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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荏九說:「你真神奇!」

  付清慕其實不太能見得了女人哭,當下手忙腳亂的安慰,像是「你這不是葵水來了他擔心你呀」還有「他實在累極了沒力氣呀」更甚者是「他或許是想等你醒來徵求你的意見但是你睡得太死了呀」之類的理由都找遍了。最後歸根結底來了一句「好吧,這很明顯就是你魅力不夠勾引得不到位嘛。」


  荏九認同了他最後一個理由。


  「你說了你要教我的。」


  「我教啊。」付清慕忙道,「你看我這不是一大早就來找你了么,就是為這事來的。」付清慕故作神秘的把嘴湊到荏九耳邊,「我昨天晚上,在這個魔教裡面找到了一個好地方……」


  「荏九。」屋子裡傳來楚狂的呼喚,「衣服。」


  荏九呼了呼鼻涕,擦在楚狂的衣服上,「咱們待會兒再說。」


  楚狂在床上穿好了制服,一邊在床邊穿鞋一邊道,「勞煩將報告具體情況報告給我。」


  荏九撇了撇嘴,「簡單來說,就是我們殺了那條白蛇之後,從通道里出來了,然後一群人為了感謝我們幫他們殺蛇妖,請我們到他們家裡來做客。這便是在他們家裡。」


  「這家人是否可信?」


  「不知道,我把你那厲害的武器貼身放著,他們要做什麼我也不怕。總之比那妖蛇好對付就是了。」


  「這可說不準。」付清慕在一旁插嘴道,「九姑娘你是不了解這江湖的水有多深,這祈靈教在江湖上可是有魔教之首的稱謂,昨天你也見過了那祭司蕭婓,你可覺得他是個好相與的人?」


  荏九想了想:「還不錯。唇紅齒白的,說話聲音也蠻好聽。」


  付清慕嘴角一抽:「姑奶奶,你就注意人家皮相去了吧!」他一嘆,輕聲嘀咕,「真不知你們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鑽出來的,明松山庄不知道,四大世家也不知道。」付清慕道,「如今這江湖上,武林正派以四大世家為首,而四大世家以京城蕭家為首,這個蕭家不僅在江湖上是個舉足輕重的家族,其家主三代均為朝廷宰相,家族勢力盤根錯節,影響巨大。這祭司蕭婓,便是蕭家三公子。」


  荏九撓了撓頭:「我聽迷糊了,那祭司家是武林正道的老大,但是祭司本人卻做了邪魔外道的老大,那他不是跟他家對著幹了嗎?」


  「沒錯,十三年前蕭家三公子叛出蕭家,投奔當時還並不怎麼顯眼的祈靈教,這可是讓江湖人傳了好些年的大事。」


  「可是,我沒聽出這祭司有多厲害啊。寨子里和父母吵翻了跑出寨子的少年多了去了,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付清慕斜眼看荏九,露出一副「活該你勾引不到男人」的眼神,荏九卻不適時的將他的這副眼神看懂了:「你想挨揍嗎!」付清慕嘆道,「九姑娘,你且想想,蕭家勢力如此之大,彼時蕭婓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孩子,居然說叛離就毫髮無損的叛離了家族,要知道,這些世家都是視榮譽為生命,勸不回三公子,暗殺得派了好幾十波吧。這蕭婓當時投奔的只是邪道一個小教派,他在這十三年中,把這個小教派從蕭家勢力擠壓之下扶持了起來,最後變成了一個足以與四大世家抗衡的魔教,你說,這蕭婓厲害嗎?」


  聽起來確實很厲害……


  「神使對在下過往如此了解,實在讓蕭婓惶恐。」


  伴隨著這道並無惶恐的聲音黑袍祭司跨進門來,單手扶肩,彎腰行禮,卻只看著荏九道:「神使昨夜可歇息安好?」


  「呃……」荏九回頭看了楚狂一眼,見他並沒什麼表情,才道,「還不錯,被子很暖和……」


  「如此便好。」蕭婓的聲音還未落下,一直坐在床邊一言未發的楚狂忽然道:「閣下有什麼目的?」


  蕭婓目光淡淡落在楚狂身上,將他靜靜打量一番:「既然這位公子開口問了,蕭婓便直說了吧。將三位帶入祈靈教內,乃是有一事欲求三位幫助。」


  付清慕眼眸一動,搶在另外兩人開口之前,笑道:「祈靈教在江湖上的威名誰人不知,我等力量微末,怕是幫不了貴教什麼忙。」


  蕭婓並不理他,自顧自的說:「昨日在我教祭神大會上三位在通靈井下與白蛇爭鬥的聲音教眾已盡數聽見。此巨蛇擾我祈靈三月之久,害我教五十餘人身亡,教內一直無法找到方法將其斬殺,所以才有昨日的祭神大會,祈求天神庇佑,三位救我祈靈,蕭婓在此深表謝意。」


  荏九撓頭:「所以……你要我們幫什麼?」


  「實不相瞞,我祈靈教如今正面臨一場大難。」蕭婓神色沉凝,「教中知曉消息的長老在縫此劫難之時皆有意棄教而走,人心惶惶不穩,我欲求三位以神使的身份暫留祈靈,餘事不用多做,只助我鞏固人心便可。」他一雙沉靜的眼睛冷冷的落在荏九身上,「特別是姑娘。昨日你是第一位從通靈井裡走出的人,於我教眾意義不同,此後幾日姑娘大可在我教內自由行動,各種物什盡可隨意取用,但我希望在我有需求的時候,請姑娘一定聽從我的要求。」


  荏九一挑眉,側眸看了看楚狂,她覺著祭司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耳熟啊……


  「閣下最後一個請求恕我無法同意。」楚狂開口道,「荏九是我需要的人,她不會聽從你的要求。」


  一句話說得又鄭重極了,付清慕拍了拍荏九,小聲道:「你看,他護著你呢。」


  荏九嘴角抽了抽,與付清慕耳語:「兄弟,你想多了,他這種表態只是護著自己,或者說……在護食呢。」聽罷荏九如此解說,付清慕含笑垂頭。卻忽覺一道冰涼的目光扎進肉里,他抬頭一看,楚狂卻只是盯著蕭婓道:「不過前面閣下的提議我表示接受,荏九的身體短時間內不適宜活動,需要休息,如果閣下願意給我們提供暫時居所,在合理的時間內,我們願意提供閣下所說的幫助。」


  付清慕聞言大驚:「什麼叫我們!」


  荏九亦是大驚:「為什麼要留下來!咱們還有事呢!」


  蕭婓眉梢微動,同樣也沒想到他如此容易的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但這三人當中他應當是決策者,既然他已經開口,另外兩人的意見蕭婓都毫不猶豫的忽視了。他撫肩行禮:「如此,我便不叨擾了,幾位今日大可在城中逛逛,若有喜歡的東西,盡可取用。」


  「等等。」楚狂正色開口,「關於巨蛇我還有事要詢問閣下。」


  「但說無妨。」


  「第一,它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我想要一個確切的時間。第二,它第一次出現的地方在哪兒,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需要見證人。第三,可有人被它咬傷卻未至死。第四,被它殺死的人如今採取什麼樣的安葬方式,具體方位在哪裡?」


  蕭婓一邊回想一邊道:「巨蛇出現那日距如今整整三月,彼時初夏,正是一夜雷雨之後,我自教外林郊散步而過,巨蛇忽從林間鑽出,它吞食了我的隨從,我逃脫回教之後,命人將其捕殺,但卻無果,三月里巨蛇吞食我教五十三人,無一生還,至於安葬之地……」蕭婓涼涼一笑,「盡數在那巨蛇腹中。不過所幸巨蛇從不入我教城中,多數教眾性命無憂。」


  楚狂沉思了一會兒道:「巨蛇最後一次出現在通靈井下,那井下你可有派人去過?」


  此言一出,蕭婓眉目忽然沉了下來,淡淡道:「通靈井乃是我教聖地。不經教主同意,無人可下井,我也不例外。」


  「你們教主何在?」


  蕭婓一默:「外出了。」言罷,他敷衍的行了個禮,留下一句「不打擾了」便轉身離去,像是在逃一樣。


  荏九奇怪:「好好說著,怎麼情緒忽然就變了?」


  「祈靈教教主十年前便不知所蹤了。」付清慕淡淡道,「這蕭婓當初為了尋他們教主可是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少血雨腥風啊,也是因此才奠定了祈靈教魔教之首的地位吧。可他找了十年還是一無所得,這人心裡的疤,你們還真敢揭啊……」


  楚狂聞言,眉目微沉。


  「不過……」付清慕語調一轉,「難得來了這麼熱鬧的一個地方,土豪地主還讓我們隨便取用東西,這種便宜不貪可不是窮道士的作風,左右楚兄也決定留在這兒了,不如咱們今天便好好出去玩玩吧,你看著天氣多好。」


  荏九往外面一瞅,果然陽光明媚秋高氣爽。她心情也難得晴朗起來,經歷了這麼多天的陰暗生活,她也想好好放鬆一下,於是便與付清慕一同望著楚狂:「去玩嗎?」


  「不,我尚有事想調查。」楚狂的語氣果斷,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荏九今日跟我走,不是什麼危險的事,也不需要劇烈運動,所以你的身體沒有關係。」


  一句話掃完了荏九的興緻。


  付清慕一撇嘴:「楚兄,你不去就算了,掃興也罷了,可怎生還將九姑娘拉上啊,她可又不欠你什麼,讓人家幫忙,好歹也得低聲下氣的求一會兒嘛。」


  楚狂不言,只看著荏九。


  付清慕便與他一同看著荏九。


  荏九撓頭,窗外的陽光把她的影子打到地上,荏九看著自己光影分明的影子,道:「我和楚狂一起吧,他辦正事比較重要。」


  楚狂眼眸里悄然滑過一絲笑意,他轉頭看付清慕,像小孩一樣帶著一點勝利者的姿態。付清慕卻全然沒理他,伸手摸了摸荏九的腦袋:「九姑娘,你回來我給你買糖葫蘆吃。」


  荏九眼睛一亮,笑了起來:「我要兩串!」


  付清慕溫和一笑:「好。」


  看著這一幕,楚狂說不上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像是吃了一個毛球,堵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哽得慌不說還癢得厲害,偏生又碰不著撓不到,急到心窩子里去了。


  「你把自己收拾收拾,我們出發了。」楚狂起身邁步從付清慕喝荏九中間穿過去,利落極了的拍掉付清慕放在荏九腦袋的手,大步跨出門去。


  付清慕被打了也不生氣,溫溫和和的笑著:「今天你們好好辦事,等我將這裡的情況摸熟了,明天帶你玩去。」他笑得那麼開心,簡直就像是在說,明天帶你玩那個誰去。


  「你走慢點,」


  直到荏九這話在後面遙遙傳來的時候,楚狂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得很遠了。他回頭一看,荏九在後面捂著肚子,小步跑著跟了上來,停在他身邊一邊喘一邊道,「這事很著急嗎,」


  「不急。」楚狂答著,放緩了腳步。


  「那你走得跟飛似的是怎麼回事……」


  楚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他沉下心情,想與荏九說說別的事來岔開話題,哪想一開口卻道,「你喜歡那個道士,」話音一落,他捂臉長嘆,這種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覺是怎麼了……


  荏九被楚狂問得一呆:「算不上喜歡吧,只是覺得他人沒之前想的那麼壞,性格也還是不錯的。」


  楚狂瞥了荏九一眼:「就近幾日觀察,其人遇事膽小,無論何時皆以逃跑為最優選擇,如果上戰場,絕對是逃兵。而且他貪圖自己享樂,並不會細心照顧人,十分不適合做締結婚姻契約的人選。」


  還在想著給她找第二春呢……荏九心裡有些不高興,嘴一撇,道:「沒有啊,我覺著他挺好的,遇事選擇逃跑那得看遇到什麼事嘛,像咱們碰見的這條大蛇,你有武器是不害怕,可是他沒有啊,是個人都會選擇逃跑吧。還有貪圖享樂,這我倒是沒怎麼看出來,不過他挺會照顧人的,在下面的通道里我和他一起掉進陷阱裡面時,還有剛才你不讓我出去玩的時候,他很貼心啊,也很溫柔的說要給我帶吃的。沒什麼不好。」


  會照顧人,貼心,溫柔……


  把這些關鍵詞簡練出來,回味一遍,楚狂喉嚨里被毛球堵住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在旭日艦隊,這是對女人才能用的讚美。」


  「在這裡是對所有人都可以用的讚美。」荏九決定刺激他,「而且好男人才配得上這樣的讚美。」


  楚狂一張臉面無表情的沉默。


  荏九見他沒再說話,望了望前面的樹林道:「咱們現在要去哪兒?」


  「調查巨蛇的出處。」


  荏九一愣,想到那日被蛇妖吞食的場景,心裡有點發虛:「不會還有另外一條蛇吧……那種事再來一次我可受不了……」


  「知道有這種生物的存在,我就不會讓上次的事情再發生。不過此處沒有殺氣,理當只有那麼一條。」楚狂兜里的武器已經在腰間別好,正是荏九上次擊殺巨蛇用的那把,「讓你同我一路,是為了以防萬一。」


  「你好像特別在意那條蛇。」荏九問,「它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楚狂沉默了一會兒,似在思量該不該告訴荏九,最後一抬頭,看見她清澈的眼睛里藏著些許擔憂與不安,楚狂眉頭一展,安撫道:「不需緊張,雖然就目前來看,它確實是極具攻擊性的非人型生物,但並不足以戰勝我。上次是因為疏忽防備而造成的意外,此後我不會再讓這種意外發生。」


  「非……人型生物?」荏九之前一直聽楚狂念叨,但從來沒將這個詞放在心上,但見過了白蛇和楚狂夢裡的猴子之後,她不得不正視起來,「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與人型只能生物不同的其他物種。」楚狂面色沉凝,「之前與你同行的一路見過許多非人型生物,我考慮道整個星球的進化水平,本以為這星球上的非人形生物並不具備我所認知的極強攻擊力,它們看起來是處於生物鏈底端的,屬於還沒進化完全的物體。但沒想到,通道里的那白蛇,雖然智力未達到高級地步,但身體強度已經於此星球以外的非人型生物同步化了。」


  荏九愣神:「什麼意思?」


  「如果我推論沒錯的話。這是星際生物入侵。」楚狂神色凝重,「有什麼人將外星生物,帶到這個星球來了。」


  荏九大驚:「什麼人會把那麼危險的東西帶到這裡來,為什麼!」


  「這正是我要調查取證的東西,如果所查是事實,我將捕捉嫌疑人將其帶回桑塔蘭受審。只是,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想到之前在荏九家鄉的那個欽差,他面色越發沉凝。


  耳中人工服侍系統的提示音忽然響起,楚狂抬頭一看,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顆枯死的樹木。他徑直走過去,卻在三米遠的地方站住了腳步。他將荏九攔住,蹲下身子,從兜里摸出另外一個武器對準地面開了一槍。


  輕輕一聲,卻猛的將地上擊出一個大洞,泥土塌陷,露出樹根盤雜交錯之下的黑糊糊的洞,裡面的氣味荏九這輩子也不能忘記。


  「這……」她話開了一個頭,忽聽「轟」的一聲,前面的枯樹猛的往下一坐,沉到一丈深的黑色通道里,枯葉與泥土落得下面到處都是,裡面陰暗潮濕的氣味湧出。讓荏九不由捂住了口鼻,「這裡居然也有下面那個通道!」她萬分驚訝,仔細算算,付清慕從瀑布裡面的洞穴走到了下面的通道,她與楚狂被水流衝出了那麼遠,找到了通道的另外一個入口,他們在地下走了許久才找到井口出來,現在橫穿了祈靈教像城市一樣大的地方走到教外樹林里,而這裡居然還有通道!而且還不是盡頭!

  可想而知地下的通道有多麼複雜和龐大。


  怕是皇帝的陵寢也修不了這麼大吧。


  荏九感慨:「這麼大的地下王國,沒有數十年怎麼修得出來。」


  「我們下去。」


  「下去?」荏九慌忙往後退了兩步,「不不,好不容易才從裡面出來了,我不要下去。」


  「不往裡面走,只在下面看看。」


  荏九對下面通道的恐懼不減,正遲疑之際,楚狂將她的腰攬住,拖著她往前走了兩步:「沒問題。」他聲音沉穩如常,「這次我會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


  荏九一晃神,一下便被楚狂抱著跳下了通道里。


  落在青石磚鋪就的地上,楚狂肩上的燈亮著,他此處探看周圍的牆磚,還有落下來的枯樹。荏九拽著他的手緊緊的跟在後面走,通道裡面的潮氣從後面湧來,就像有一隻雙眼血紅的蛇妖潛伏在角落,等著趁他們不防備的時候,就撲上來把他們吞進腹中。


  「你看完了沒啊……咱們趕快出去吧。」


  楚狂從牆上敲下一塊磚石,又從枯木上摳下一塊樹皮揣進兜里。


  「走吧……」


  忽然,荏九鼻尖驀地嗅到一股奇異的味道,是那通道里讓人產生幻覺的小白蛇散發的氣味!荏九對這個已經有了防備,立時捂住口鼻,道:「這玩意兒又來了,咱們快走吧。」


  楚狂卻沒動。


  荏九以為他又被幻覺唬住了,心裡一邊著急一邊氣得不行:「你不是說你會保護我嗎!怎麼比我還容易被坑啊!你剛才說話是在逗我玩呢是吧!」剛一罵完,楚狂倏地一轉身,手裡一個黑色的針快如閃電一邊射出,只聽「叮」的一聲,一隻白蛇的腦袋被楚狂扔出的針釘死在了牆上。


  它身體還在不停的亂動,血順著黑針流下,楚狂上前,用一個透明的器皿取了一點白蛇的血液,平靜的轉回頭來看荏九:「我們還得往通道里走一段路,我需要取更多的東西。」


  荏九嚇得發抖:「那裡面還有什麼東西啊!你拿這些能賣錢么!」說歸說,但荏九還是要跟著楚狂一起走的。


  再次踏進黑暗的通道里,荏九幾乎是抱著楚狂的胳膊在行動。


  楚狂瞥了她一眼,忽然道:「你不是說過去沒什麼好嚇人的嗎?你已經戰勝過這裡一次,現在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那時因為我知道當時那個是幻覺啊!這是幻覺嗎!這是實實在在的現場版回憶!」荏九說完,楚狂沒有搭腔,氣氛沉默下來,荏九思緒忽然往別的地方飄走了一點。她情緒稍稍冷靜下來,清了清嗓子道:「當時……我說的話你都聽見的啊……」


  「嗯,聽得很清楚。」楚狂說完這話,頓了很久,在荏九以為他不會再繼續關於那個幻境的話題時,楚狂忽然道,「多謝有你。」


  「嗯?」荏九幾乎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聽,「什麼?」


  「沒什麼。」他往前急急走了兩步,又拿去透明的器皿接了點天花上漏下的水珠。


  荏九看著他的後腦勺,忽然垂下頭咧嘴一笑,竊竊自喜得無法自制。她撅嘴醞釀了很久,一句略帶得意的:「不用謝。」說了出來。


  楚狂回頭瞥了她一眼,並沒有別的表示。


  「不過話說回來,我一直都很好奇,那真的是你的童年嗎?」荏九問得小心翼翼,「呃……如果你不想回憶當時的事就算了。」


  「不用避諱。」楚狂道,「這些回憶如果不是被致幻藥劑迷惑,我是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的。那些是我真實的經歷,當時被吃掉的是我病重的母親,不過現在我已經記不太清她的模樣了。當時是我的故鄉第四次遭到非人型生物襲擊之後的場景。」他一邊摘取牆上的青苔一邊道,「在此之後,我被經過的旭日艦隊的救援隊帶回艦隊,然後在裡面成了軍隊志願者。從那時開始接受軍事訓練,一直到現在。」他說得冷靜極了,卻聽得荏九有些心疼。


  若沒有見過當初的場景或許荏九真的會覺得那不是什麼大事,畢竟那些回憶只存在於別人的腦海中,是別人的事,與她毫不相關,但是她見過楚狂那時的模樣,那麼小的小孩,正該是什麼都不用顧忌四處撒歡的年紀,他卻早早入了軍隊,開始學習怎麼對敵,怎麼迅速有力的殺死對方……


  現在說得再冷靜平淡,對於當時的他來說,不知道是怎樣的惶恐不安。


  荏九拽緊他的手,輕聲道:「以後,不會有那樣的事了。」


  「嗯,確實沒有了,非人型生物在森龍星系的老巢已被盡數搗毀,他們不可能再有力量傷害星系之內的任何文明。」


  荏九一默,斟酌了一會兒,試探的從他後面輕輕抱住他的腰。楚狂身型一僵,荏九也是一僵,待察覺他並沒有反抗之後,荏九才稍稍把他抱緊了一點,然後輕輕拍著他說:「我是說,以後不會再發生讓你那麼絕望的事了,不會再有了。」


  楚狂肩上的光照著前面陰森的通道,他看不見荏九,但卻從來沒有這麼清晰的感受過一個人的情緒。


  帶心疼的安慰。


  「我明白了。」


  在沉默許久之後,楚狂驀地開口。說出的話卻讓背後正貼著他的荏九一愣,「什麼,」


  「閣下至今未找到合適婚姻人選的原因。」


  荏九怔了許久,「哈,」


  「在與閣下相處過程中我不止一次曾覺得有的地方有些奇怪,但一直不曾仔細想過,剛才忽然明白過來,閣下給自己的定位似乎出了一些問題。」楚狂察覺到了身後荏九慢慢僵硬掉的肢體,但他還是望著前面的黑暗,近乎固執的一本正經的說著,「在與人相處,特別是與男性相處的過程中,閣下似乎將自己擺在了心理上的男性位置,強調自己能帶給對方的安全感,而本來生理強勢的男性卻被你心理至於弱勢地位,給予其憐惜、心疼及安撫等情緒上的同情。以至於在這樣的相處模式當中男性無法對你產生保護欲以及想守護你並且給你安全感的慾望。」


  他一字一句的說得那麼清楚:「因為你展示給人的是,你已經給了自己足夠多的安全感,已經不需要別人給予,甚至有多餘的分享給別人。」


  荏九已經全然聽呆了,她覺得如果不是自己耳朵有問題的話,那就是楚狂這個人有問題吧,現在……他們倆站著的這個姿勢,適合說這種話嗎?不過……楚狂這個人有問題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總的來說……」荏九慢慢鬆了手,「你是嫌我太爺們了,對么?」


  楚狂張了張嘴,還待說話,忽然耳朵輕輕一動,敏銳的察覺到一絲殺氣自右後方傳來,他手中一隻黑色小刀如箭一般飛射而出,將一隻手臂般粗細的白蛇釘死在了牆上的同時也打斷了他自己未出口的話。


  白蛇身體劇烈的扭動,血順著牆壁淌了一地,沒一會兒,白蛇便沒勁掙扎了。楚狂邁步走過去,將白蛇尾端的一點皮肉割下來裝進透明器皿里,待做完了這些事,他才發現自己腰間少了一雙手,轉身一看,肩上的燈光打在荏九身上,她孤零零的站在哪裡,垂著腦袋搭著耳朵,像一隻被主人遺棄了的小狗,說不出的可憐。


  楚狂怔了一瞬,忽然有種想把自己剛才說出的話收回的衝動,他咽了口唾沫,破天荒的在心裡斟酌了許多句子,還沒挑好說哪個,卻見荏九像平時那樣沒有半點女人味兒的撓了撓頭,乾乾一笑:「唔,你說的對。我是太糙了一點,可誰讓我是在土匪寨子里長大的,你嫌棄我的這種東西,是我改不了的。」


  看著荏九這樣的表情,他啞口無言,


  許是覺得,自己這麼爺們的一個漢子,再抓著他的胳膊喊害怕實在太矯情了一點,接下來再往通道裡面走,荏九也沒有抓他的手了,老老實實的跟了一路。


  「走吧。」當楚狂又殺了一條蛇取了它的尖牙之後,他終於道,「咱們出去。」語至最後微帶嘆息,像是解放了他自己一樣。


  回祭司住的府邸要穿過熱鬧的小街,街上人聲鼎沸,襯得他倆人奇怪的沉默。


  路過一個首飾攤,荏九腳步不由的在攤前停了停,盯著一塊紅色的墜子發獃。攤販老闆見了立即眯眼一笑:「姑娘臉生,是祭司大人請回來的神使大人吧!教里長老都傳下來命令了,姑娘你看看,你喜歡哪個,小的我這就包給你。」


  荏九盯了那塊墜子許久,在攤販老闆要將它拿起來的時候,荏九忽然道:「不了不了,這個……不適合我。」她撓頭一笑,擺了擺手,「謝謝你。」她快步跑上前去,跟上楚狂的腳步。


  楚狂轉頭看了荏九一眼,仍舊沒說什麼話。


  走到住處門口,荏九回頭望了望熱鬧的街道,憋了很久,終於憋出一句,「現在還早,後面的事應該沒什麼要我幫忙了的吧?我想去找付清慕和他玩……」


  楚狂跨進門檻的腳步一頓,回頭盯了她許久:「有。」他扭頭繼續往前走,「我還要研究剛才取樣回來的東西,你得幫我打開機械器皿。」


  荏九不舍的看了看大街,陽光那麼明媚……她卻要被一個嫌棄她粗糙的男人關在屋子裡……


  荏九趴在窗戶邊看著屋外面的鳥飛來又飛去,楚狂先是讓她摸摸一個東西,待她萌生出「反正沒別的事,乾脆我走了吧」這種念頭的時候,楚狂又讓她摸摸另外一個東西,最後待夕陽落山,荏九沒再起要出去的心思,楚狂卻像是突然間什麼動不需要荏九摸了似的,自己鼓搗得挺好。


  荏九隱約有點意識到,自己被玩了。


  她有些委屈,不明白自己一個糙爺們有什麼值得楚狂玩弄的,又有點憤怒,但具體要她說自己為什麼憤怒,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荏九自己也承認楚狂今天在通道里說的那番話是事實,但有的事實從某些人嘴裡說出來,聽到她耳朵里,實在讓人不太好受。


  荏九搭著腦袋沒精打採的在桌子上玩茶杯。


  楚狂那邊「嗒嗒嗒」的響了三聲,荏九目光望過去,楚狂那一排放著不同物什的透明器皿都閃耀起了藍色光芒。


  「完了?」荏九打了個哈欠,忽然眼角一亮,是窗外閃耀著燦爛的光芒,隨即「嘭」的一聲大聲傳進屋子裡,荏九驚嘆的張著嘴:「他們在放煙火……」


  楚狂走到窗戶外一看:「是什麼傳統的通訊信號嗎?」


  「怎麼可能是那種東西……」荏九一撇嘴,「只是慶祝節日時放來給大家看著玩助興的。」


  「沒有用在軍事上?」楚狂覺得不可思議,「以貴星球的物質水平來說,若將此物轉化為武器,可提高不少軍事戰鬥能力。」


  荏九嫌棄他:「拿煙花這麼漂亮的東西來殺人,只有你才想得出來吧。」她望著外面閃爍不停的煙花,「在支梁鎮只有除夕的時候才放煙花呢,那時候老爹和娘親會和寨子里別的大人喝酒,我就領著大黃一起跑到後山坐在湖邊看鎮上的人放煙花,從上面往下看,就像是全鎮的人都給我們過除夕一樣。後來撿回來了大白,就還和大白一起看,不知道今年除夕,它們要和誰去看煙花……」


  提到這個,荏九難免有點傷感。她嘆了口氣:「算了,和你說這些也沒用,我回屋睡……」


  「你想從上面看煙花嗎?」


  楚狂說得那麼忽然,讓荏九愣著忘了答應。


  「去看吧。」楚狂打開房門,夜色還未濃,隱隱能看見遠處的山,是有通靈井的那座魔教聖山,「我們去那兒看,從上往下。」他的臉在外面煙花的閃爍照耀下顯得如夢似幻。


  荏九眨巴著眼回神,她擺手:「這一路走過去挺遠的,等到了山上他們指不定都沒放了。今天這麼累,就不去了。」


  「到那裡用不了多久。反正我這裡等待實驗結果也需要一定時間。」楚狂說著,從他腰側拿出了那個圓盤,他望著遠方山頭,眼睛里的字元不停閃爍,耳朵里的女聲也在不停這「定位」「請確認」之類的話語,沒一會兒,圓盤發出「嘀嘀」兩聲,楚狂道,「距離不算遠,沒問題。只是你要把我抱緊點。」他話音一落,圓盤前端的月牙狀物體飛射而出,一瞬間就飄到了荏九看不見的遠方。


  細如蛛絲的牽引繩連著圓盤,被楚狂卡在他的腰側。他兩步走到荏九身邊,對她伸出手:「走吧。」


  荏九傻傻的望著他:「開玩笑的吧……」


  外面的煙花不停響著,楚狂也沒再與荏九多說,探手來將她手腕一抓:「抱緊。」言罷,攬了她的腰,在圓盤上輕輕一按,看不見去處的牽引繩慢慢繃緊,荏九眼睛越睜越大,待巨大的引力牽扯而來,荏九什麼也來不及想了,樹袋熊一樣把楚狂抱住,驚聲尖叫:

  「我去你大爺的好歹徵求下同意啊啊啊啊啊!」


  風聲在耳側呼嘯,下方的房屋飛速退遠,在轉瞬即逝的景色當中,她看見祈靈教的教眾在大街上仰頭望著他們,「神仙」這兩個字此起彼伏的從下面傳來,飛過熱鬧的街道,他們被牽扯著拋到高空上,流轉的星空與明亮的皎月一下變得那麼近,好像荏九就要登上蟾宮,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它們似的。


  奇妙的景色讓荏九幾乎都有些失神,她抱住楚狂的手一動,竟當真鬆開了他往天上去撈星!

  在空中有一瞬間,荏九幾乎離開了楚狂的懷抱。她覺得自己是真的飛起來了,像雲雀,像雄鷹,又像漂浮的白雲,這體驗那麼奇妙。


  身體體會到失重感的時候,一雙手臂卻極為有力的將她抱入懷中。


  荏九並不覺得危險,牽引繩似乎快要拉到盡頭,楚狂在她耳邊輕聲說著:「要著陸了,別怕。」話音剛落,被月光照亮的通靈井周圍的白石出現在荏九的視線里,楚狂不知在腰間圓盤上按了個什麼按鈕,細如蛛絲的牽引繩倏地硬化,支撐著他們兩人的身體,讓他們緩緩落在白石之上。


  荏九並沒有害怕,她跳出楚狂的懷抱,指著星空興奮的喊著:「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我差點就摸到星星了!」


  楚狂冷靜的將圓盤收好:「事實上你離它們還有很遠的距離。從科學角度來說,如果不是隕石墜落,你這輩子是碰不到它們的……」


  荏九全然不理他,還沉浸在奇妙體驗的興奮當中,她指著下面的煙花,又回頭看著天上的繁星:「它們真的在下面,它們又真的在上面!好漂亮!」她高興得大喊,「我飛起來啦!摸到星星啦!」她衝過來,猛的大力擁抱了一下楚狂,「你真神奇!」


  楚狂被她抱得一愣,看荏九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楚狂摸了摸鼻子,那些到嘴邊要說的話全部都吞進了肚子里。


  算了,她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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