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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牡丹金步搖 中

  孫清揚和朱瞻基湊上前去,就著藿香的手,在燈下細看那半截步搖。


  步搖是用累金絲盤成的牡丹花形狀,花蕊中間鑲嵌著寶石,因為被藿香砸斷了,方才能看出花蕊部分的金絲竟然是空心,蕊心上閃爍著金屑似地星星點點光芒,因為和金絲同色,若非在燈下,根本看不出來。


  見他們看出了花蕊上的不對,藿香對立在一邊的杜若說:「有勞取張紙給我。」


  杜若聽了藿香的吩咐,到外間取了一張孫清揚平日練字用的小張宣紙遞給她。


  藿香從藥箱里拿出一支銀針,把那比針尖還小點的金屑一點點小心地撥落在紙上,一根根花蕊的尾部就露出細小地孔來。


  撥到後面,紙上的金屑竟然積成了一小堆,銀針已經有些發黑。


  孫清揚站起身,笑說道:「難怪牡丹金步搖這麼大朵的花,戴著還非常輕巧,原來中間的金絲竟是空著,這小孟工匠的手藝真好,比頭髮絲粗不了多少的金絲還能鏤空,只怕這樣的手藝,再尋不出第二個了。」


  朱瞻基啞聲說:「這會兒了,你竟然還笑的出來。」經藿香這麼一擺弄,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步搖有問題了,孫清揚這樣笑,不過是為了寬他的心。


  所以他越發覺得心疼。


  孫清揚抬了抬頭,笑得越發明媚,「因為笑比哭好看呀。況且,她這樣做,不就是想我們哭嘛?幹嘛讓她在九泉下還為此得意?再說了,藿醫女方才說過,臣妾並非沒有機會受孕了,只是所費時日長些,需好好調養罷了,這下子已經知道原因,總比先前蒙在鼓裡,傻傻等死強多了,自是應該笑啊。」


  她看看紙上的那一小堆碎金屑,吩咐道:「福枝,去把小孟工匠做的那些個首飾都拿來。」


  福枝打開紫檀木的首飾匣,將那批首飾盡數拿出來,有花簮、金釵、步搖、珍珠寶石金玉花鈿的頭面,大大小小,六七樣之多。


  當時太子妃憐孫清揚懂事,把鳳凰步搖換給了胡善祥,所以別人只打了三四樣,卻給她私下裡添了好些份例,和太子妃胡善祥打制的一般多。


  藿香依法炮製,把幾樣首飾盡數打斷,竟然發現每樣首飾都有問題,有些是釵尾,有的是簮頭,或者嵌寶石的底座做成了空心,藏著金屑狀的寒毒。


  看到紙上堆著有半截小指那麼多的碎金屑,幾個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孫清揚強笑道:「藿醫女,這麼些個東西,如果我一直戴下去,會怎麼樣?」


  藿香神色凝重,「寒毒侵體入肺之後,到最後會出現類似風寒的癥狀,惡寒重、咽喉痛、咳嗽,鼻塞打噴嚏、流清涕,看上去痰稀色白,氣喘、發熱、脈浮舌苔薄白,以至於頭身疼痛,舉步維艱,到那個時候,連微臣都無葯可醫,回天乏術。」


  朱瞻基想到一個問題,「這些首飾做工如此精細,藿醫女是如何發現有問題的呢?」


  藿香苦笑了下,「微臣若不是之前見過一個病例,哪裡能發現的了。實在是看孫嬪頭上的首飾,和微臣之前醫治之人所戴的手工很像,所以才起了疑心。」


  「你先前醫治的那人——?」


  看到藿香的神情,眾人都明白過來,顯然沒有救治回來,就是藿香方才所說,到了最後,已經是死症。


  藿香嘆息道:「可憐那懿庄世子妃,年紀輕輕就死在內宅之中妻妾爭寵的手段上,懿庄世子為此傷心欲絕,竟然離開了漢王府,不知所終……」


  「懿庄世子妃?你是說阿芝,袁瑗芝竟是死於首飾里藏的毒嗎?壑哥哥還為此離開了漢王府?」孫清揚一聲比一聲問得急。


  先前她們所知道的消息是袁璦芝因為難產,母子雙亡。為此,袁璦薇還狠狠地罵了她一頓,說要不是她當年給朱瞻壑推舉袁璦芝,她們姐妹也不會經年不得一見,阿芝更不會因為跟著漢王就藩樂安,沒有好的穩婆、太醫,為生產送了命。


  但聽藿香所說,竟然不是一般的難產,而是因為中了毒,才會送了性命。


  藿香把事情的始末給他們講了一遍。


  原來,她到樂安一帶去採辦藥材,按照規矩,去漢王府給漢王請安,正好遇上世子妃袁璦芝生產時感染風寒,漢王府里的太醫,當地的大夫和穩婆都束手無策,就請了藿香給看一看。


  藿香也只當是風寒,開了葯服下去,略好一些,勉強生下麟兒,卻是渾身青紫的死胎,藿香覺得不對,懷疑是中了寒毒,恰巧碰到一個丫鬟給袁璦芝凈身換壽衣,取下她頭上所戴的首飾時,不小心將一支海棠花金釵給摔落,被她發現了釵里的秘密。


  那金釵和另幾樣首飾,都是和袁璦芝一道去樂安,朱瞻壑的嬪妾曹氏給進奉的,因為同時從京城出來,曹氏性子和婉,所以袁璦芝和她關係甚是和睦,見她進奉的那幾樣首飾,極輕巧精細,戴著好看還不累,所以平日里時常戴。


  查到曹氏,嚴刑之下,方知她妒恨袁璦芝為妃,所以一心想致她腹中胎兒於死地,就央求她本家的姑姑給想辦法,姑姑託人帶了幾樣首飾給她,讓她進奉給世子妃,就自能如願。


  曹氏雖然知道首飾有問題,卻並不知會如此險惡,原以為只是會滑胎什麼的,沒想到竟然害得袁璦芝也死了,當時也是邊哭邊說,後悔萬分的樣子。


  「懿庄世子問出來曹氏的本家姑姑就是貴妃王月蓉,知道這事沒法再查下去,囑咐微臣不要向外面說,只將曹氏打殺了。後來聽說,懿庄世子就離開漢王府,不知所終……人人都說他是情根深種,受不了愛妻嬌子雙雙遇難的打擊。」


  「微臣回到京城,這事從未向人說起過,今個要不是孫嬪這步搖與那金釵實在是同樣精巧美麗,萬不能想到這上面去。」


  聽完藿香所述,不光孫清揚,朱瞻基都嚇了一身冷汗出來,王月蓉用這小孟工匠還給誰打過首飾?王月蓉一個深宮裡的婦人,就算是貴妃的位份,外朝沒有人,她能做下這許多事?紀綱居心叵測,當年還給她留過什麼人,什麼物事?從慈慶宮、端本宮裡妃嬪們的首飾,到漢王府里……這些個千絲萬縷地關係連接在一起,聽得人如何能不驚心。


  孫清揚看著紙上那些個金屑,一身身冷汗浸透了衣背,耳邊如同轟鳴般嗡嗡作響,她轉開頭不看那些個碎金屑。


  方才她初見牡丹步搖里藏毒時強笑著裝出的鎮定,在聽到藿香說起袁璦芝死因時被擊的粉碎,如果不是這次被袁天師道破,請了藿醫女診脈僥倖發現其中緣由,下一個死的或者就是她!


  這樣隱秘地下毒方式這樣陰狠地心計,當初自己勸咸寧公主憐惜王月蓉懷孕放她一條生路,簡直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上來。


  婦人之仁,真是婦人之仁!她這會兒簡直恨不得砸開王月蓉的棺木,問問她到底有沒有人性,竟然用這樣的手段害得袁璦芝母子一屍兩命。


  還有那曹氏,就為了爭寵,竟然就要致阿芝於死地,平日里竟然親親熱熱地做著姐妹情深模樣,過後再扮出後悔模樣,真叫人噁心。


  紀綱早就知道吧,他早就知道深宮裡王月蓉會為他瘋狂報復,深宮內宅里有的是因為妒忌發瘋發狂的女人做他棋子,他用這樣的手段,讓永樂帝的子媳孫媳漸漸都不能懷有身孕,不光端本宮,還有慈慶宮,包括靖郡王府,這些年都鮮少有人再懷身孕,他一早布下這樣狠毒的局,張開這樣的網,利用女子愛美的心理,等著她們一步一步往裡面鑽——就是不甘心功敗垂成,所以想來個玉石俱焚,從後宮內宅的女人們開始,讓永樂帝心懷厚望的大明江山萬劫不復。


  與朝野里男人們爭權奪利所使的狠辣手段相比,女人們爭風吃醋為之鬥嘴使的小手段顯得那麼可憐、可嘆。


  若非當初永樂帝發現紀綱的謀反之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拿下,不知他還會有什麼后招?

  還有多少人的頭上,戴著小孟工匠打制的首飾?


  孫清揚不敢想,她哆哆嗦嗦,連手上的錦帕都擦著衣襟簌簌作響。


  朱瞻基不管有人在跟前,將她摟在懷裡——並不言語,只是堅定地臂膀無聲地傳遞他保護她的決心和鬥志。


  一旁待立的杜若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站立不穩,臉色煞白如金紙一般。


  藿香盯著那堆碎金屑,不停用她藥箱里的材具去試其毒性,看是何物煉製而成。


  半天,孫清揚平靜下來,離開朱瞻基的懷抱,發現了杜若的不對勁,知道朱瞻壑之事對她刺激太大,吩咐道:「福枝,你先扶了杜若去外屋休息下,一會瑜寧姑姑回來,讓她進來,其他人不用到這跟前伺候了。」


  待福枝扶住杜若,朱瞻基皺了皺眉,「你這院里該多添些人,不然但凡有個三病兩痛的,你跟前就沒人用。」


  孫清揚蒼白著臉解釋道:「杜若只是女孩子的毛病,一會兒喝碗薑湯就沒事。上回添人,母妃都是照貴嬪例給我備的,只是眼下這事,不好叫那些個人聽,所以才不讓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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