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蜂蝶欲輕狂 下
看見嚇得哆哆嗦嗦的孫清揚和沐靈珂,璇璣硬著頭皮叫了個園裡的粗使婆子。
「你把那貓撿起來,隨我們一起去見太子妃殿下。」
粗使婆子抱起貓,發現貓的身體還是溫熱溫熱的,「璇璣姑娘,這貓好像沒死,只是暈過去了。」
一聽貓沒死,孫清揚和沐靈珂膽子大了些,也不哆嗦了,湊過頭看粗使婆子手上的貓。
這是一隻很漂亮的貓,腦瓜門上有兩道黑,像丹風眼一樣連著耳朵,屁股上的一團黑延伸到尾巴上,其餘地方,像下巴、肚子和四肢都是雪白雪白的,這會兒在粗使婆子懷裡,伸直的四肢已經抱成一團,毛茸茸的,活像一團毛線球。
「這貓不是咱們府里的,想必是那位貴人帶來的,幸好沒什麼大礙。」璇璣摸了摸那貓,貓又伸直四肢,抖了一下,嚇得璇璣趕緊縮手。
「小姐,雖然貓沒死,但奴婢總覺得有些古怪,還是抱去給太子妃殿下說說,別是吃食上有問題。」
孫清揚「嗯」了一聲。
璇璣安排了人去通知掌食女吏,又叫人看著花廳里還沒有吃的那些個點心,尤其是葡萄奶凍糕,萬不可再叫人拿了吃。
正和粗使婆子抱著貓準備走,孫清揚指了指地上,「把那半塊糕帶上。」
地上有半塊葡萄奶凍糕,想是那貓叼著才吃一口,就暈倒了,剩下的掉在了地上,剛才一片慌亂,大家只顧看貓,都沒注意到。
小丫鬟福枝用帕子包起了那半塊糕。
正在這時,咸寧公主身邊的大宮女畫梅像是找什麼尋了過來,嘴裡還在喊,「花狸,花狸……」
看到粗使婆子抱著的貓,眼睛一亮,「哎,可找著你了,花狸。你到處亂跑什麼呢?害我們好找。」像是看出那貓不對勁,就問道:「花狸怎麼這會兒睡著了?」
孫清揚問她,「畫梅姐姐,這是咸寧公主的貓嗎?」
畫梅像是這會才看見孫清揚她們,欠身施禮道:「見過兩位小姐,回孫小姐的話,這貓是王貴妃娘娘的,剛才主子們賞花的時候,小丫鬟沒抱住,轉眼就跑沒了,這會兒,大家正滿園子找呢。這貓怎麼了?」
璇璣回答她:「這貓像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昏睡過去了,我們正準備抱到太子妃殿下那兒去看看。」
「太子妃殿下陪著娘娘她們在陶然亭觀魚呢。」畫梅說完,又伸手要抱那花狸,「讓奴婢抱著這貓吧,它淘氣的很,一會醒來,怕撓著人。」
「怎麼這位姐姐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嗎,對它這麼熟悉?」沐靈珂好奇地問。
畫梅有些窘然地笑了笑,「奴婢是咸寧公主身邊的,公主在貴妃娘娘的永安宮住著,所以這貓我們平日里也逗著玩。」
「它才吃了不幹凈的東西,萬一等會吐了什麼的,弄髒了姐姐的裙子,就讓那婆子抱著吧。」
聽璇璣這樣一說,畫梅倒不好再伸手,「也好。我和你們一起去陶然亭吧,也免得公主久不見奴婢,還以為奴婢跑著躲懶了。」
「姐姐出來找貓,公主不知道嗎?」
本是隨口說的一句話,卻被璇璣這樣追問,畫梅有些惱恨,面上卻半分也不顯,「是去陶然亭的路上賞花時,花狸跑丟的,沒想到跑回這邊來,我也是一路尋著,所以公主不知道。」
「那就有勞畫梅姐姐帶我們去陶然亭吧。」孫清揚說著,笑了起來,「在我們府里,還要畫梅姐姐帶路,真是怠慢了。」
畫梅笑著說:「太子府比較大,就是奴婢時常陪公主來玩,也沒有轉遍呢,孫小姐才來這幾個月,自是不熟悉。」
從大花園轉出二重門,有一條白石子砌就的路直通陶然亭,路旁怪石奇峻,菊花盎然。
陶然亭三面環水,由一個方圓約摸十來畝,形狀大半圓的人工湖圍著,岸的東邊間差種著海棠、黃桷蘭,海棠微謝,色白微碧的黃桷蘭正開,葉片青翠碧綠,花朵幽香似蘭;北邊種著楊柳、桃樹,桃柳的葉子撩著風兒搖擺,枝椏間隱約可見幾個沒摘完的晚桃;西邊種著梅樹桂樹,臨水掩映,陣陣飄香。
從白石子路上去,水上架著一帶長廊,朱紅漆的萬字欄杆,站在廊上,可以看到湖中的魚在腳下遊動、嬉戲。長廊盡頭,連著的就是陶然亭,那亭四面開窗,可以納涼賞花觀魚,忽有微風吹過,廊檐下的小銅鈴「叮噹」作響,亭中掛著名人詩畫,古鼎商彝,自有一種風流幽雅。
太子妃陪著王貴妃、張貴妃、權賢妃、李昭儀、呂婕妤以及咸寧公主在亭子里,孫清揚她們到時,太子妃和王貴妃正在說話,呂婕妤站在王貴妃身後,權賢妃和咸寧公主手裡拿著魚食,俯身往湖裡丟著,看魚兒搶食,李昭儀陪著張貴妃在看亭子里掛的字畫。
行過禮后,一聽發生了要緊的事,兩位貴妃娘娘、權賢妃和咸寧公主都坐在了亭子里擺著的錦杌上,太子妃立在兩位貴妃娘娘的身後,李昭儀和呂婕妤站在一旁。
聽璇璣將事情始末說完,王貴妃一把將在她們跟前回話的孫清揚和沐靈珂摟在懷裡,「可憐的,把你們嚇壞了吧?」
孫清揚抬起小臉,嬌憨地說:「是嚇壞了,幸好有娘娘的貓,不然阿珂和清揚還不知怎麼樣呢。只是可憐花狸,到現在都不醒。」
王貴妃拍拍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不可憐,它左右不過是個畜牲,能夠救了你們,立這樣的大功,是它的造化。」
她們說話的功夫,太子妃已使人去傳太醫來查究竟。
咸寧公主聽了,問沐靈珂的丫鬟,「提醒你用食盒裝點心的,是大袁小姐還是小袁小姐?」
沐靈珂的這個小丫鬟本就是個不機靈的,今天派來跟著不過是幫小姐拿個衣服,換個鞋,被派去拿點心卻出了這麼檔事,早嚇得渾身打顫,腿腳發軟,半天也說不清楚。
看見咸寧公主神色不耐,孫清揚提醒那小丫鬟,「大袁小姐耳朵上戴的是碧璽石耳墜,小袁小姐耳朵上戴的是綠曜石。」
那小丫鬟想了想,「袁小姐的耳墜很鮮艷,當時正好有陽光照著,發出七彩的光芒。」
那就是碧璽石了,袁瑗薇戴的耳墜。
太子妃又遣人去尋袁瑗薇。
孫清揚想起自己更衣險些遭暗算一事,因為人多,不好講沐浴時差點被人闖了進來,就只說璇璣被人叫走的疑惑,「姨母,那糕是葡萄奶的,叫璇璣過去幫著找下午盛葡萄的碗碟,也不知道這兩件事有沒有關聯?」
一件件一樁樁已經聽得太子妃心驚肉跳,不管有無關聯,這會兒也不敢放過,又喚人把那套盛葡萄的碗碟,和此事相關的丫鬟婆子,一併提了來。
又一波人從陶然亭領命而去。
太子妃左思右想,仍覺得遺漏了什麼,正在這時,有四個丫鬟端著食盤過來了,食盤裡用白玉碗碟盛著碧綠晶瑩的葡萄。
「快快,你們快去叫住各處,都不許吃這葡萄。再使人去喚了掌園的女吏過來。」
聽了太子妃的話,大宮女玬桂、瑞香,又派了幾波人出去。
亭子里陪侍的,長廊里等候的宮女、內待,嘩啦啦走了多半,一時間,感覺到陶然亭空空蕩蕩。
新送上來的葡萄擺在亭子中間的圓几上,沒有一個人動,大家盯著那葡萄,眼睛里滿是戒備,彷彿要防著那葡萄跳起傷人一般。
呂婕妤強笑道:「可惜這麼好看的葡萄,真不能吃了嗎?太子一向都治家嚴謹,怎麼今個兒會出這麼多的事?」
李昭儀拉拉她的衣袖,讓她別再說了。
呂婕妤一甩手,掙開李昭儀,「怎麼,大家都嚇著了嗎?不過是一隻貓吃壞了東西,睡著了,哪裡就有那麼可怕?這可是東宮太子府,難不成太子要害我們,將這許多人一網打盡嗎?」
雖然氣焰囂張,聲音里卻透著一股軟弱,色厲內荏。
權賢妃皺了皺眉,「妹妹不會用成語,不要亂用,什麼叫一網打盡?看這情形,怕是有人想藉機作亂,連太子也一併陷害在裡面。」
太子妃感激地看了看權賢妃,又低下頭和兩位貴妃娘娘說:「兒臣怕這事一時半會完不了,母妃要是累了,先讓人送你們回去,等查個水落石出,兒臣再到宮裡去回稟。」
王貴妃拍拍她的手,「沒事,我不累,今個這事有些古怪,我們還是在這看看,免得事後再說,有些事情反倒說不清,連累了太子的清譽,惹皇上生氣。」
太子妃心知貴妃娘娘是怕她們離開,自己在裡面動手腳,毀了有些不利於太子的證據,但今個這事,畢竟和太子府脫不了干係,也只得陪著笑說:「兒臣也是怕母妃累著,如此,讓母妃受累了,憑白多這驚嚇。」
一直沒說話的張貴妃忽然開口,「熾兒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的為人我們很清楚,晗兒不必驚慌,今個這事,顯然是有人要陷害東宮。太子要真想做什麼,也不會朝我們這些婦孺下手,白白落人口實。我們在這裡看著,以後也好給你們做證,免得有那嚼舌根的人亂說一氣。」
張貴妃平日吃齋念佛,不理宮事,但因著她身份尊貴,又是從燕王府就一直陪著皇上,所以就是王貴妃都要禮敬她幾分,她這一開口,呂婕妤再不敢多說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