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豺虎且摧傷 上
來的三個太醫一聽是給貓看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微臣等不懂獸醫.……」
說話的是太醫院的院判,王太醫,醫術比較精湛。
「這貓是吃葡萄奶凍糕后成這樣的,差一點,吃了那糕的就是人,你們說不懂獸醫,就看看那糕有何問題,再看看食盒裡的其他點心,還有這些碗碟……」
三位太醫一一驗了,會診後由王太醫回稟,「這些東西,查不出任何問題。」
太子妃的蹙起了眉,「沒有問題,為何那貓吃了糕點以後,突然就昏睡不醒,讓人用水澆都不醒?」
王太醫捻著鬍子,「這.……微臣等也不知道,以微臣之見,恐怕是中毒,但究竟是何種毒,恕微臣醫術淺薄,竟看不出來。」
「稟太子妃殿下,袁小姐在花廳昏睡,怎麼推都不醒,奴婢問了,她睡著前吃了幾顆葡萄。」還沒有等太子妃再說什麼,派出去尋人的小丫鬟一路小跑,上了連著亭子的長廊就喊。
「太子妃殿下,有……有人昏睡過去了。」跟著又有丫鬟飛快地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奴婢問了,她們都吃了葡萄。」
轉瞬功夫,派出去的人回來了幾波,各府的夫人、小姐,每桌都有一兩個,還有宮裡的崔美人,盧美人,都因為吃了葡萄昏睡不醒。
一聽這個消息,亭子里本來坐著的眾人全都站起了身。
掌園女吏孟晚霜也到了,聞聽是葡萄起的岔子,想起自己那晚捉偷葡萄賊的事情,一一回稟了太子妃。
太子妃此時已經沒有力氣怪她為何不將此事儘早報上來,畢竟不出今天的事情,誰也不會想到那偷葡萄的賊可能有問題。
太子妃心急如焚,「這究竟是什麼毒,為何會令人昏睡不醒,這毒是怎麼下的?王院判,你們真的一點都看不端倪嗎,若你們想到什麼,只管說。
王院判慚愧地低下頭,「恕微臣等醫術不精,竟是看不出來。這太醫院中,對各類藥草毒性最有研究的是劉院使,他今天不當值,在家休沐。」
太子妃問明了劉院使家的位置,又遣了人去尋。
「這究竟是什麼毒,下毒的人意欲何為呢?」太子妃似在問人,又似在自問。
連王院決他們都回答不出,就更沒有人回答她了。
「這毒名喚『大夢』出自蜀中唐門最會用毒的董妙然之手,至於她想幹什麼,太子妃何不問問她的乖女兒?」
沉思之際,突然聽到這樣的回答,不光是太子妃,陶然亭中其他人也都抬起頭來愕然地看著來人。
紀綱撩起袍服,欠身施禮,「微臣給各位娘娘,太子妃殿下請安,因事出突然,故微臣沒有奉詔就過來了,還望各位娘娘恕罪。」
王貴妃問道:「紀大人,你剛才說這毒是『大夢』,又說下毒之人的女兒在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
紀綱恭恭敬敬回答道:「回稟娘娘,寄在太子妃名下的孫清揚,她的母親就是蜀中唐門的董妙然,最擅長用毒,相傳中了『大夢』的人,神色無常卻昏迷不醒,不進飲食,以至於最後昏睡至死。」
「紀大人又是如何知道,她們中的就是這種毒呢?」問話的是張貴妃。
「回娘娘的話,近幾日京師已經發生幾起這樣的中毒事件,微臣負責調查此事,故而知道此毒就是『大夢』。此毒如此兇險,必須要將制毒的人儘快緝拿歸案,方能救得這貓和那些中毒的人。」
呂婕妤拍拍心口,又指指孫清揚,「天哪天哪,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毒,有這樣歹毒心腸的女人,紀大人快把她抓起來吧,讓她母親拿解藥來。」
孫清揚百口莫辯,卻仍然強掙著說:「我母親有何道理要害這許多人?無憑無據,誰能斷定那就是我母親下的毒?」
看見幾位娘娘神色似被孫清揚說動,紀綱搖搖頭,「微臣也不知曉。但之前昏睡不醒的人,都曾到糟坊巷的陳記麵館吃飯,他們第二天還曾醒來過,只是每天越睡越多,今天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他們吃飯的那家麵館,在前天夜裡失了火,店鋪被燒得乾乾淨淨,卻找不到骸骨,顯然陳記的人是怕事發提前逃了,又放了火掩人耳目。微臣查到,這陳記麵館的老闆,是唐門中人,也是董妙然的師兄。」
咸寧公主一聽孫清揚危險,忙代她分辨,「即使是這樣,也不能斷定這毒就是清揚的母親所下,或許是別人偷了她的東西呢?」
「回稟公主,董妙然乃天下用毒第一人,若她不想,有誰能從她那兒偷走『大夢』?您別和微臣開玩笑了,這麼多人昏睡著,即使不是她母親做的,微臣也斗膽請幾位娘娘做主,將孫清揚下獄,這樣,她母親牽念女兒,自是會快快來相救,屆時,我們正好問她討要解藥。」
見咸寧公主還想說什麼,紀綱又說:「公主,微臣想說幾句,可能您聽著會不太順耳。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這天下的江山,壯麗輝煌,是咱們大明福份,也是皇上英明領導的結果。微臣平日所為,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忠勇辦事,公主又何苦為難小臣?這毒既然出自她的母親,自然也只能她母親才有解藥,所以微臣才會想出先將她下獄,想來她母親若是知曉,定會回來用解藥救她出獄。除此之外,微臣實在想不到其他的方法,能夠萬無一失地將比事處理好。」
語氣中的意思,竟是咸寧公主不顧君臣大義,父女恩情,一味袒護孫清揚。
孫清揚眼中露出了倔強的神色,她一字一頓地說:「人命關天,不能草率行事。今日帶了我走,或殺或剮都隨紀大人的意,只是若這毒不是我母親的,你卻錯失了先機,白白丟了真兇。紀大人究竟是想破案,還是想公報私仇?」
此言說的鏗鏘,連紀綱都露出欽佩之色。
聽了孫清揚的話,庭中諸人都若有所思,看著紀綱的神情多了幾分疑惑,一時間,陶然亭中靜得嚇人,連一根繡花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
紀綱飛了飛眉毛,蹲下來和孫清揚平高,低聲音說道:「真是個不知死的女娃,好一張利口,這般能言善辯,但這次是人證物證俱在,我看你要怎麼賴掉。」
孫清揚眼睛睜的溜圓叫道:「可這在場的娘娘們都知道,這事並無真憑實據,只是紀大人空口白牙在說,即使真是我母親所為,清揚也並無過錯,卻要跟著一起受罰,這樣的定罪,本來就有問題。」
紀綱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孫清揚,你真是會顛倒黑白啊,厲害厲害,佩服便服。一個八歲的女孩居然如此猖狂,數次打斷我們的說話,這要在我錦衣衛公堂,早就拉出去打二十大板了。!」
太子妃面容尷尬,低聲和王貴妃說:「紀大人有紀大人的道理,孫清揚有孫清揚的說法,咱們倒不好立刻決定,還是等劉院使來了,聽聽他的意見,再決定吧。」說完,轉頭對璇璣一甩袖子,「扶你家小姐回碧雲閣,這事沒查出來之前,不許她離院半步!」
王貴妃卻說:「既然如此,就等劉院使來吧。讓清揚也等著,免得來回跑趟。」
太子妃無奈地點頭,知道今天這事恐怕要如紀綱所願了。
她看看立在一旁的孫清揚,搖搖欲墜,卻一臉堅毅、決然,心裡生出的一絲狐疑完全被打消了。
這毒,不可能和孫清揚有關,那董妙然,沒有道理會害她的女兒,這樣做,一點好處都沒有。
恐怕這是紀綱因為那日未得逞,又生出的毒手。
過了一會兒,孫清揚對著紀綱說:「為何今日大人來得這樣及時,大人又是怎麼知道這院中需要有人解釋中毒一事?難不成大人能夠未卜先知,算到今日太子府中有人中毒?」
紀綱的眼睛閃了閃,「因為那幾人昏睡不醒,我想到了是你母親所下的『大夢』,自然會格外關注這裡,留神你的動靜。本來是想,父母犯錯,稚子何辜,但眼下看來,說不定你也參與了這次的事情。」
孫清揚抱著看你有什麼花招的想法,攤了攤手,」紀大人何出此言?為何你會覺得我也參與了呢?」
「我先前隱在水榭之中可全聽見了,你的丫鬟璇璣,是今天最有機會接觸所有盛放葡萄碗碟的人,若這葡萄沒問題,那就是碗碟有問題,要真是那樣,她一個小小丫鬟哪裡來的這麼大膽子,竟要害這麼多人?定是受了指使,才會行這般豬狗不如之事。」
璇璣聽到紀綱誣陷自個,氣得真瞪他,無奈主子們面前,不能隨便插話,只恨不得眼睛能飛刀,刺上那無恥之人幾刀。
孫清揚冷笑幾聲,「現在不是還沒確定那碗碟有問題嗎?怎麼紀大人倒先訂了我們的罪,難道紀大人平日里審案,也是這樣,憑個人的喜好,決定他人是否有錯,而不去管那罪有應得之人?」
紀綱還沒有回答,有丫鬟通報,「劉院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