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逃離鬼屋(9)
這來回一折騰,時間就過了中午。
當我們趕著驢車還沒進村,就遠遠望見村口處立著兩個人影。
眯眼瞅去,竟是二賴子和伺候他的那個老太太。
二賴子見我們趕車近來,遂一把推開攙著他的老太,咕咚就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哭喊震天:「恩人楊村長啊,您救了我們兩條命呀……」
我靠,這場景咋像迎喪車的架勢呀。
再說,是老子救了你們兩口子,管楊子龍個屁事?他自己的『病』都治不好呢。
楊子龍見此驚喜地:「是……張二賴大叔好了?叔!」
激動之下就拖著那條傷腿想從車上下來。
我沒好氣地道:「好個屁,神經病一個。」
楊子龍哦了一聲,滿臉疑惑。
我又不悅地沖跪那兒的二賴子喊道:「你瞎嚎喪個啥,趕緊起來,晦氣!」
楊子龍一聽,忙拽了我一把,嚴肅道:「不要這樣對待群眾。他雖然還瘋傻,但沒有惡意。」
二賴子聽我這麼一叫,不但不改悔,反而嚎啕著連滾帶爬地迎了上來:「大恩人啊,您可是俺的再生爹娘呀……」
你聽聽,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他個六十歲的死老頭子,人家才二十齣頭,咋還能成了你爹?
二賴子,你真特娘的噁心呀,即使真要認爹,也的認我呀,是老子救了你,明白嗎?
我氣鼓鼓地乜著前面這個匍匐在地縮成一團的老王八,恨不的一鞭子抽上去。
但楊子龍又喊了一聲,停住了車,沖我道:「趕緊的把二賴叔架到車上,拉回村去。」
我道:「他是個瘋子呀。」
「瘋子也是咱們的人民群眾!」楊子龍抱著那條傷腿,急的要跳下去的樣子。
而二賴子忙抬頭,哭道:「楊村長,我不是,我好了呀,你看你看……」
他說著就急三火四地想從地上爬起來,但因身體太虛弱,連起兩次都跌倒。
那老太太急了,忙上來攙扶。
楊子龍猛推了我一把:「快點呀!」
我只好不情願地跳下車,大步走到二賴子身前,一把抱起他,心裡卻暗暗吃了一驚。雖然早見他瘦的皮包骨,也不會有多重。但一上手,感覺只有三四十斤的樣子,比條土狗還輕。
唉,你老小子都這樣了,還特娘的來巴結呀,人啊,難道非的死了才不得瑟?
我把二賴子抱上車,讓老太太也坐上,載著他們回到了家裡。
二賴子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抱著楊子龍的胳膊,抖著花白的鬍子,看那表情要多感激有多感激。
楊子龍腿不行啊,但因聽說賴子媳婦的病也好了,甚是激動,從兜里摸索出五毛錢,讓我叫上民兵隊長大棒槌,代表他和村裡,去看望慰問一下賴子家屬。
二賴子見此,忙又千恩萬謝,在老太太的攙扶下,顛顛地先回去等我們上門祝賀。
我應了,出村去地里跟正帶領村民勞作的大棒槌說了,其他人一聽,皆大喜,紛紛嚷著也要去祝賀。
其實祝賀是借口,想趁機熱鬧一下是真的。
於是我很痛快地答應了,一眾四五十個男女老少扛鍬舉鋤地浩浩蕩蕩,嘻嘻哈哈就回了村。
但就這麼去賴子家也不像個事呀,祝賀總的有個祝賀的樣式。
乾脆,村部不是還有個橫幅嗎,雖然那是當初二賴子為迎接周鄉長的棺槨而臨時做的白幅,但也湊合了。
我讓幾個村民從屋裡拿出,又帶上鑼鼓家什,一路敲打著就往二賴子家走去。
走到半路,想想不大對呀,這慰問祝賀,空著手也不像個事,遂用那五毛錢去張屠戶家裡買了個豬頭,提溜著,和眾人敲鑼打鼓,浩浩蕩蕩地來到了二賴子家院門口。
二賴子早在家等急了,聽到動靜,忙和媳婦在老太太的攙扶下到門口迎接,卻一眼看到了那條高高擎起的白幅,臉色唰地變了。
我一看不好,忙拎著豬頭上前解釋,說之所以舉白幅,是有說道的,棄白接紅,病去鴻運來呀。
大棒槌一聽也大悟,說對呀,郭子這辦法好,趕緊的把白幅燒了,進屋祝賀去!
幾個漢子就吆吆喝喝的點起火,燒了白幅,簇擁著二賴子兩口子就進了家門。
有豬頭墊底,加上楊村長的慰問和眾鄉親的祝賀,二賴子得意萬分,連連感嘆自己沒白當了一段時間的村長,組織和群眾給的待遇,比其他人高多了。
這老東西,都這時候了還不忘得瑟呀。
而二賴子媳婦雖然被折騰了這麼多日子,瘦了很多,臉色也蒼白,但卻瘦的更好看了,身材也不那麼臃腫了,高挑有形,臉白皮嫩。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心裡暗暗自糾,昨晚若不是稀里糊塗地把紙條搞迷糊了,二賴子不定永遠就過去了,而這個女人就是我的了,唉,真是天不趁人意啊。
我們擠在他那三間破草屋裡,說了些廢話,便出來向楊子龍彙報去了。
只有幾個長舌婦女留在那兒跟賴子兩口子套閑話。
忙活到天傍晚,眾人這才戀戀不捨的各自回家做飯去了。
而楊子龍因為吃了消炎藥,打了消炎針,腿雖然還腫痛,但精神比早晨好多了,所以又掛記上了給三麻子治病的事。
我就推阻,說這事不能魯莽呀,萬一好心辦壞事,把人治死,你的政治前程豈不要一毀殆盡?我還是把他拉濟南那邊去治吧。
可誰知楊子龍年輕氣盛,性格執拗,嘿嘿著說沒事,胡叔已經是個癱子了,咱只扎腿,就算扎壞了也還是個癱子,萬一紮好了呢,我就立下大功了。
他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兒,我也沒法阻攔了,便去灶房做飯,楊子龍則在炕上忙著做最後的醫療準備。
做好飯,熬了一碗玉米糊糊,我端著先伺候三麻子吃。
在喂他的時候,小聲說道:「三爺,今晚他真要給你下針了,我阻也阻不住。」
三麻子冷哼一聲:「我早聽見了,特娘的,既然活的不耐煩了,就儘管讓他放馬過來!」
啥?我一愣,忙低聲道:「三爺,你可千萬別弄死他呀,村裡接連出事,死了兩任村長了,他若再死了,上面就更加懷疑了。」
麻子嘴一撇:「放心,死不了。」
聽到這話,我才把心放下來。就趕緊讓他喝了糊糊。剛要端著碗出去,三麻子抹了把嘴,道:「他給我治的時候,你趕緊去找楊半仙來。」
「找他幹啥?」我不解地問道。
「就說楊村長在給我三爺扎針,你不放心。」三麻子道。
這主意好,老子不在跟前,隨你們折騰去,只要不出人命,磕著絆著的,有楊半仙處理。
我應了,去灶房端來飯,喊著楊子龍過來吃。
他滿臉燦爛,看三麻子的眼神都熠熠生輝,跟狼見了羊似的。
我暗暗擔心,弄不好麻子真要遭個罪呀。
我倆草草吃了飯,楊子龍洗了手,就張羅著要給麻子下針了。
我腦子一閃,就起了壞心眼,麻子不是喜歡折騰嗎,反正現在他也不敢開口說話,何不也故意裝傻充愣地折騰他一回?
心裡打定主意,就看著他擼起三麻子乾瘦的小腿,我的表演也開始了,擔心地問道:「楊村長,你想把鋼針扎他哪兒?」
楊子龍不緊不慢地從一個紙包里捏出半根筷子長短的三四根鋼針,便在煤油燈上燒烤著消著毒,便認真地道:「醫書上說,先紮腳心,深度三至五公分,再捏著鋼針慢慢捻,直到血流不止,才能放手繼續紮下一根,這叫放污血……」
我靠,我頭皮一麻,三麻子能受的了嗎?他可是個神經敏感的大活人呀,不是沒啥知覺的癱子,這,這……
我驚悸地看向三麻子,見他躺在那兒,瞪眼張嘴地盯著我,雖然不敢說話,但那表情是真急了,恨不得一個躥跳蹦起來踹我們兩腳。
眼看著楊子龍把手裡的那根鋼針燒的通紅髮光了,我才假裝害怕地道:「楊村長,能行嗎,要不我去把楊半仙叫來吧,萬一……」
楊子龍道:「沒有萬一,放心好了,昨晚我對自己那麼扎都沒事,何況個無知覺的患者呢。」
我點了下頭,假裝關係地沖三麻子叫道:「三爺,楊村長要給你扎針了,筷子長的鋼針,燒的通紅,要把你腳板扎透,還要把你膝蓋穿透,等放出你身上的毒血來,你就能動彈了……」
這是故意給他增加心理恐懼呢,嘿嘿。
三麻子的表情依舊那樣,但依我多年對他的神情了解,此時的他已經憤怒驚悸到了極點。
只是,我還不想走,想看看燒紅的鋼針扎他腳心的瞬間反應。
只見楊子龍兩指捏住通紅的鋼針,湊到嘴邊吹了吹,一手握住他的那隻右腳,對準腳心,猛地扎了下去。
「哧啦……」
一股刺鼻的肉皮燒焦的氣味震的我心裡一顫,驚眼看向三麻子的臉,見他依舊瞪眼張嘴,一副癱樣,沒有半點反應,更沒露出痛苦的表情,而且,而且腳也沒顫,身子也不動。
我娘,這得多大的毅力呀,三爺,我服了!
我忙出溜下炕,轉身竄出了屋,急急往楊半仙家趕去。
楊半仙家在村東頭,一大家子人,他已八十多歲了,老目卡哧眼的,一聽楊子龍在家用鋼針扎我三爺,且大有把他往死里造的節奏,也急了,遂在我和他兒子的攙扶下,拿著他的葯袋,急三火四地往我們家奔來。
剛到院門口,忽聽屋裡猛一聲驚吼:「鬼啊……」
我們幾個同時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屋門裡嗖地竄出一個人影,飛一般地往外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