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麻子斗高僧(6)
深更半夜的,我和三麻子在村口樹底下,沾沾自喜地意淫了一番。
待我們都冷靜下來時,卻又發現了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儀錶和身價。
我們穿的衣服雖然不舊,可渾身泥水,乍一看,跟叫花子沒兩樣。
還有,既然三麻子把自己神話了,也不能就這麼穿著渾身被泥水濕透的衣服在樹底下金雞獨立呀,起碼要換身乾淨的,再弄個椅子來坐著,像模像樣地,神氣瀟洒悠閑一些才對。
三麻子這麼一說,我也認為是對的,可深更半夜地,摸索著找個水坑洗洗衣服還湊合,可去哪兒找椅子扇子啥的?
三麻子道:「這樣吧,你不是還有幾塊大洋嗎,摸黑進村去找個人家問問,咱買他的,高價,他們肯定求之不得。」
我靠,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想起了那個連模樣歲數都不知的女人,臉一熱,吭哧道:「我,先前去偷狗的時候,衣兜被劃破了,大洋也漏丟了。」
我怕他驗證,邊說著,邊把手伸進衣兜里,用指頭狠狠戳了個窟窿。
三麻子一聽火了,罵道:「你真箇敗家子,大洋丟了都聽不到個動靜?」
「聽到了,叮呤咣啷的,可,來不及去撿呀。」我惶恐地解釋了,又反問道,「那,你不是還有幾塊嗎?」
「我?」三麻子一愣,訕訕地道,「都給那倆小姑娘買胭脂了……」
我靠,王八瞅烏龜,誰也別笑話誰了,都一樣的貨色。
可既然要撈回面子,就得裝逼呀。沒錢?沒錢也得想法卻借個凳子椅子啥的,要不裝不起來。
沒辦法,我只好硬著頭皮,返回村子去找那個女人了。
其時,天色已發白,街上已隱隱約約能看到景物了。
進了村口,我發現高大善人家院門口堆了不少人影,鬧鬧嚷嚷的。這情形跟當初「閻王婆」詐屍差不多。
我憑著記憶,拐進了街南側的一條衚衕里,又穿過一衚衕,來到了那個女人家的院牆外。探頭望望窗戶,還沒點燈,院子里影影綽綽地也沒啥柴垛糧囤啥的,看來這女人家也是個窮戶,不知她有沒凳子椅子啥的。
我左右瞅瞅衚衕里沒人影,便翻身進了院子,躡手躡腳地走到屋門口,一推門,裡面竟關著。
可能是那女人偷了我幾塊大洋,怕我回來找她要吧。
無奈之下,我只好溜到窗戶下,輕輕拍了幾下窗欞,小聲叫道:「喂,我又回來了。」
屋裡沒有動靜。
我蹙了下眉,又叫了句,這回屋裡有了回聲:「你誰?」
我忙道:「就是,就是今晚給你一塊大洋那個。」
「噢……」那女人似乎想起來了,稍一遲疑,又道,「我怪累的,你明晚再來吧。」
我靠,我忙解釋道:「我來借個凳子用一下,一會再給你送過來。」
「借凳子幹啥,我也不認識你,沒有,去別的家借吧。」那女人有些煩了。
我暈,不認識我,那幹嘛讓我日?噢,不是讓我,而是讓錢日。
我心裡暗罵了句,眼珠一轉,道:「我這裡還有一個玉鐲子,想給你……」
「真的?」我話沒落,那女人就驚喜地叫道,「好好,你別走,我下去給你開門。」
屋內一陣悉悉索索聲過後,屋門咯吱一下被打開,一個女人的腦袋伸了出來。
她頭髮凌亂,睡眼惺忪,年齡約四十歲左右,不俊也不醜,褂子沒扣扣,兩個葫蘆似的大奶就那麼在胸前晃蕩著。
「你?」那女人驚訝地望著我,眼裡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嬸,嬸子……」我只能這麼稱呼了。
那女人嬌嗔地一抿嘴:「快進來,別讓人看見。」
她說著一把把我拽進了屋,屋門隨機「咕咚」一下關上了。
「嬸子……」
「鐲子呢?」
我剛要解釋,那女人便伸手往我兜里摸索。
你娘,鑽錢眼裡了,我心一橫,熱血沖頭,一把抓住她的大奶,哼哧道:「你要鐲子還是要我這個人?」
「要,都要,沒想到你還這麼年輕呢,嘻嘻……」那女人**地笑著,歪身往我懷裡靠。
我嘴上這麼說,可眼看外面天已亮,哪敢在這耽誤時間?便道:「好,不過現在真沒空,等晚上吧,我,我……」
我說著,眯眼在屋子裡撒目,驚喜地發現裡屋北牆角有個凳子。忙道:「我,我先借你個凳子用一會,晚上來再給你。」
我過去就要拿凳子,那女人忽然叫道:「那是個破的,只有三條腿……」
管它呢,只要是個凳子就行。
我一把抄起,道:「沒事,湊合了。」
說完,不顧那女人的拉拽,匆匆出了門,翻牆跳進衚衕里,急急向村口奔去。
此時,天已大亮,雲彩也散了,不過還沒出太陽。
三麻子獨腿站在柳樹下,衣服也早已洗乾淨,貼在身上雖然有些濕漉漉的,但好歹還整潔。
「三爺,找了個凳子。」我呼哧著奔到近前。
三麻子看了眼那凳子,眉頭一皺:「這,這咋三條腿呢?」
「湊合著坐吧,你不也一條腿嗎?能找來就不錯了。」
我說著,把那凳子面用袖子擦了擦,遞給了三麻子。
三麻子接過,嘆口氣道:「好吧,那就先這麼支著吧。」
他把凳子放在身後,卻並不坐,而是眯眼望著村口大街,自言自語地道:「現在咱們爺倆啥都沒有了,要想跑路,今天就必須拿下那個大和尚,否則真就成他娘地討飯的了。」
我也意識到了目前的窘境,低頭看看自己濕漉漉的衣服,用手擰了把,肚子也跟著叫喚起來。
便問三麻子:「三爺,你餓不?」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咱都兩頓沒吃飯了,能不餓嗎?」三麻子憂鬱地道。
我轉頭朝路旁的莊家地里瞅了瞅,見不遠處有一片苞米地,就道:「三爺,你在這等著,我去地里掰幾個苞米,咱啃了吧。」
三麻子眼一瞪:「下賤,雞鳴狗盜之事,是咱們該做的嗎?」
我娘,這話是面前的這個三麻子說的嗎?還特么跟我裝逼,啥下三濫的事你沒做過呀,老子去偷個苞米棒子,跟你做的那些破事比起來,不知高尚了幾百倍呢,呸!
我瞪眼張嘴地剛要反駁,只聽三麻子又昂著瘦頭道:「凍死迎風站,餓死不低頭。咱們就要有這種精神,小子,要知道,咱倆現在的身份是嶗山道士……」
噢,原來他要先預演了。我恍然大悟,轉頭望望村口,發現有人戴著草帽,扛著鐵鍬朝這走來。可能是村民下地察看莊稼吧。
三麻子輕咳一聲,緩緩地坐到了身後的那三條腿的凳子上,從腰間布包里摸索出那本發黃又破爛的書,雙手捧著,仔細研讀起來。
我也只好站到他身邊,低頭假裝看字。
「郭子,古人云: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呼?」三麻子手指著書上畫著的一個女人屁股,對我搖頭晃腦地講解開了,「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兒孫孝敬老人,不是說能讓他吃飽穿暖了就行……」
「哎?你們在這幹啥?」那早起的村民好奇地湊了過來。
三麻子抬頭,沖他呵呵一笑,道:「老哥,我在給我徒弟上課呢。」
「上課?」那村民看看我,又抬頭望望天,奇怪地道,「你們……昨晚……」
「噢,」三麻子微微一笑,「天當被,地當床,這是我們道家的習慣,大雨能滌盪凡人的外表,卻澆不醒他們愚蠢的頭腦。老哥,你這是要下地去嗎?」
那村民點了下頭:「是,昨晚雨不小,我去地里看看淹沒淹,順便掘掘溝子,放放水。」
「噢,」三麻子似乎有些不經意地道,「昨晚雷聲不小,我夜觀天象,這附近必有妖孽降臨。」
那村民一楞,訕訕地笑道:「你別嚇唬俺,哪兒有妖孽呀,嘿嘿。」
他笑說著,轉身沿著泥濘的村道向遠處走去。
我瞅瞅他的背影,對三麻子小聲道:「三爺,你跟他說這些管啥用,凈浪費口舌。」
三麻子嘴一撇,道:「看來他還沒聽說高大善人老母親詐屍的事,不過別急,等他回家吃早飯的時候,就會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若知道了那個老太太詐了屍,就會想起你跟他說的話?」
「聰明!」三麻子得意地道,「其實不跟這個老農說,那個高大善人也會想起我,不過,還是來個雙保險,還穩妥些。小子,等著跟三爺享幾天大福吧。」
我心說,能忽悠著他們給咱頭驢騎著趕緊走就算燒高香了,還想美事,門都沒有。
這時,太陽出來了,雨後的清晨,陽光下一片水靈靈的,景色很美,不知接下來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麼結果。
我站在三麻子身邊,心裡忐忑著朝村口望著。
突然,一群白衣白褲的漢子咋呼著從村口沖了出來,遠遠望見了柳樹下的我們,遂發一聲喊:「就是他們!」
拔腿朝這邊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