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揚威立萬(2)
不過,現在回頭看來,值得慶幸的一點就是,終歸還是我們之間深厚的感情戰勝了那些分歧,而且經過紛爭之後,我們才更加明白過來,在彼此心底的位置到底有多重要。
我們在一片尷尬奇異的氣氛中坐著,我正考慮著是不是要小二爺出去找下武昇,又或者還是我自己去更好的時候。
包廂門卻突然之間被再次打開了。
武昇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打開門之後,一語不發地走了進來,還是坐到了他開始坐的那個位置上,所有人都傻傻地望著他。
「望個毛啊望?吵個架未必飯都不吃了啊?」
武昇嘴裡嘟嘟噥噥地罵著,看也不看所有人一眼,就給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上了一杯酒。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包括我。
「哈哈,武昇,你媽的跑死啊跑,這麼大年紀了還像一個女的。還跑!去你媽的,嚇到老子了。你給老子喝!」最先忍不住開口的居然是我們裡面最沉默的險兒,他端著杯子,興奮得滿臉通紅。
地兒的眼圈都紅了,卻又沒來得及藏住,被袁偉發現了,袁偉很賤地說道:
「武昇,你看哈,你把地妹子的眼淚水都嚇出來了。哈哈哈哈,地妹子,來偉哥哥抱下……」
還沒有說完,袁偉就被地兒不輕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臉上,只能捂著臉頰,破口大罵。
是啊,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一起玩到大,多少年的感情了。我們誰都承受不了失去其中的任何一個人,能看到大家始終在一起,這樣的場景真是讓人感到由衷的幸福。
年輕人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大家就又像往常一樣鬧成了一團。
我和武昇沒有溝通,也不用溝通。看著彼此的眼神,我們都知道不要說是爭吵,就算是打架也分不開我們。
喝了沒有多久,我們六兄弟都走出了包廂,來到外面的大廳給小弟們敬酒。大廳裡面幾十個猴子們都已經完全放開,正鬧得不可開交。
我們六兄弟的出現,更是引得所有人大呼小叫,一時之間,聲浪掀天。
我們依次每個桌子都敬了一圈酒,最後胡瑋魯凱幾個在一邊鬧著笑著非要我們幾個派個代表出來發言。
於是,當時的我給所有人說了這麼一段話:
「各位兄弟,我也沒有什麼要說的。很簡單,你們看得起我六兄弟,願意跟著我們,我只要求兩點,不吸毒,不昧良心!既然我們出來打流,就要打出樣子來,要當大哥。你們跟著我不是要穿得邋裡邋遢、痞里痞氣來當小麻皮的!我胡欽今天被人砍了。但是從今以後我要所有人都曉得,我們兄弟是砍不得的!今天我就要全九鎮都聽到這句話,你們今天都喝好,喝好了有種的就跟我去搞!要不要得?」
「要得!」
一下子,全場的氣氛攀到了最高點,大量的酒精和我的話讓每一個人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人們都進入到了一種瘋狂的狀態。
看著他們的樣子,我完全相信。
今晚,我就算是要把九鎮翻過來,也易如反掌!
晚上十一點左右,我們都喝得差不多了,我讓胡瑋、賈義帶著幾個人把傢伙全部拿了過來。擺在大廳里,大家一個個拿,沒有拿到的,就自己拎了酒瓶、板磚、石頭之類的東西。
臨出發之前,我給所有人交代了一下,我不發話,不許傷人,我們目的是要砸了羊鬍子所有的場子,而不是把誰打成重傷。
全部人都大聲答應。
然後,我們六兄弟帶頭,所有人依次走出了巨龍大酒店。
羊鬍子名下的場子都在車站旁邊至農業所的那段路上,有六七個髮廊和兩家茶樓。
朝著那邊出發的時候,我們經過了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兩邊休閑吃飯的人們,都傻傻望著我們浩浩蕩蕩的人群,大家的眼神都透出了一種震驚和恐懼。
我領頭走在最前面,看到周圍人這樣的眼神,和身後緊緊跟隨的兄弟們,讓我突然之間就有了一種「天下之大,捨我其誰」的豪情壯志。
那一天,我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我們首先去的是羊鬍子自己開的一家茶樓,叫做「一笑天」。說是茶樓,其實主要就是給人打牌、打麻將的地方。
「一笑天」的大門是兩扇漆成了橘黃色的三合板構成,門上面掛著厚厚的黑色布簾,為了擋住外面的熱空氣,從而保持屋內的空調氣溫。
我帶頭掀開帘子就走了進去,一股冷風迎面而來,很是愜意。茶樓一樓是一個小小的KTV,裡面散亂擺放著十來張小茶几,上面還有一個五色燈在不斷地旋轉,十來個人零零星星地坐在那裡。放碟室旁邊小小的檯子上,一個打著赤膊、露出一身白花花肥膘肉的中年男人正在拿著麥克風搖頭晃腦,陶醉地唱著什麼。
一眼望上去,都是些面目猥瑣、表情曖昧、不似夫妻的中老年男女,沒有看到一個年輕人。當然,年輕人都去十字路口玩了,誰來這裡。
一個服務員模樣的姑娘對著我走了過來,走在半路,突然看見了那些拿著刀棍從我身後不斷湧入的兄弟,頓時就被嚇傻在了原地,兩隻眼睛睜得滾圓,一句話都不曉得說了。
那個正站在舞台上唱歌的中年赤膊男也突然停住嘴不唱了,一動不動地看著正門方向,緊張得連手中拿著的話筒都忘記放下,就停留在了嘴邊。
沒有了鬼哭狼嚎的歌聲,茶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VCD機子裡面不斷播放的音樂和旋轉的五彩燈。
武昇舉步上前,接過赤膊男的話筒,看著那些已經嚇傻的人,大聲說:
「你們聽好,今天我做主,所有人免單,都給我走!」
聽到武昇的話,角落陰暗處的座位上好幾對正在曖昧著的男女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扭過頭看向我們。短暫的驚訝之後,包括唱歌和放碟的人在內,在一片推桌翻椅的聲音中,都飛快站了起來,生怕跑慢一步就會被打死的那樣向著門口就奔。可一走到我們身邊,卻又都情不自禁地停住腳步,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小心翼翼地望著我們笑。直到我們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一個個這才萬分小心,生怕擦著碰著我們一下走了出去。
那個服務員也要往外面走,我一下拉住了她的衣服,「啊」的一聲,她居然發出了巨大的一聲叫喊,臉色一下就變得雪白。
「你莫怕,不關你的事。羊鬍子在哪裡?」我儘可能輕柔地問道。
「他,他,他不在,吃了晚飯就出去了。」可縱使如此,那個女孩依然感覺快要暈了過去。
「那好,樓上還有人沒有?」
「有幾桌打麻將的,嗯嗯嗯~~~」
「好,你出去吧。你去找找羊鬍子,找到了就要他來。說胡欽在砸他的場子。記好,我叫胡欽。」
看著那個服務員戰戰兢兢地從人群中央走了出去之後,我對著後面的人一揮手,淡淡地說道:
「給我砸!一樣不留,全部砸亂!」
身後的小弟們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掄起桌子椅子,全場開砸,我則抬腳向二樓的樓梯走了上去。
「下面鬧什麼鬧!死人了啊?」
「噔噔噔」的腳步聲和男人粗魯的破口大罵同時傳了過來。
我剛踏上樓梯沒兩步,樓梯拐角處就出現了一個身上文著下山虎的赤膊青年男子快步對我沖了過來,身後還跟了兩個小子。
猛地一下看到我們之後,三個人身子頓時都立在那裡,滿臉的驚訝。
我認得他們,都是羊鬍子的小弟,名字倒是不記得。
沒等我開口招呼,武昇就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去,一把扯住那隻下山虎的手,把他拖下來,摔到了後面的人群裡面:
「打!」
上了二樓,我一個個地打開包廂,要裡面的人走,大部分人都還算聰明,看到我們的架勢之後二話不說就閃人。可到了第四個包廂的時候,一打開門,我就看見了好幾個正在吸毒的道友。
「都給老子滾!」
我看見這些人就討厭,於是也懶得像之前那麼客氣。
「哪個小麻皮,作死啊?」
不知道是他們吸毒吸多了,上了頭,還是打牌輸暈了,上了頭。居然看都沒有對我看一眼,自顧自地低著頭一邊擺弄白粉一邊罵。
胡瑋直接就沖了上去,對著剛開始罵我的那個人腦袋上就是一棍:
「狗雜種!是哪個作死?」
一伙人湧入包廂,將那幾個道友圍在房間里一頓痛打,吸毒者通常都是流子裡面最沒有種的一類人,比雞頭還差,幾棍下去就跪在地上磕頭了。到了這個時候,那幾個廢物才好像認出了我們,不斷地喊著欽哥。
打得差不多了,我讓胡瑋他們把人推了出去。然後,大家又開始砸。
砸場子其實是一個體力活,遠遠要比打架更累。
比如板凳桌子之類的,你用鐵棍其實很難打壞,你得要把它們推翻了用腳踩斷,或者是舉起來往地上摔。而燈泡什麼的雜物,如果位置放高了一點,你還要跳起來打,還有門,有些薄一點的,你可以用腳踢,厚的就不行了,你得幾個人拉著門猛搖,把它和牆體的介面搖斷。
而最好打的就是家電、玻璃之類,一棍下去,全完!
等樓上砸完,我再回到樓下的時候,一樓也已經是面目全非了,之前還五光十色的房間內就像是被扔了一顆炸彈一樣,遍地狼藉。
踩壞的招牌,爛椅子,碎桌子,砸壞的電視機、VCD、茶、話筒……就連牆上包的一層隔音的泡沫墊都被劃開,掀了下來。
唯一好的,就是那盞還在不斷旋轉著的五彩燈,可能是因為實在太高了,還能得以保全。
在滿目瘡痍之中,一閃一閃地發射著五顏六色,美輪美奐的光芒,投射在化身魔鬼的我們和恍如地獄的這個世界。
我們一家家地砸過去,砸到第四家髮廊。
當時,我把髮廊裡面穿衣服和沒有穿衣服的小姐嫖客們都趕了出來,小弟們全部進去瘋狂破壞,我們幾兄弟則站在門外街道上抽著煙。街道對面圍了一些看熱鬧的人們,在對著我們指指點點,說些什麼。
突然,人群盡頭,有一伙人飛快地向著這邊跑了過來,領頭的正是羊鬍子。
轉眼之間,他們就跑到了我的跟前,羊鬍子穿著一件黑背心,手臂和裸露的胸膛上到處都是文身的痕迹,一臉兇狠的樣子,遠遠看去,像是要吃了我。
「胡欽,我捅你娘!你要怎麼搞?!」
人未到,聲先到,羊鬍子拎著一把管殺大叫著徑直對我沖了過來,他可能是看見只有我們六個在外面,所以盛怒之下,膽子也大了。
「我捅你娘!」
險兒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把煙頭往地上一扔,反手抽出背後的鐵棒就率先迎著那邊的人沖了上去。
「都給我出來,打!」
我一把拉開碎掉的玻璃門對著裡面大叫了一聲,再隨後跟著已經迎上去的五個傢伙,跑向了街道中央。
「搞啊!」
只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大喊,無數的腳步聲就在我身後響起。我親眼看見,對面羊鬍子身邊的所有人,包括羊鬍子自己在內,基本上都是轉頭就跑。
是我,我也會跑!
大幾十號人馬,小小九鎮,什麼時候出現過這種大場面。
不被打死,嚇也要嚇死啊!
大部分人跑掉了,但羊鬍子很不幸地遇上了九鎮六帥裡面最能打的險兒,三兩下就被險兒放翻在了地上,剛要起來,卻又被袁偉的鋼管不偏不倚拍在了腦袋頂,幾兄弟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了起來。
「欽哥,欽哥,你為什麼要搞我?不管我的事啊。」羊鬍子開始挺硬,後來扛不住打了,終於開始告饒。
「不關你的事?你再說不關你的事。我操!」我一聽羊鬍子的話,更加火上添油,順手從身邊某位小弟的手上奪過了一把刀,對著羊鬍子就甩了他三刀。
這下羊鬍子真的徹底軟了,慘叫連天,不斷地求饒,再也不敢有絲毫狡辯。打累之後,我一把將地上的羊鬍子拉了起來,他死死捂著手臂上不斷流血的傷口,佝僂著腰,一副可憐樣。
我親熱地摟住了羊鬍子,邊走邊說:
「羊哥!你想不到吧?你看我們六兄弟年紀小,還真的把我們當豬搞啊!我受傷住院的時候,你屁都不放一個。今天你居然還敢去和我說要當兄弟。砍我砍得爽吧?不是三哥在,只怕你都不需要英子出面,你自己就動手砍了是不是。羊哥啊羊哥!看好點,這條街上現在都是我的兄弟,你當我是小麻皮,你是大哥,你的兄弟呢?出來再砍我啊?哪個是小麻皮?英子在哪裡?」
問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我又是一個耳光打了上去。
羊鬍子捂著臉,一句話不答。看著他那副樣子,我知道如果想問出來又要費功夫。
我懶得費這個功夫,找不找英子對於我來說,其實無所謂,那充其量也只是一個被人抬到面上背黑鍋的蠢貨而已。
「那好,講義氣不說是吧。那你今天就和我站在一起,老子要讓你好生看看,看你羊鬍子的場子是怎麼被我胡欽在九鎮給你掃清光的!」
每到一個場子,我就要羊鬍子跪在他場子的門口,然後我們再砸,狠狠地砸!這樣我才能吐出我胸中憋了這麼久的一口惡氣。
他開始不肯跪,試圖和我討價還價。
我根本懶得浪費口水,不跪就打,打趴下了再讓他跪。我也知道我做得過分,但是你都敢要人拿刀砍我了,我還擔心過分不過分?那我就真的是個豬了。
不瘋不癲,沒人當你神仙!
一直砸到了羊鬍子名下一家叫做「片片心」的髮廊門口時,我正在百般戲弄跪在地上的羊鬍子,突然,小二爺走到我身邊,把我的衣服一扯,有些緊張地說道:
「胡欽,老鼠來了!」
我聞言心裡一緊,抬頭望過去,果然看見前方不遠處,老鼠、大屌帶著一幫人走了過來。
老鼠和羊鬍子的關係不一般,九鎮道上的流子幾乎全部都知道。
老鼠差不多統一了全九鎮的某些服務,就連三哥手下的缺牙齒的場子都被收了,但是羊鬍子卻還是能有幾個髮廊,這就是他們之間關係的一個間接體現。
辦羊鬍子之前,我就想過老鼠會不會出來多管閑事。但是,我為了立威,既然敢連三哥都沒有通知,我還顧忌他老鼠一個屁啊。
你給我面子,我就給你面子;你不給我面子,我胡欽今天六親不認!
「不管他,繼續搞!你攔住他,我先進去。」我給小二爺說了一句。
說完,我正準備扭頭向髮廊裡面走的時候,身後就已經遠遠傳來了老鼠的大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