後匆匆走過。沒有人會真正去在意那裡正在發生著什麼，那種偶像劇里經常會出現的被熟人抓了個正著的場景也沒有出現。


  兩個人安靜地坐在台階上，清冷的月光灑下來，浸沒了他們的對話。


  「我知道你一定是覺得我比你小，沒有安全感，而且還是你的幹事，你怕別人的流言蜚語，所以有所顧忌對不對？」


  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路雲其如釋重負地笑了笑。


  「可是我覺得愛情是無關乎年齡和職務的。記得那晚我問過你，你的理想型是什麼？雖然我沒有180 ，但是我是純爺們啊，我也會一心一意對你好，再說178四捨五入不就180了嗎？而且我能感覺得到，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雲其！」洛淇看路雲其越說越急，趕緊打斷了他:「別再說了，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的，我……」


  「我不信！」沒等洛淇說完，路雲其便一把將洛淇抱在了懷裡:「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想名正言順地對你好。洛，做我女朋友吧！」


  路雲其的舉動讓洛淇猝不及防，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就像被施了法術般僵硬，她想掙脫卻被抱得很緊。


  「你不要這樣，你放開我！」


  「我不放，除非你答應我。」路雲其雙手抱得更緊了，洛淇掙脫不開，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你先放開我！」


  「你先答應我！」


  「你這是在逼我嗎？」


  「我不管，只要你答應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那你放開我。」


  「你答應了？」


  洛淇沒想到路雲其耍起小孩子脾氣來竟是這般執拗，她也沒想到經歷了那麼多次表白，這次卻是被「逼婚」。就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無奈之下她只好妥協說:「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你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好嗎？」


  路雲其這才鬆開了手。洛淇趕緊從他懷抱里掙脫出來，氣喘吁吁地理了理頭髮，感覺全身的溫度上升到了一個極限，心臟撲通撲通都快要蹦出來了，感覺就像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浩劫一樣。


  「對不起，我……」路雲其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太魯莽太衝動了，垂著臉不知所措地向洛淇道歉。他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他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會這樣，他後悔不已:「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就是.……」


  洛淇看著路雲其不停地敲打著自己的頭知道他很自責，於是心軟下來，輕聲說:「不要說了，你現在需要冷靜一下。」


  她看到平時那個嬉皮笑臉的大男生如今變成這般模樣，全是她的錯，如果她當初沒有同情心泛濫，不對他那麼好，不給他希望，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她頓時覺得他好可憐，她也不忍心再責怪他，於是深呼一口氣說:「我們回去吧！」


  路雲其將手放下，緩緩起身，眼睛濕漉漉的像兩顆深海里的黑寶石，臉色蒼白憔悴。


  「謝謝你，洛！」


  風吹來，將他的聲音吹散在空曠的廣場上，夜空中繁星點點，洛淇走在他的左邊，兩人各自沉默。


  洛淇從未覺得從伊索廣場到宿舍的路竟是如此漫長，感覺像走過了幾個歲月。


  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沒有人知道他們剛剛發生了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


  NO.191

  路雲其突如其來的告白，打亂了洛淇剛剛平復的心，再加之單若兮的事，她的心裡就像一團被貓抓亂了的毛線，找不到頭和尾在哪裡。


  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了一塊？為什麼喘口氣的功夫都不給她？為什麼要讓她在剛剛受傷后就去傷害另外一個人？為什麼那個人偏偏是路雲其？


  太多的為什麼像一個個九連環纏繞在洛淇腦海，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也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麼做。


  解鈴還須繫鈴人，只有她自己可以解決這一切。


  舍友們覺察到她這幾天狀態不對，問她怎麼了，每次她都笑著說只是工作太累了。


  自從那天晚上后，路雲其便沒有再找過她，大概是想給洛淇充分地空間想明白，也讓自己好好冷靜一下吧！


  這幾天體育部沒有活動，每天上課下課，生活又恢復到最原始的狀態，在宿舍、食堂和教室之間來來回回。洛淇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好安逸，好簡單，突然好想就這樣一直下去，什麼體育部，籃球隊，她都可以不管。


  也多虧這難得的閑暇時光，洛淇想了很多，她把從路雲其進入到體育部的第一天直到那天晚上在伊索廣場和她表白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其實她早該發現他喜歡她了，如果他不是她的學弟，不是她的幹事，或許她早就發現了。或者說其實她早已有所察覺，只是不願意去相信，她寧願相信這只是她太敏感。她不想失去這一份特殊的友情，所以一直沒有想太多。


  只不過，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沒有誰會沒有理由地只對一個人好，而不求回報。兩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他為何要為你付出那麼多？為何要在乎你的喜怒哀樂？

  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純潔的友誼，或者說真正純潔的友誼既不會深，也不會遠，只是短暫的需要。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長得太抽象。


  這又不由得讓她想到了張一凡，那個她一直把他當成最好的男性朋友，躋身於閨蜜行列的男生，又是不是只是單純地只把她當做好朋友呢？

  她不敢想，如果這一切真的發生，她不知道將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她不能失去他！


  NO.192

  一晃七天過去了，洛淇給自己找了很多拒絕路雲其的理由，比如說不能接受姐弟戀，還不想談戀愛，比如說部長和幹事不允許談戀愛，性格不合適等等，但最終沒有一個是既能說服自己又有可能說服他的。


  而且，一想到那天晚上路雲其跟她說的那些話，想起他那楚楚可憐的眼神，洛淇便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了。她不忍心。


  洛淇知道，如果自己拒絕了他無疑是再次將他打入萬丈深淵，他那麼脆弱，又該花多長時間才能恢復呢？他只不過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難道喜歡一個人，就活該被傷害嗎？


  可是，他是真的喜歡她，還是只是為了緩解失去母親的孤單呢？他是因為寂寞才喜歡她的嗎？洛淇又問自己，她喜歡他嗎？願意放下單若兮和他在一起嗎？


  答案是，不喜歡。無論她放不放棄，和單若兮都已經不可能了。她不喜歡他，她一直把他當成好朋友。


  那麼要拒絕嗎？


  答案又是，不能拒絕。她拒絕不了，她沒有辦法傷害他。


  或許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才能真正的放下過去，放下單若兮。


  想著想著洛淇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被表白了為什麼要哭？不喜歡就拒絕為什麼要哭？喜歡就接受為什麼要哭？難道是為了自己即將失去的純白戀愛史而難過惋惜嗎？還是因為自己就要放棄堅持了這麼久的默默喜歡呢？是不是從此以後，單若兮就會永遠走出她的生活，成為陌路？


  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哭得那麼可笑。


  她突然想起有一個男生，從初中到大學一直喜歡她。曾跟她表白了四次，可四次洛淇都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她當時拒絕得是那樣決絕，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留任何餘地。所以，她並不是一個會耽誤別人也耽誤自己的人，她也不會勉強自己接受不喜歡的人。


  但是，今天，對於路雲其，她猶豫了，她變得不再像以前的自己了。她不知道自己這到底算什麼，是同情嗎？還是自私？自私地想霸佔他對她的好。


  原來她也有例外。


  原來他就是她的例外。


  NO.193

  「我們試試吧！」


  第七天晚上，洛淇終於鼓起勇氣，給他回了一條信息。


  既然拒絕不了，那就接受吧！或許在一起以後就會喜歡呢，或許你就是那個對的人呢！就算我現在拒絕了，說不定以後就會喜歡上你呢！如果幾個月後註定你是我男朋友，為何我不提早行使我的權利呢？！


  既然命中注定要和你走這麼一段路，那就勇敢地走下去吧，無論路的盡頭在哪裡！


  就算明天就窮途末路，我們也一起走過了昨天和今天，這樣說來，無論怎樣都是我們賺了。


  倘若天涯海角，那你便是天定的例外！


  慢慢喜歡！


  慢慢愛！

  說好的，大學要談一場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