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炭烤蛤蟆肉(1)
其實,在我剛從紅傑的口中聽到挖我牆角的竟然是三哥的時候,在我的心底,就已經必然產生了一種想法,那就是從此之後分道揚鑣,再不相干。
但是,我絕對沒有想過要和三哥發生衝突,甚至大幹一場。這一點是當時的我萬萬沒有想過的,也壓根不會念及的。
當時我想要辦的人,只是蛤蟆。
在得知蛤蟆耍了我的消息之後,我就已經決定不顧一切要辦掉他了,而且,這個決定並不只是我一個人做出來的,也是經過我們所有兄弟一致認可、勢在必行的共同意志。
所以,在酒桌上,三哥決絕而冷酷地表明了堅決要保蛤蟆的態度,這實在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
寧折不屈的險兒當時就準備翻臉,我只能拉住了他,然後用一根指頭向三哥和蛤蟆表明了我的立場。
那個時候,才是真正把我逼上了梁山。
不過,當時三哥的態度又確實對我的這個決定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雖然談不上害怕,卻也至少讓我有了顧忌。
這個顧忌在於:一方面,我其實並沒有真正做好和三哥正式決裂的準備,至少在當時我的內心裏面,還處於糾結的狀態;另一方面我又絕對要辦了蛤蟆。
而一旦我動了蛤蟆,我和三哥之間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所以,出於這樣的顧慮,當時的我並沒有就如何辦蛤蟆做出任何具體計劃,甚至在小二爺要求出其不意,當晚就辦了蛤蟆的時候,我還堅定否決了他的建議。
潛意識裡面,我想看一看,看看這個事情會不會有什麼好的變化。
但是一飲一啄,皆有天定。
該發生的事情總會發生,就算想躲也躲不掉。
第一次辦蛤蟆的過程只能說是一個巧合,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但是又有著導致它必然發生的合理性存在的巧合。
說必然會發生,是指這次事件雙方的兩個主要當事人——險兒和蛤蟆,他們各自迥異的行事風範和獨特性格,就已經導致這件事一定會發生了。
險兒從來都是一個話不多,但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人。
自打他在酒桌上當眾說出了對蛤蟆的那句威脅之後,如果蛤蟆不離開九鎮,那他就一定會辦了蛤蟆。就算是香港水房幫所有的大哥一起追殺他,也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而蛤蟆,他則是一個裝腔作勢、勢利之極的人。
在他的心裡,他是大地方闖過,具有真正黑幫背景的大哥,我們這些毛都沒有長齊的鄉下小混混,是絕對不會看在眼裡的;現在又有了三哥的保證,他就更加不會把險兒的話聽進去;再何況,這麼大的生意在這裡,豈能為了險兒一句話而嚇走?
既然他肯定不會離開九鎮;那麼,險兒就絕對會辦了他。這根本不用懷疑,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所以說,這件事是必然會發生的。
既然一定會發生,那又為什麼說它是巧合呢?
因為出事的當天,險兒完全沒有想過要去辦蛤蟆,蛤蟆也完全沒有想過會被險兒辦,事情是在雙方都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出現的。
導致這件事發生的,是一連串的偶然。
事情發生在和三哥、蛤蟆一起吃的那頓晚飯之後的第三天,晚上10點多鐘。
事發當時我不在場,所以我按照險兒、賈義和紅傑三個人告訴我的情況來說給大家聽。
當天,險兒本來是待在迪廳和我們一起,但是7點多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他的鄰居打過來的。
前一天,他鄰居的女兒女婿從外地回來,坐最後一班公車回九鎮,在車上卻遇見了兩個涌馬,把包給劃了,他女婿發現之後和涌馬打了起來,當時把錢弄了回來。
結果到了九鎮,一下車就被人給圍了,被打了一頓,女婿身上還被不輕不重地劃了兩刀。
當時,他女兒就報了警,警察來之後,也沒有怎麼處理,醫藥費什麼的都沒有說,只是把開始偷錢的兩個人帶走了。
誰知道今天晚上6點多的時候,那兩個人就帶著一夥流子來到了險兒鄰居家開的雜貨鋪里,亂砸了一通,要他們明天出五千塊錢了難,不然就要砍死他女婿。
沒有辦法之下,他找到了鄰居家的小輩——險兒。
險兒接到電話之後,他就出去了,什麼都沒有帶,一個人空著手就走了。
差不多在險兒走出迪廳大門的時候,這件事中的另一個當事人——紅傑,正在家裡和朋友一起打麻將。
因為買碼的事,蛤蟆拋開了紅傑,他很不爽,所以一直沒有再聯繫蛤蟆。但他們畢竟是一個村出來的,關係本來就不淺,而且他們還有著一個共同的好朋友。
那天打麻將的時候,那個朋友就在場,不知為什麼就說到了蛤蟆,紅傑大罵,那個人則是不斷地勸解。
正當紅傑邊打麻將邊罵蛤蟆的過程中,險兒卻用了兩個多小時就搞定了警察一天都沒有搞定的事情。
他首先去了鄰居家,問清了那兩個涌馬的名字,然後打了幾個電話,查出了涌馬是跟著上街的徐剛混的。
於是他直接找到了徐剛家,給了徐剛兩個選擇:一是那兩個涌馬,一人一個指頭,今天就送過來;二是賠錢,砸他鄰居店子的錢和砍他鄰居女婿的醫藥費,也是今天送過來。
徐剛二話不說,一個電話馬上把兩個涌馬喊過來了,兩個傢伙年紀都不大,十八九歲的樣子,跪在地上嚇得夠嗆,一個勁地說對不起險哥,願意賠錢,求放他們一馬。
最後,兩個人東拼西湊了四千元錢,跟在險兒後面去了苦主家裡,看著他們賠了錢,道了歉,10點來鐘的樣子,險兒才慢慢悠悠地溜達了出來,準備去赴第二個約。
險兒陪著兩個涌馬到鄰居家道歉,賠錢的時候,紅傑則是來到了九鎮十字路口的夜市攤上,他準備吃宵夜。
晚上9點多,紅傑和蛤蟆共同的那個朋友因為沒有吃晚飯,肚子餓了,所以非要叫著紅傑一起去吃宵夜,還專門給蛤蟆也打了電話,說是要兄弟們一起喝頓酒,也給他們勸下和。紅傑本來不想去,但是那個人又專門給蛤蟆打了個電話,然後蛤蟆親自又邀了紅傑,還在電話中說了很多好話。
最後,實在是經不住蛤蟆和那個朋友的一再邀請,念在多年的情分上,紅傑拗不過,還是出來了。
險兒的第二個約會是和賈義。
賈義有個女朋友,在市裡讀藝校,長得挺不錯,而這個女朋友還有一個關係很好的同學,長得更漂亮。曾經在一起和我們玩了幾次之後,險兒對那個女孩有點意思,讓賈義介紹給他,賈義兩肋插刀義薄雲天地一口答應。
剛好,那天賈義的女朋友要回九鎮,於是賈義專門交代她帶上了那個女孩。
晚上9點多,險兒還在鄰居家處理事情的時候,賈義就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了這個消息。
險兒辦完事,一出門就聯繫了賈義,兩人約著在十字路口旁的商店門口見面,然後一起去吃宵夜。
我們那裡的夜市攤都是一家連著一家,食客們只能在人群和桌子之間的空隙里走動,非常地喧嘩熱鬧。
當險兒和賈義會合之後,在人群間穿行著走向自己桌子的時候,已經吃喝了半天的紅傑一偏頭,就看見了從身邊經過的兩人。
他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拉住了險兒:
「險哥!」
險兒一扭頭,首先看到了拉著他的紅傑,他剛準備笑著打個招呼,余光中卻又瞟到了另外一個正坐在紅傑身邊不遠處的人。
剛剛浮現的笑意立馬凝結在險兒的嘴角,變成了一絲詭異的抽動。
險兒看到的那個人正是蛤蟆。
「胡欽,你曉得陳真唦,《霍元甲》裡面那個最厲害的徒弟,險哥當時的眼神就跟陳真看到日本佬的樣子差不多。哎呀,我看到險哥這個樣子就腦殼疼,你不曉得,我真是攔都沒……」
「我就是覺得奇怪,這個人是不是一輩子從小到大遇見的人,都只會和他說假話。不然,我之前明明給他講過,如果在九鎮看到他,我就會辦他,他怎麼會完全像是沒有聽過呢?言出必行,讀小學就學過了啊。」
這是事過之後,紅傑和險兒兩人分別說給我聽的原話。
當時,險兒站在紅傑的身邊足足盯著蛤蟆看了十來秒,這種情形,曾經吃過險兒好幾次大虧的紅傑是再了解不過的。
他幾乎是祈求一般地伸出手,搭在了險兒的胳臂上,想要阻止險兒的下一步行動。
不過,事後紅傑也給我說過心裡話,當時他自己也知道能夠勸住險兒的希望不大,他太了解險兒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所以,當險兒低下頭,用兩隻寒光閃閃的眸子看著他的時候,他的手也就不自覺地鬆了開來。
然後,險兒笑了起來,帶著滿臉燦爛的笑容,直接走到了蛤蟆的身旁,兩隻手親熱地按在蛤蟆肩上,彎下腰說道:
「哎呀,一出門就看見大城市的人啊!蛤蟆哥,你把我們小地方的水攪得一片渾黑,還在這裡吃宵夜啊?是不是我險兒前天說的話不作數啊?」
險兒剛說完,蛤蟆雙肩用力一抖,毫不客氣地就把險兒的手抖了下去,依舊若無其事地坐在位置上,沒有半句回答,甚至連頭都不曾抬起一下。
倒是坐在蛤蟆旁邊的小易馬上站了起來,伸出手試圖把險兒往後拉,同時說:「朋友,最好別亂來!」
紅傑告訴我說,差不多就是在小易的手剛碰到險兒的那一瞬間,險兒的臉色就變了,他還是保持著開始那個彎腰的姿勢,連看都沒有看小易一眼,說:
「你再拉我一下試試看!」
後面的賈義聞言也飛快走前兩步,一隻手抵在了小易的胸膛上,讓他保持距離。
在賈義刻意的挑釁之下,小易的眼神開始有些退縮,但是拉著險兒的手卻還是沒有鬆開。
險兒挺直腰板,轉過身來,幾乎鼻子貼著鼻子地站在了小易面前,再次說道:
「鬆手。」
紅傑和他的那個朋友都走了上來,想要拉險兒,又有些不敢,兩個人只好勸小易。
在險兒的氣勢下,原本就已經有些膽怯的小易見到這個機會,也順勢鬆開了拉著險兒的手。
紅傑說,當他親眼看著小易的手掌鬆開,而險兒並沒有馬上反擊的時候,他頓時就鬆了一大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