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旱透了
想得厲害了,心裡就開始翻湧不止,一陣甜,一陣酸,打小沒有談過戀愛的柳葉梅覺得,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相思」的滋味了。
那天早上,天剛蒙蒙亮,柳葉梅裝了滿滿一肚子惆悵與失落,望著窗外薄薄的發獃。
一陣嘆息之後,她便開始安撫自己:就別再做那些美夢了,小李老師壓根兒就不是自己的菜,何必犯傻呢?
他跟自己好是不差,可人家不是用心的,只是偷偷摸摸跟自己玩玩而已,與情啊愛的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何必去痴情呢?
尤其是當她看著兒子小寶背起書包,蹦蹦跳跳走向學校時,才完完全全從美夢中清醒過來,用勁踩一踩腳下硬邦邦的土地,心想:只有這個家才是最真實的,只有男人蔡富貴、兒子小寶才真正是自己的……
突然間,就想到了那些快要枯死了的麥田,心裡跟著躥起火來——都好幾天沒去看了,要是繼續旱下去,那成片的麥子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唉,咋辦呢?
颳風下雨那是老天爺的事兒,是神仙的事兒,自己一個柔弱女人,又能奈何呢?
可細想一想,地上的凡人為什麼知道那麼多神仙的事呢?這中間就肯定有能跟上天的神仙說著話的,就跟電影電視里的翻譯官似的,既懂天,又懂地,來來回回傳遞著消息。
可這個人是誰呢?
想來想去,柳葉梅最終想到黃仙姑那兒去了,不是很多人都說她是半仙之體嗎?
那麼她一定就是那個能跟神仙說著話的人。
是啊,這並不奇怪,她能借著「神龍」的法力幫人消災祈福,那為啥就就不能施法求雨,幫著鄉里鄉親們解決一下眼下的旱情呢?
想到這些,柳葉梅就坐不住了,簡單吃點早飯就去了黃仙姑家,把正在收拾東西,打算去土北坡泥潭「上班」的黃仙姑擋在了門裡。
見柳葉梅急匆匆闖了進來,黃仙姑臉上先是一陣不自然,隨即又扯出一絲笑容,問她:「柳葉梅,你找老姑有事嗎?」
柳葉梅知道黃仙姑想歪了,她一定是以為自己來找她談條件了,就開門見山地說:「老姑,我來不是為了錢,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黃仙姑嘴一撇,哦哦地應了兩聲。
柳葉梅刻意奉承道:「老姑啊,這會子你可是名聲遠揚了,方圓幾百里地的人都知道你黃仙姑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了。」
黃仙姑抿嘴笑著,搖搖頭說:「哪裡是我神通廣大,還不是借著神龍的威風啊,這不……這不也有你的功勞嘛,老姑抽空還得好好答謝你呢。」
柳葉梅正經說道:「老姑,答謝倒不用了。但你可不能只忙活著賺錢,心裡也得想著為咱桃花村造福呢,你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這還要你說嘛,我每天頭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為咱們村裡的老老少少祈福保平安。」
「那敢情好,既然神龍是在咱一畝三分地上修成正果的,他就該有所回報,就該造福一方,可不能只幫你你一個人掙錢呢,你說是不是呀老姑?」
「柳葉梅啊,瞧你這話說的,老姑我哪掙幾個錢呀?就算是賺了幾個零花,那也是受苦受累換來的,一點點辛苦費罷了。」
柳葉梅笑著說:「老姑,你用不著怕我,我今天來,不是向你借錢的,我找你的目的,就是想求你幫個忙。」
「求我幫忙?」
「是。」
「幫啥忙?」
「幫著桃花村的千號人施法求雨,你看看滿坡下的麥子都快旱死了,你就祈求一下神龍,讓它施展威力,幫著下場透犁雨,也好多少收點麥粒子,要不然一村老小還不得餓肚子啊!」
黃仙姑想了想,說:「這事兒我也不是沒想過,中倒是中,就是不知道神龍有沒有那麼大的威力,呼風喚雨可不是一般神仙能辦到的。」
「老姑,我覺得神龍肯定能行。」
「你咋知道?」
「老姑,你忘了,我可是親眼看到神龍下過雨的,那陣勢,有模有樣,驚煞人了。」
「這你就不懂了,人有人權,神有神限,老天爺也不一定給它那麼大的許可權啊!」
「能不能行,不試一下咋能知道呢?老姑你看這樣中不中?趕緊瞅個黃道吉日,施展一下你的法力,說不定就真的能喚下雨來。到時候,滿村子的老少誰還能不念你的好啊!」
黃仙姑低頭想了想,然後望著柳葉梅說:「只是這事吧,要做就得正兒八經的做,要擺大陣勢,放鞭炮,燃紙香,花費可不小呢。」
柳葉梅明白了黃仙姑的意思,就說:「你就直說好了,需要多少錢?你給個數。」
「這個可不好說了,錢多錢少那是個態度,心誠不誠,對神仙恭敬不恭敬,也全在那上頭了。跟你說,神仙跟人一個樣,你給的多,它就回的多,反正大概也就是那麼個理兒。」
「可……可我一個人也拿不出幾個子呀。」
「求下雨來又不是只澆你一家的地,幹嘛要你自己掏錢?」
柳葉梅琢磨了一下,說:「如果真能求下雨來,就算是全村每家每戶都出點錢,那也值,可問題是這錢怎麼湊呢?」
「那我就不好說了,要是真心想辦,就得想法子,反正僅憑一張嘴是求不來雨的。」黃仙姑說著便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大紅提包,說,「我該走了,估計這時候早就有人候著了。」
「那你趕緊去吧,我回頭再想想法子。」柳葉梅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柳葉梅覺得有點兒悶熱,仰頭望一眼,見天空藍得像一面鏡子,懸在偏東方向的太陽更像一團電光,刺啦刺啦直灼人眼。
柳葉梅心裡念叨著:老天爺,看來你是成心要那些麥子的命了!
何苦呢這是?
男人出去掙錢了,風餐露宿的也不容易,自己在家呆著,風刮不著,雨淋不著,卻連幾棵麥子都管不好,那還有啥臉面呢?
一路想著,柳葉梅徑直去了村委,夢遊一般進了尤一手的辦公室。
「柳葉梅,咋了這是?就跟丟了似的。」見柳葉梅失神落魄地走了進來,尤一手關切地問道。
柳葉梅沒搭腔,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誰欺負你了?」
柳葉梅搖搖頭。
「看你個熊樣子吧,是不是那塊閑肉又犯癢了,想挨槍子了吧?」尤一手陰笑著說。
「滾,你就知道耍那個!」柳葉梅猛的抬起頭,呵斥一聲。
尤一手乾笑兩聲說:「人之常情嘛,吃飽喝飽了還有啥念想?不就是那點屁事有點兒癮頭嘛,柳葉梅你說是不是?」
柳葉梅白他一眼,說:「是個屁啊是!眼看著一村人都要餓肚子了,誰還有那份心思?」
「咋了?」
「你眼瞎啊?滿坡下的麥子都半死了,你們這些當幹部的也不想想辦法,還能眼睜睜地看著絕產啊?」
「放你媽狗屁!你咋知道老子沒想辦法,前天還動著心思到上邊要錢了,這需要時間,你懂不懂?」
「就算你要來錢,就買來雨水了?」
「那你說咋辦?」
「趕緊讓上頭放水呀。」
尤一手嘆一口氣,說:「人也找了,禮也送了,人家上頭的領導也鬆口了,說雖然有文件,但可以靈活運用,偷著放一點點也不是不行,可就是那個看管水庫的老於他媽逼不是個玩意兒,死腦筋一個,硬是擰上了,一手攥著鑰匙,一手拍著文件,就是不開閘。」
柳葉梅來氣了,嚷道:「他憑啥不放呀?」
「憑文件!」
「狗曰的!他不是吃人糧食長大的呀?」
「罵也沒用,人家是執行命令。」
「你們再到上頭找呀,讓領導直接下命令就是了。」
「你說得簡單,那命令他們敢下嗎?你知道不讓放水的文件是哪兒下的嗎?那可是縣政府下的,說是留著保命的水,誰還敢動呢?」尤一手收斂了笑容,正色說道。
「那個死老於!他是不是個畜生啊,沒人性了吧?」柳葉梅罵道。
「你還真說著了,我覺得他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樣,變態了,自打他老婆跟別人跑了后,他就變得跟天下所有的人都有仇似的。」
「他……他老婆跟人跑了?」
「是啊。」
「臭不要臉!都那麼一把年紀了,還跟人胡來?」
「這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柳葉梅搖搖頭說。
「麻痹滴,咱們村裡還有你柳葉梅不知道的事兒?簡直就成怪事了。」尤一手嘲弄一句,接著說,「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前年的時候,上頭從南方雇來了幾個潛水工,幫著修管道,裡面有一個光棍漢,那傢伙很精,沒幾天就跟老於的老婆勾搭上了,也不知道他使了啥魔法,完工走人的時候,那個娘們兒也跟著消失了。」
「誰能確定她就是跟著那個男人走了?說不定出啥意外了呢,胡亂猜疑罷了。」
「這還假得了,走的時候那娘們兒還留了張紙條了,說是過夠了那種天天守在水庫上的野人生活了,再過下去人就憋瘋了。還說,她實在受不了老於的折磨了。」
「折磨?老於咋折磨她?」
「後來就有人私下裡解釋,說那娘們兒所說的折磨,其實是由來已久了,自打結婚以來,幾乎就沒停止過。」
「咋個折磨法?」
「心裡痒痒了是不是?」
「死東西,你倒是快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