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寒若玄冰勁
姬長空且戰且退,步步為營。孫二狗拳法笨拙,舉步維艱。
下注參賭的人,一個個心驚肉跳。局面已然超出他們的掌控。若是姬長空贏了,他們可就真的割肉喂鷹了。
這個時候,那些大出血的老闆們心照不宣的結成了同盟。大家為孫狸歡呼鼓勁。
關雲飛也看出了端倪,發現姬長空沒有性命之憂后,馬上對孫狸路轉粉,直起腰板為孫二狗助威。
這些利欲熏心的潛水員們突然活躍起來,孫二狗士氣大振。
那些女學員們,當中有人領銜,喊道:「打倒登徒子,打倒小流氓。」
其她女子們一聽,發自傳統教習當中的所謂三從四德瞬間湧上心頭,從善如流,從一而終,齊道:「打倒花里郎,賺來海貝買紅妝。」
啥?花……花里郎?姬長空一頭霧水,他是徹底迷茫了。感情,那些姑娘們都把他看成劫色揩油的浪蕩登徒了。
「好吧,那我就讓你們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姬長空暗暗撓舌,豁然停住身形,喚道:「孫二狗,我給你一次機會。就看你能否把握住了。」
孫狸明顯打暈了頭,也顧不得那麼多,招式猛進,喝道:「少廢話,爺爺我今天饒不了你。」
姬長空閑庭信步的躲過連串的拳風,撇嘴笑道:「呦,把你給能的。你連我的腳後跟都追不上,還要打?難道就不想跟我來一次正面的交鋒嗎?」
孫狸聞言,果然停下。他心中最為惱火的就是有力無處發。自己勢大力猛,對方體輕身靈。打起來,招式紛紛落空,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狀態堅持不了多久。
如今一聽,姬長空主動求戰,孫狸心中雖有疑慮,猜測對方是否在戲弄自己,但他還是急忙問道:「此話當真?」
「我姬長空說話,一言九鼎。來吧。」
觀戰的古開陽長老竊喜道:「哈哈,姬長空主動放棄自己的長處,以己之短對敵之長,看來,這場對決很快就會結束了。」
白岩冰長老道:「不見得,老夫以為,他有對症之策。不然,不會以身犯險。」
古開陽道:「哼,姬長空跟猴子一樣,鬼精鬼精的。這一點,我也佩服。不過,在孫狸的萬仞山面前,他是討不到好處的。如今更好,以力對拼,即便他不粉身碎骨,那也無法全身而退。」
白岩冰再道:「是嗎?你剛才那個比喻很好,可是千萬不要小看了猴子。你可別忘了,只有猴子才能大鬧天宮。」
「切!」古開陽不屑的啐道:「正面對決,我還是看好孫狸。」
台上,孫狸面部猙獰,壓抑了許久的怒火集於一身。
姬長空,氣若遊絲,心神聚集。掌心中若隱若現的玄冰氣息蓄勢待發。
「死!」突然,孫狸雙拳一擺,闊步朝著姬長空奔去。這一次他勢在必得。
兩個人距離半米,孫狸的身形戛然而止。只見他甩臂刺拳,渾身山巒氣息驟然收縮,盡數附帶到拳勁之上。
噗嗤!孫狸的長袍碎裂,他的毛孔變得鮮紅,眨眼看去,密密麻麻的血滴子滲出皮膚。
他的這一拳,含恨而發。力量何止千鈞!
拳頭未到,焦聚的氣勁已經率先徹空擊出。
姬長空下意識的一躲,拳勁從耳邊掠過,砰的一聲悶響。饒是他富有創造性跟抗拒性的心臟,都受不住氣勁的波動,血液翻騰,淤血入喉。
「不,我不能輸,你們都看錯我了。」姬長空穩住身形,忍痛咽下淤血。
此時拳勁已過,孫狸夾必勝力量的拳頭緊隨其後,呼嘯而至。勢如獨龍,力大勁沉,迅猛如初。
姬長空現在後悔不迭,一個輕敵,讓孫二狗升級成金剛狼。他發誓,以後盡量不裝比了。
拳到當空,勢大力沉的砸過。
在孫狸的拳即將到達喉部之際,姬長空右腳后側,立住身形。氣從心頭起,力從血脈發。姬長空一記重拳,從下自上轟擊。砰的一聲。轟在孫狸的手腕上。
孫狸拳痕立刻受挫,拳頭變了方向,衝天而去。一拳盪空,孫狸暴喝著,左拳跟上。
姬長空見此一幕,嘴角上揚,微笑神秘。
孫狸的力量的確讓姬長空心有餘悸,但孫狸含恨聚力的一拳落空。第二拳出來,力量過生,威力必然大打折扣。
這是姬長空的機會,他雙腳抓地,拳變為掌,掌心中寒霜煞白,在艷陽下顯得耀光熠熠。
拳掌交鳴,氣爆四濺。
兩個人的對決,在電光火石之間落幕。
轟!
姬長空心神緊繃,身體卻是朝著後方滑出半米。在看地面上,已經被犁出兩道漆黑的痕印。
反觀孫狸,居然紋絲不動,表情鎮定如一,拳姿卓越,站立如初,就像是一位凱旋的勇士,用拳頭昭示著自己的存在。當然,更像是肯德基揚拳立威的雕塑,用畫面來定格自己隱藏在得意笑容之下的絕望。
這一刻,那些賭姬長空輸的人都已經起身歡呼,遙相慶祝。可是隨後,他們張大的嘴巴,也隨之定格。一個個跟喝了童子尿似的,苦澀難言,哀聲一片。
因為,就在他們歡天喜地的時候,孫狸直挺挺的倒下了。那標誌性的動作一直沒變!
姬長空看到孫狸倒地,心甚欣然。他徐徐邁出腳步,一個趔趄,單膝跪地。喉結瑟瑟,鮮血順著嘴角垂誕而下。
這一個動作,讓那些失望的人再度重燃希望,仁武堂的四周,響徹著人們為孫狸加油打氣的聲潮。
可最後等來的是一個形單影隻的身影,姬長空居高臨下,睥睨八方。疲憊的身形無法掩蓋不屈的意志,寂寥的氛圍無法抹滅決絕的鬥志。
他就是一座豐碑,一盞明燈,一線曙光,一道驚雷……
這一刻,萬籟俱寂。輸了的人垂頭喪氣,緘默不言。
當然,凡事必有例外,片刻後有人雀躍顏笑,歡欣鼓舞。
司馬卿沖入台圍,高呼道:「長空,你贏了,我們贏了!」
姬長空環顧四周,他下意識的看到一個人,那個幸運女神……在微笑。
隱匿在琵琶樹下的楚令月,面若桃花,含羞輕笑。
在男人眼中,她感慨鶴立雞群。
在女人群中,她獨享百鳥朝鳳。
她的臉上流露著自信和敏感,也隱藏著心酸與孤獨。
關雲飛隔著老遠,贊道:「小子,你行,你可真行。」說著,他起身撅著臉,對著那顆為他遮陽的大柳樹踹了幾腳,囔囔自語道:「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唉!得了。無債一身輕,有債失眠到天明。」
豪華座椅上,申國舅拂袖蘊怒,氣道:「這就是你們讓本國舅看的好戲?飯桶,一群飯桶。」
神武內衛心照神合,抬起六錫冠冕,剪徑而走。
「這……」霍光跟左乘風面面相覷,兩個人焦急的登上仁武堂。
此時,古開陽正在察看孫狸的傷勢。他眉頭緊皺,心情沉重的站起身,對左乘風說道:「他,死了。」
「什麼?死了?不可能啊。」左乘風難以置信的俯身,伸手蓄力查勘屍體。
古開陽語氣神秘的說道:「是玄冰勁。他的心脈被凍結,窒息而亡。」
「玄冰氣,他怎麼會這等高深的功法?」左乘風慢慢的轉身,看著已經遠去的姬長空,眼睛充血,氣勢驚駭。
天福苑的衚衕口,顧海棠披著灰色的豎領長袍,不停的左顧右盼,就像一朵焦慮而茫然的芍藥似的。
今天姬長空會把笨笨帶到這兒來。天剛剛蒙亮,顧海棠就迫不及待,拉著小露跟小雅兩丫頭,來此等候。
小露坐在石階上,雙手拖著下巴,迷迷瞪瞪的打著哈欠。
小雅面色憂鬱,拿著一竄糖葫蘆,獃獃的看著街頭。
「小主,他還不來嗎?」
「再等等。」
日上三竿,烈陽當頭。
「小主,他會不會騙你呢?」
「不會。」
夕陽西下,黃昏斜照。
「小主,我們先吃點飯吧。」
夜色朦朧,萬家燈火。
鏘的一聲!雙劍在裹金的欄杆上砸出一串火星,顧海棠的胸脯如兩座爆發的火山,劇烈的起伏,抖動著。站在涼亭下的她,眉毛粉黛,目光殺氣騰騰。
「東海的龜爺,天福苑的紅杏,可憐的孤兒……你就是一個騙子,大騙子。終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屍萬段。嗚,嗚……」
左徒府正在看著大家忙碌為自己慶功的姬長空突然眼皮直跳,本就接二連三倒霉的他更加心煩意亂。
司馬卿令人張羅了一桌酒菜。在桌旁垂頭愁思的關雲飛抬頭瞥了一眼,當他看到桌上放著六壇肝膽釀的時候,債務的壓迫感一掃而空。
他坐起身,端詳了片刻,確定無誤后,眉頭一挑,誇張的說道:「嚯,五哥,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啊。你這鐵公雞今天怎麼如此大方。肝膽釀!一壇恐怕得一百海貝吧?」
一籌莫展的姬長空被關雲飛吸引了注意力,他好奇的問道:「不是,這值多少?」
司馬卿搓著手掌,嘿嘿的伸出兩根指頭,興緻高卓的說道:「二百,一壇二百海貝。」
「什麼?五哥,你這是暴殄天物啊。」關雲飛正要開壇的手,抖了一下。險些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