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李默歸來
要說在呂師夔麾下,這漢將還是佔大多數的,而原本管著三千探馬赤軍的萬戶納赤結又不在此地,所以如今在韶州城內的蒙古色目將領除了納猛和巴根之外,多是些百戶之類的小角色,而這些人本來是連軍議的資格都沒有的,但如今呂師夔呂大都督不在,達魯花赤大人一入韶州,便親自下令讓他們參加軍議的,是以這些小角色才得以登堂入室。
也正因位卑之故,所以這些小角色才只是跟著起起鬨,卻不敢真的和這些漢將頂著干,所以當漢將群起而攻之時,大廳內蒙古人的聲勢愣是被壓了下去。
「嘖嘖嘖,萬戶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對草原上的勇士也是說斬就斬,喊打喊殺……嘿嘿,不知道的人恐怕要以為你心裡是向著弱宋,來此攪亂軍心的呀。」納猛眉毛一抬,陰陽怪氣地奚落到。
納猛的誅心之言,令齊凱大怒,知道自己今日已經把納猛得罪了,那不如就再得罪的狠點,想必大都督回來之後,定會為自己做主,諒納猛也難奈己何。
心意已定,於是齊凱也冷冰冰的回敬道:「達魯花赤所言好沒道理,孰不知我齊凱本是金地之人,祖上也是金朝之官,與弱宋全不相干,又怎會心向於它。達魯花赤以言語相機,莫非是要誣我通敵么!哈哈哈!」
齊凱仰天長笑,渾然不拿納猛當一回事,而納猛見對方竟一點都不怕自己,也是惱羞成怒,大喝道:「混賬,竟敢頂撞上官,來人,給我拿下!」
齊凱見納猛竟然想來硬的,更是憤怒,也一揮長劍,怒視全場,大吼道:「我看誰敢拿我!」
嗆啷……嗆啷……
州衙前廳內,不管是蒙將漢將,皆紛紛抽出兵器,相持而立,眼看著就要上演全武行。
納猛見狀,氣得渾身發抖,咆哮道:「好!好!呂師夔調教的好,爾等莫非是想造反么!」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達魯花赤於敵情不明之際,棄主帥安危於不顧不聞,縱容千戶巴根逞凶傷人,莫非是想要挑起蒙漢不和,惑亂軍心,於敵人可乘之機么!」齊凱一步不退,手扶劍柄,雙目賁張,瞪著納猛大喝到。
「你!放屁!」納猛雖然在蒙古人裡面也算是漢化的快的了,但他的心計和罵仗的功力,顯然還不是繼承了老祖宗們千餘年來無數鬥爭經驗的齊凱的對手,無論是從論據、條理、隱喻、扣大帽子等等方面來對比,納猛全部都落於下風,就連納猛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胡攪蠻纏了。
納猛很想抽出馬刀,一刀斬下這個令自己難堪的傢伙的腦袋,可是他還沒徹底的喪失理智,因為他知道,如今韶州城一萬五千人的大軍裡面,自己真正能指揮動的也只有自己麾下的三百親兵罷了,就算加上中千戶巴根的五百人斥候,和剩下那十來個蒙古百戶的全部人馬,也不過兩千兵力罷了。當然了,漢將裡面也不是鐵板一塊,總有那麼幾個蛇鼠兩端的阿諛小人,不過這些人靠不住,納猛也看不起他們,自然不會想到藉助他們的力量了。
所以說,若是真的逼著這些漢將造了反,那自己恐怕絕對討不到好去,就算將來這支叛軍被大汗剿滅,但那時自己都已經化作馬蹄下的白骨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清楚了現實的納猛很無奈,很無奈地決定自己還得忍下去,不過他已經想清楚了,一有機會就要密奏大汗,將呂師夔和他這些漢奴們的囂張氣焰和不臣之心統統告之,看他們還能囂張多久!
「報~~~!」
就在納猛準備拂袖而去之時,忽然州衙外急促的馬蹄聲響起,緊接著一聲長音之後,只見一名傳令斥候沖入州衙,直入前廳,單膝下跪,沖著納猛大聲說道:「啟稟大人,上千戶李默帶著七千輕騎回來了,如今正在東門外候著進城,說是有緊急軍情稟告,很是不耐,還望大人定奪。」
「李默回來了!」齊凱聞言大喜,他和李默都是金地的漢人,平日里很有些交情,而且納赤結的探馬赤軍若不在,李默便是輕騎的臨時統帥,他的歸來,無疑又可以打消一點兒納猛的囂張氣焰,讓這些蒙古人在大帥歸來前也翻不起半點浪花來。
眾漢將都是面露喜色,納猛見狀,鼻子重重的一哼,說道:「李默不幫著大都督追擊敵軍,跑回來作甚,莫非是臨陣脫逃了么!」
納猛的這句廢話,真是連他自己都不信,而齊凱和一眾漢將見狀,皆怒視了他一眼。
不過此刻還得納猛拍板,所以齊凱忍著氣,說道:「達魯花赤大人,既然李千戶帶著輕騎歸來,那不如咱們一起先去看看究竟,畢竟李千戶應該知道大都督的行蹤,說不定大都督還有什麼帥令示下,咱們……」
納猛覺得齊凱總是拿大都督來壓他,所以他聽見大都督這三個字就一肚子的火氣,不待齊凱說完,便狠狠地揮了揮手,斥道:「混賬,一個小小的千戶回城,難道還要我納猛親自去迎接他么!」
「你!」
齊凱為之語塞,覺得這納猛簡直是不可理喻,又心中焦急打聽大都督的行蹤,於是也懶得再和納猛廢話,一抱拳,說道:「既然達魯花赤大人無暇,那便由末將代勞好了!」
齊凱說完,便收劍朝外走去,路過巴根的時候,更是狠狠地瞪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來人,趕快把咱們的人抬出去治傷,省得再被瘋狗給咬了!」
「齊凱!我要……」巴根大怒,揮舞著馬刀叫到。
「放肆!大人的名諱豈是你能隨便叫的!」不待齊凱說話,一名漢將便用手中長劍一指巴根,大聲呵斥起來,要說這些漢將也都想明白了,今天和這些蒙古人算是徹底地鬧崩了,日後再也沒有和睦共處的可能,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團結起來對抗,省得受人欺負不是。
形勢比人強,不說城中的兵馬,就是廳中的蒙漢比例也是漢人佔優的,巴根雖然自認勇武,但是也不敢說自己能全砍了這些漢奴,再者說了,達魯花赤大人似乎已經無計可施地認慫了,那自己再挑起事端,恐怕就要左右不是人了啊!
出於種種無奈地考慮,所以巴根高舉著馬刀,卻愣是不敢砍下去,齊凱見狀,哈哈大笑,一揮手,說道:「諸位,且隨我去迎接李千戶,看看大都督有什麼消息傳來吧!」
眾漢將轟然應諾,隨著齊凱魚貫而出,就連那些平日里總是對著納猛獻媚討好的傢伙,見此情景后,也尷尬地沖著納猛告罪一聲,然後便快步追著去了。
納猛氣得牙痒痒的,掃了一眼還在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巴根,更是覺得沒面子,於是也不說話,只是一腳踹翻了面前案幾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轉入後堂去了。
巴根見狀,也是憋屈得很,回刀入鞘,沖著其他幾名蒙古百戶憤憤地吼道:「都還愣著作甚!滾,滾,都滾回去找娘們泄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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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開門!老子有緊急軍情稟告,若是耽誤了,爾等受的起么!」李默在城門下很不耐煩地咆哮著。
「就是,就是,爺爺們在前面打生打死,你們這群龜兒子在這裡花天酒地的好不舒服,如今還有臉擋住爺爺們的路!」洪健也扯著大嗓門罵道。
「洪千戶說的沒錯,咱們奔波了兩天了,好不容易趕回來,結果還要在城牆根底下餓著肚皮曬太陽,這還有天理王法么!」
眾千戶紛紛喝罵不休,七千輕騎也漸漸躁動不安起來。
守城門的是齊凱部的一名姓張的百戶,而此刻,張百戶也是滿頭大汗地好不焦急,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漢,趴在城牆上朝下賠笑說道:「諸位大人且稍安勿躁,小的早就派人去通報了,想必就要有命令傳來了……咳咳,諸位千戶大人,大人有大量,稍後小的定給諸位大人賠罪……」
嗖!咄!
一支冷箭,忽然飛來,直接釘在張百戶身旁的旗杆之上,距離張百戶的腦袋不過一尺遠近。
張百戶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有人要取他的性命,不過還沒等他驚魂定下,便聽到城下一片大笑聲響起,其中還有人笑言道:「王兄,我說你這箭法的準頭實在是太差了,諾大個腦袋你竟然也射不中,可悲可悲啊!」
「唉,喬兄說的是,王某往日里百步穿楊,箭無虛發,誰知今日見了這顆腦袋之後,卻動了惻隱之心,手一軟,失了準頭,倒讓李兄見笑了……」
我惻隱你姥姥!
張百戶心中大罵,這說話的兩個人他都認識,一個叫喬波,一個叫王子良,都是輕騎的千戶,仗著胯下有馬,往日里就是飛揚跋扈,完全看不起他們這些步卒的,認真不是個東西。
可是張百戶再怒,卻也不敢發作,因為這騎兵本來就比步卒的地位要高上一頭,而且城下面的這些人都是千戶,隨便哪個也不是他張百戶能惹得起的啊!
所以無奈地張百戶只能灰溜溜的縮回了脖子,屁也沒敢放一個,忽又聽見城牆內側有了動靜兒,張百戶回頭一看,只見萬戶大人齊凱已經帶著十幾個千戶登上了城樓來。
看見救星到了,張百戶鬆了一口氣,連忙迎了上去,而不等他行禮,齊凱大人就邊走邊問道:「下面的可是李默!」
「回稟大人,正是……」
張百戶的話還沒說完,齊凱自己便走到了城牆邊兒上,探頭一望,下面正罵罵咧咧的人可不是輕騎上千戶李默么!
而李默此刻也看見齊凱,登時大聲叫到:「哎呀!我說萬戶大人,兄弟我這又飢又渴的都快曬死了,您老咋才來啊!您老這些手下還真是鐵面無私,忒不給人面子了啊!」
李默三十多歲,不苟言笑,向來予人的感覺都很沉穩,齊凱和諸將還真是沒見過他如此憊賴的一面,不由覺得有些好笑,相視莞爾。
「李兄弟莫急,這城門官太過於小心謹慎,惹得兄弟不快,回頭我定責罰於他。」齊凱雖然是萬戶,但他在李默面前還真是不敢託大,因為騎兵向來地位要高過步兵,而李默又是呂師夔依仗之人,想必升任萬戶也就是這場仗之後的事了,到那時李默恐怕還要比他高出半級呢。
可是在情況不明之際,齊凱雖然沒起疑心,但還是本能地有些顧慮,所以他又笑言道:「李兄弟,這城中街道狹窄,七千輕騎,又是人又是馬的恐怕不好安扎,您看……」
李默聞言,故作為難之色,而不等他開口,另一名輕騎千戶洪建就大咧咧地嚷道:「我說萬戶大人你啥意思啊!咱們兄弟奔走兩天,累的半死不活的還屁功勞都沒搶到,如今回城休整,還被擋在城外,莫非這好處都要讓你們步卒得了去,咱們輕騎就都是後娘養的么?」
「就是,就是,老子們又淋雨又忍飢挨餓的,最後毛都沒撈著,全看著史煊那小子耍威風了,嘿嘿,人家這次立了大功,家族又夠顯赫,我看搞不好這仗打完就該升任副督了……」王子良也介面說道。
齊凱的心一緊,他和史煊都是萬戶,向來都有著競爭關係,而呂師夔明顯也越來越器重史煊,再加上史煊家世顯赫,所以齊凱對於史煊超越他,騎到他頭上的情況,早有心理準備了。但是,凡事沒有定局之前,人多少總是會有一絲僥倖心理的,齊凱追隨呂師夔多年,就算他再大度,但是猛地被一個毛頭小子超越過去,這心裡南面還是不太痛快的。
死也要死的明白,所以齊凱很好奇,很想知道史煊到底立了什麼樣的大功,居然可以窺覷一直懸著的副督之位。
「王兄弟,前方戰況如何?史萬戶立了大功么?」齊凱心癢難耐,忍不住開口問道。
誰知那王子良本欲回答,卻突然眼珠子一轉,扭頭望向一邊,哼道:「不敢勞萬戶大人詢問,小的如今餓的頭暈眼花,實在想不起來太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