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歸墟落壑
吳老拄著拐仗站在河對岸，四周奇峰連天接地，峰頂沒入靄靄雲霧不知多深，腳下是一片被奇峰環抱住的一處絕地。
「年輕人，和我這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傢伙聊聊？」
李騰龍沒有半分停頓，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屑之意，一字一句地道：「老人家，你的奇門遁陣比我老師差得可太遠了。」
話音甫落，李騰龍眉心深處陡然炸出一團虛幻白光，白光中隱約有一枚乾坤合一的奇形卦印，卦印白光所到之處，眼前虛幻之景如同被一匹巨大的抹布生生抹去。
「怎麼可能！居然有人能將卦意封在靈台里？」吳老老眼瞪得滾圓，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李騰龍，彷彿在盯著一頭怪物。
而此時，橋那邊。
金絲眼鏡的手已經探入秦月明的懷裡。
「雁穿雲！」
一聲爆喝，李騰龍銀槍插落身後之石，抬腳踹下，剎時，精鋼槍身彎成了一個可怕的弧度，彎至極限……
「崩……」
一聲炸響，連人帶槍閃電一般掠過數十米距離，槍尖末端直指金絲眼鏡。
金絲眼鏡已經探進秦月明懷裡的手頓時一僵，想也不想，觸電般收回手掌。
容不得他這麼做，右手要控制秦月明，雖然左手已經觸到了一塊冰涼的東西，但是，這突如其來的鋒銳竟然讓他感受到了堪比普通人面對火箭炮的無力感，如果還是執意要搶出東西，那麼下一秒，自己就會橫屍於此！
下意識抬手，一股詭異的力量無聲無息浮了出來，周圍的空氣中隱約浮出了一層水波紋。
一點寒芒彷彿驚天長虹，槍尖扎入的瞬間一股股無形的詭異力量從四面八方而來，水波劇烈抖顫，波紋漣漪瘋狂涌動，槍尖不過扎入三寸便生生頓住。
但是，水波罩子裡面的金絲眼鏡並沒有那麼好受，拎著秦月明在鋼橋上蹬蹬蹬連退五步，他的臉在水波下都扭曲了起來。
「李騰龍？」
國際排行第十傭兵？
我的異能罩連穿甲彈都動不了分毫，這傢伙居然用一桿槍就刺了進來？
這他娘的是傭兵？居然僅僅排行第十？那些白皮豬長的都是豬腦子嗎？
金絲眼鏡心有餘悸地盯著仍舊陷在水罩里的槍尖，沉聲道：「這裡動手不合適，東西到手你我合作！雙贏！」
秦月明一臉震驚地盯著這恍如神兵天降一般的男子，又震驚於這金絲眼鏡的身後勢力，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如果知道今晚的事竟然能驚動異能者組織，說什麼他都不會這麼大意！
「要麼交出東西，你走，要麼東西留下，你死！」
李騰龍一手持槍，語氣斬釘截鐵。
金絲眼鏡臉色難看了起來。
「朋友，吃相別太難看，異能者組織……」
一句話未完，李騰龍眸中閃過一絲濃郁殺機。
「那就死吧！」
一聲沉喝，李騰龍右臂微微一抖，困在水罩內的槍尖也隨之一抖，寒芒陡然綻出鋒芒，在金絲眼鏡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槍尖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直貫而入，幅度不大，更像是用槍使出的寸勁，其中所蘊的恐怖穿透力也只有他能夠清楚。
「怎……怎麼可能？」
一聲彷彿水泡被扎破的輕響，保護著金絲眼鏡的水罩直接炸成漫天碎末，槍尖一閃即逝。
也就在這瞬間，一直守著鋼橋的蒙面男子終於沖了過來，抬手就是兩縷寒芒直奔李騰龍頸部大動脈而去，李騰龍頭也不回，左手以手當槍，左右橫掃，后發先至，一記掌刀穿過寒芒，狠狠地劈在蒙面男子胸前。
只聽喀嚓一聲輕響，蒙面男子痛哼一聲倒飛出數米，眼見就要摔落深淵，前後腳趕到的吳老顧不得李騰龍，連忙拋出拐仗險之又險地將蒙面男子挑回石台。
儘管接連變故只是極為短暫的一瞬，卻為金絲眼鏡搏得了半分喘息空間，幾乎在槍尖抵到咽喉的瞬間，他也將秦月明拎到了鋼橋外。
這座鋼橋凌跨上下兩方石台，中央就是聯結歸墟的一道寬約二十米的深淵，也不知這深淵是不是歸墟，總之，同樣深不見底，只要摔下去，怕是連屍骨都找不回來。
「候方竹簡藏著九丘下落，就在他的身上！」
李騰龍眉頭微皺，槍尖生生頓在金絲眼鏡咽喉五寸處。
金絲眼鏡臉色發白，初時的氣定神閑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還是那句話，你我合作雙贏，否則，大不了一拍兩散，世界上可沒有第二個候方！」
李騰龍臉色陡然一變，瞳孔急劇收縮了起來，就在金絲眼鏡以為李騰龍被自己這番話說動時，站在後邊不敢輕舉妄動的吳老忍不住喝道：「小心！」
幾乎同時，金絲眼鏡只感覺鼻端隱約飄過淡淡幽香，右手一麻，臉色驟變，趁著李騰龍稍微分神的那一瞬間，想也不想，直接躍向鋼橋外的深淵。墜落不過數十米，身軀彷彿充氣一般鼓了起來，劃了一個軌跡，落到幾乎垂直的岩壁上，隨後恍如猿猴一般，沿著絕壁幾個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李騰龍虎目緊盯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女，從她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剛才他看得清楚，這個年齡不大明顯易過容的少女是從鋼橋頂端殿宇中出現的。
結合麗莎的話……她很可能就是給我們發郵件的人？
這麼年輕？不可能！正主兒應該還在殿宇中，又或者隱藏在哪個暗處觀察著這一切！
「你是誰？」
李騰龍沉聲開口。
雲兮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淡淡地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東西和人都在這裡！」
李騰龍眼睛微眯。
他很清楚那個人指的是什麼，一字一句地道：「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既然現身了，那你就走不了！」
「是嗎？」
雲兮沒有半分波動。
秦月明的臉色則是一變再變。
儘管震驚於她居然擁有這麼強的身手，但好歹是把自己搶回來了不是？顯然，這女孩確實是想和我做交易的。
然而，將自己『解救』出來的『客人』，顯然沒有鬆手的意願，雖然那隻手軟軟的，溫溫的，很容易讓人對其主人產生好感，然而，她卻確確實實地扣著自己的脈門。
而接下來的交談則讓他徹底明白了一件事。
敢情一個個都在暗中算計！一個比一個賊，一個比一個精！
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傻逼，還覺得是在釣魚，實際上，自己被一大群人當成棋子似地挪來挪去，自己居然還半點不知？
李騰龍緊盯著雲兮，眼睛一眨不眨，彷彿怕她跑了一般，槍身綳成一條筆直的線，其中隱約一抹銀芒竄動發出撼人心魄的吟嘯，氣勢也節節攀升。
就在此時，雲兮倏然探手從秦月明懷裡掏出一個透明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枚晶片，自言自語地道：「候方竹簡畢竟是兩千多年前的古物，保存得再好，也有損毀之虞，所以，秦龍頭就將之所有細節文字全都錄為最高規格的影片，想必，就藏在這晶片里了。」
像是扔蘋果一般拋了兩下，雲兮倏然詭異一笑，抬手猛地將透明盒子扔向吳老，還惡作劇一般地大聲叫道：「九丘被吳老搶走了！」
吳老正暗自戒備，哪裡料到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居然就這麼發生了，下意識接過透明盒子。
莫非有詐？
李騰龍瞳孔瞬間緊縮，只遲疑了不到半秒，一聲銳嘯，身形如電一般沖向吳老。
別的人不懂，他非常清楚，那絕對就是自己老師找了半輩子的東西，因為自己眉心那枚卦印與包含九丘下落的東西有種玄之又玄的聯繫。
但是，他想不通。
她很明顯也是沖著這東西來的，明明唾手可得的東西，居然就這麼扔了出來？
那……為什麼？
容不得他多想，那邊本來心有疑慮的吳老抬眼見李騰龍閃電一般衝過來，一大把年紀都快成精的人立時就確信了。
不是詐我？
容不得他多想，那邊因為這一聲嬌滴滴的叫喊聲注意力全吸引了過來，一眼就看到鋼橋當中受制於人的秦月明以及那邊狼狽逃竄的吳老，剎時，心頭一片雪亮。
「吳老！跑慢些！」
「老頭，把東西交出來！」
雲兮看著再度混亂的場面，淡淡地笑了笑，鬆開扣著秦月明的手，順手在他左肋點了一指替他止住了血。
這一指令本想爆發的秦月明瞬間冷靜了下來，低頭看了眼左肋傷口，又轉頭看著亂成一團的場面，最後才深深地看著雲兮慢慢地道：「看來今天我秦某人連條小魚都算不上。」
雲兮淡淡一笑，沒有回答他這句話：「秦龍頭，你應該考慮的是怎麼樣才能把東西拿回來。」
說罷轉身就欲走回去，眼角餘光一掃，頓時微微一怔。
自己吩咐凌雲呆在原地等他，沒想不到這傢伙居然晃悠悠地從房間里一腳踏了出來。
然後，雲兮的臉色就變了。
她想到了一件事，然後，她的小嘴情不自禁向下一彎，露出一張哭臉。
因為她看到他行走動作雖然很慢，很僵硬，但是，方向卻沒踩對，抬起的那半隻腳已經懸在了深淵上方。
最關鍵的是自己回身得有點晚，凌雲那隻腳已經踩下去了。
時間回到兩分鐘前。
在雲兮讓自己去門口等她時，凌雲打心底鬆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坐在水泥墩子上一動不動。
直到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湧上腦海。
這一次，詭異的感覺彷彿失去了什麼壓制，變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猛烈，凌雲終於意識到這到底是什麼。
這就是剛才令自己突然失憶了一小段時間的那種感覺！
他只來得及產生這個想法，意識就已經無限下墜，歸於沉寂。
一步一步，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向玻璃牆外，他的眼神越發空洞，低頭看著腳下的深淵，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隨後……
一腳踏落。
「你這個笨蛋！給我收腿！」
雲兮幾乎是哭喪著臉叫出聲來，嬌俏的身形在這一刻真的恍如電閃雷鳴一般撲向凌雲，就在凌雲身軀墜落的瞬間，她一把扣住凌雲的腳。空著的左手想要扣住鋼橋橋桿時，卻扣了一個空。
用力過猛，計算距離時出現了那麼一丁點的差距，這一丁點的差距，就是天與地的差別。
我怎麼就忘了這一茬？
雲兮看著極速遠離自己的鋼橋，心裡只有這個想法。
兔起鶻落令秦月明目瞪口呆，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極速下墜的兩道身影不過數秒就已被黑暗吞沒。
他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