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何珍愛(2)
「我不管你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回來嫁給我,但請記住,你是宸親王府的王妃,是我燕祈然的女人。」他語調波瀾不驚,卻又透著讓人心驚的寒意。
楚蕎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原本痛苦不堪的心境,被他一番恐嚇,說不出什麼滋味。
燕祈然拂袖起身,出門前掃了一前西楓苑服侍的一干人等,冷冷道,「再讓本王看到她那副鬼樣子,你們都別活了。」
沁兒頓時打了個寒顫,她所看到的宸親王,面對楚蕎總是溫柔的,體貼的,謙和的,可他終究還是世人傳言中那個狠辣無情,殺人如麻的魔鬼親王。
玉溪重新盛了一碗葯,端進榻前,勸道,「王妃,王爺一接到消息連夜從江南趕了回來,都幾天沒有合眼了,你怎麼能和他置氣……」
當日,寧王將她送回來,整個人除了還有點氣息,真的與死人無異。
然而,那個一向冷心絕情的男人竟是在這裡悉心照顧,事事親為,他們這些下人看在眼裡,都覺心疼。
楚蕎諷刺一笑,一言不發的躺下,茫然地望著帳頂。
為什麼,在她傷心痛苦,絕望無助的時候,出現的在面前的,總是這個人。
這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之後,因為孩子的事,燕祈然半個月沒搭理她。
楚蕎樂得清靜,每天也很聽話的吃藥用膳,對於投湖那一日的事恍若從未發生,只是總會時不時望著一個地方靜靜發獃。
午膳剛過,沉香帶著尹三夫人做的點心,非得楚蕎將點心給宸親王送去,以感謝這些日子的照顧之恩。
楚蕎一再抗議,也沒能推託掉,只得提著食盒到了燕祈然的宸樓,將東西放桌上一放,「三夫人讓我給你送過來的點心,慢用。」
說罷,便準備甩手走人。
「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孩子的事。」燕祈然抿了口茶,問道。
楚蕎垂眸,淡淡道,「之前與晁家結了怨,被人追殺掉湖裡了。」
燕祈然似乎並不相信她說的話,只是出聲道,「明日搬到宸樓來。」
楚蕎咬牙切齒,正想著要怎麼跟這位新婚丈夫探討一下婚後生活問題,燕祈然已經擱下茶盞,起身道,「走吧,我送去回去。」
天色漸暗,王府的燈火次第而亮,照得有如白晝。
兩人一同出了宸樓,楚蕎卻一直皺著眉頭,滿臉地不高興。
「不想搬過來?」她還沒說,燕祈然已經看破了她的心思。
「嗯。」楚蕎坦然點頭。
「那我搬過去。」他淡淡說道。
楚蕎差點栽了一個跟頭,這有什麼區別?
她深吸了口氣,直面身旁的男人,坦言道,「說實話,我不想搬過去,也不想你搬過來,更不想看到你。」
燕祈然面色無波,似乎她的話都在意料之中,淡淡道「我是毒蛇,還是猛獸,你就那麼巴不得離我遠遠的。」
楚蕎腹誹,你不是,但你比他們還可怕。
「這天下有哪個新婚妻子,會跟丈夫說這樣的話?」燕祈然淡淡輕笑,燭火映照下,美得驚人。
楚蕎冷冷一笑,反唇相譏,「這世上有哪個新婚丈夫,成婚三天遠走異鄉去找別的女人?」
燕祈然薄唇微揚,俯首貼近她的臉,「你這是……吃醋嗎?」
男子溫熱的呼吸噴洒在臉上,楚蕎連忙退開一步,保持距離,說道「你要找她,儘管去找,你尋回來自可將她娶來,我會乖乖讓位,只是你我之間,我不想有任何關係。」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薄怒,長臂一伸將她扣往懷中,兩人的身子緊緊相貼,「王妃,你似乎忘了很多事?」
「你幹什麼?放開!」楚蕎惱怒地推他,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燕祈然一手捏住她尖細的下巴,薄唇覆上她嬌嫩的唇,霸道地掠奪盡她的呼吸,而後看著喘息不定的女子,邪笑道,「如何?王妃可想起了安陽的日子,當日可是你自己答應要嫁給我,心甘情願地奉上自己的身子。大婚之時,也是你自己回來嫁給我的,現在又翻臉不認人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楚蕎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安陽,又是安陽,該死的安陽。
他修長的手理了理她微亂的發,溫柔中暗藏凌厲,「我說的話,不是跟你商量,是告訴你,必須這麼做,知道嗎?」
楚蕎直直望著那雙深如寒潭的眼睛,冷笑道,「楚蕎真想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價值,竟讓你高高在上的宸親王,如此眷顧。」
「本王再有什麼圖謀,也不屑於去算計一個女人。」燕祈然的目光漸漸軟下來,微微嘆息道,「只不過覺得,你天生就應該是我的,容不得別的男人染指。」
趁著他放鬆警惕,楚蕎狠狠一把推開他,轉身大步離開,狠狠擦了擦唇,你看上我,我就要一輩子被你擺布,做夢!
西楓苑內,尹沉香正等著楚蕎回來,看著滿園忙著掌燈的僕人,不由問道,「府里怎麼掛這麼多燈籠?」
玉溪搖了搖頭,「奴婢不知,都是我們過來才新添的。」
負責掌燈的管事,笑語道,「是王爺吩咐添置的,王妃到夜裡眼睛不好,府里燈火亮堂些,她行走也方便些。」
尹沉香望了望將王府照得有如白晝的燈火,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如何會相信那世人傳言中狠辣無情的親王,竟會對一個女子心思細膩如此。
楚蕎一回來,便道,「我跟你回國公府小住幾日。」
回到尹府的第二天,最先來找麻煩的不是燕祈然,卻是大內太監總管單喜,宣她入宮進見。
勤政殿內,燕皇在與朝臣議事,楚蕎隱約聽到是關於華州境內的瘟疫之事,看來情況越來越嚴重,想來錢瘋子在華州的絲綢生意定然也失損不少。
半個時辰后,燕皇打發了朝臣,過來看到規規矩矩站著的女子,道,「當初是你要千方百計離京,又是你抗旨回京,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楚蕎低眉垂首,沉默不語。
燕皇銳眸微眯,那日在荻花苑祈然似乎早就料定她會回來,只怕他把人送出京的事,他早就已經知道。
「你如今既嫁入了王府,就安安份份的做你的宸親王妃,否則便是他護你,朕也容不得你。」
楚蕎知道,這是在警告她,既然做了宸親王妃,就不得再與寧王府再有糾纏。
「是。」她低眉回道。
單喜帶著宮人傳膳進來,不是精緻奢華的御膳,只是幾道家常的菜色,每一道菜都與王府內的有著相似的味道。
相傳燕皇繼位之前,與恭仁皇后在民間相識,兩人甚是情深,想來這些都是懷念那位已故多年的皇后吧。
楚蕎思量片刻,出聲問道,「方才隱約聽到陛下與朝臣商議華州瘟疫之事,可有對策了?」
燕皇微微搖頭,沒有說話,單喜出聲道,「為著此事,陛下已經數日沒有安眠了。」
「若蒙陛下不棄,民女願前往華州。」
「你?」燕皇抬頭望著一臉平靜的女子,劍眉微揚。
「民女在西域曾遇過這疫症,沁兒公主又是師承南疆,對這些亦有了解,只要前去華州,相信定然可以找到治療瘟疫的方法。」楚蕎淡笑,去華州的話,起碼能遠離某人。
燕皇望著她許久,朝單喜道,「「著人擬旨,封宸親王妃為欽差御史前往華州,賜龍泉寶劍,如朕親臨,州內所有官員聽其調度。」
楚蕎起身領旨,「事關重大,民女希望儘快起程。」
「你回府向祈然辭行,其它事朕會讓單喜安排妥當,兩個時辰后便可起程。」
自宮內出來,楚蕎沒有回王府也沒有回國公府,反而悠閑地坐在了茶樓雅室,就著一壺好茶,好不悠閑。
半個時辰過後,魏景果然趕了過來,面色不善地坐在她對面,「你又想幹什麼?」
「我不想多說廢話,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楚蕎直言道。
「我憑什麼要幫你?」魏景沒好氣地說道,這女人既然知道了鳳寧瀾的死,還不肯離開宸親王府,到底想幹什麼?
「因為,這件事對寧王府和鳳家都百利而無一害。」楚蕎一雙眼睛如蒼鷹般冷銳逼人。
魏景略一思量,道,「說!」
楚蕎將桌上備好的幾個信封遞過去,說道,「我稍後會便奉旨前往華州,十天之後你按第一封信中所說的去做,如果事情照上面所預計的發展,再打開第二封信,上面會告訴你下一步做什麼。」
「好,我會看著辦。」他相信,以她跟鳳家的交情,不至於做對鳳家不利的事。
「還有,此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包括那個人。」楚蕎沉聲道。
魏景沒有說話,也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是指寧王。
楚蕎看了看魏景,滿意地離開了茶樓,卻又開始頭疼要怎麼回去跟那蠻不講理的男人辭行。
宸樓,映畫堂。
春風許許,輕紗帷慢隨風輕舞,金色的陽光照在白衣墨發的男子身上,遺世如芝蘭玉樹,高絕如瓊台之花,仿若天地間所有的美好都集於此人一身。
楚蕎靜靜望著執筆作畫的男子,實在想不通他是哪根筋搭錯了,看上她這上京城出了名無貌無才的自己。
「過來,磨墨。」
楚蕎上前挽袖研墨,思量著怎麼說去華州之事,又不讓他同行而去。
「說吧,你又打什麼主意?」他鳳眸微側,瞅了一眼眉目糾結的女子。
楚蕎微怔,直言道,「我剛進宮見了皇帝陛下。」
「嗯。」他淡淡應道。
「華州出了瘟疫之事,已經死傷無數,我將奉旨為欽差御史前往華州,一個時辰後起程。」楚蕎低頭望著手下的硯台,一口氣說完。
燕祈然頭也沒抬,冷冷說道,「不準。」
「你……」楚蕎暗自咬牙,道,「聖旨已下,你說不去就不去。」
「宸親王府從來不看任何人臉色,知道嗎?王妃?」
他一叫她王妃,就表示此刻他心情已經不爽了,楚蕎漸漸摸出了這條定律。
她本不想來辭行,但以這個人的性子,如果不說清楚,即便她到了華州,他也有本事把她綁回來。
「燕祈然,你可以仗著陛下對你的寵愛目空一切,可是總有一天,他也會老去,也會離開,當有一天他不能再護著你,你該知道有多少人要你死?」楚蕎直直望著那雙深沉難測的眸子。
燕祈然手中畫筆微頓,鳳眸微微眯起望著她。
「人世在世,不過寥寥數十載,為什麼要總想著已經失去的,而去錯失自己已經擁有的,到最後終會一無所有。」楚蕎想起那個已經漸漸蒼老的帝王,總是不顧一切護佑著這個一直忤逆自己的兒子,不由話語錚然。
燕祈然淡淡眉笑,一雙眼睛仿若看透人心,「那王妃呢?你想著的又是什麼?」
「我來這裡,不是要與你商量,只是告訴你,我要去華州,知道嗎?」楚蕎放下手中的墨,轉身便要走。
他瞅著女子與昨夜的自己,語氣神態如出一轍,一手勾住她的腰,低笑,「這麼記仇呢?」
楚蕎不喜歡這般親昵,卻又掙脫不得。
他卻不緊不慢地將畫筆放到她手心,握著她的手在畫上題字,馥郁溫醇的氣息噴洒在她的側臉,在安陽那些耳鬢廝磨的纏綿時光在腦海中蕩漾而出,楚蕎臉不由漸染紅暈。
他溫軟的唇含著她如玉的耳垂,語聲溫柔,「回京搬過來,那便去。」
「好。」
為今之際,她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西楓苑,玉溪已經幫她和沁兒收拾好行裝,出了王府便看到單喜已經安排好車馬等候多時,只是一眼看到馬上俊朗男子,秀眉皺起,「你來做什麼?」
單喜也知讓這兩人同去華州未免尷尬,上前勸道,「華州已有暴動,有寧王護送王妃前去,陛下也可安心。」
王妃華州之行是為宸親王立儲鋪路,各大家族豈會坐視不理,而寧王又手握重兵在,留在京中難免為人所用,不如打發了出京,既護衛了王妃安全,又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然而,八天之後華州便傳來宸親王妃一日之內將華州刺史孟江河及境內十七名朝廷命官斬殺的消息,一時間朝野震動。
一波未盡,一波又起。
翌日,御史台一紙請立太子的諫書送上了長老院和勤政殿的案頭,而請立太子的人選,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宸親王,燕祈然。
這位大燕早已經惡名昭著,人人懼怕的親王,自然遭到了長老院下下的齊聲反對。
然而,那年輕的御史卻不畏不懼,再度上書,堅持大燕數百年來立長立嫡的祖訓,請立恭仁皇后之嫡子宸親王為儲君。
可是,關於那已故的恭仁皇后,從來無人見過,只記得燕皇登位第二年東征衛國,帶了一副鳳棺回京,不顧舉朝反對賜封棺中女子為恭仁皇后,並將其子封為宸親王。
關於那個神秘的皇后和宸親王的身世,一直是燕皇的禁忌。
晁氏一派也紛紛上書,請立二皇子燕祀為太子,長公主一派上書請立四皇子燕雍為太子,大學士韋晉及其門生請立七皇子燕禮為太子。
一時間,派系門閥,明爭暗鬥,風起雲湧。
宸親王府,平靜如往昔。
燕祈然依舊每日過著他撫琴作畫的悠閑日子,王府管事墨銀與侍衛長墨潛急急進了宸樓,一身黑色的衣衫隱帶著絲絲血腥。
書架后一身白衣如雪的男子淡淡抬眸,「何事?」
「王爺,自請立太子一事,已經有七拔殺手妄圖潛入王府了,由此可見,這些人此次是不惜一切要除掉宸親王府了。」墨潛沉聲言道。
燕祈然面色無波,目光再度回到手中的書卷,「這些年要殺本王的人,還少嗎?」
墨銀是從衛國一路跟隨而來,自然知道這些刺殺的把戲早已是家常便飯,只不過最近對方有加菜而已。
「主子,請立太子一事已鬧得滿城風雨,如何處理?」
燕祈然煩燥地皺了皺眉,冷聲道,「一個小小的御史,是誰給了他這樣的膽子?」
墨潛沉吟片刻,回道,「會不會是寧王府,請立太子一事,只有鳳左相一直未表態,寧王又在此時遠離上京,大有可疑。」
燕祈然嗤笑一聲,「他還沒那個膽子。」
「屬下這就去查。」
「等等。」燕祈然出聲叫住,問道,「華州可有消息?」
「前幾日瀧一來消息,說王妃險些遇刺,寧王出手相救被傷了一刀。」
「哦?」燕祈然眉梢微揚,笑意微冷,「舊愛重逢,當真是情深意重呢?」
於是,幾天之後,遠在華州忙碌的楚蕎和燕胤一行人剛回到刺史府準備用晚膳,瀧一便急急趕了過來,捧著一隻錦盒道,「寧王爺,我家主子讓屬下代為謝過你對王妃相救之恩。」
一桌人登時愣了愣了,燕胤劍眉微皺,「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