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直達地幔的深度
與九霄登雲道極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構成通道的格子顏色為黑。與普通的黑色不同，這種黑色更像是一種不經過眼睛，直接倒映在腦海深處的那種黑。
黑得發亮，卻能讓人看得清楚。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現象。
明明已經是黑色了，為什麼還能看得清楚？
對此，雲兮解釋道，你所看到的黑，事實上並不是黑，至於是什麼，別問本姑娘，我也不清楚。
而更讓凌雲感覺不解的是，走在九霄登雲道內，多少還能感覺到自己是向上的，按理說，九幽黃泉道應當是向下的。
然而，即便自己沒有腳踏實地，也能感覺出，這九幽黃泉道似乎是平直往前的。
雲兮笑了笑道：「別忘了，這裡不是你所認知的世界，這裡是史前文明遺迹，你不能過於相信自己的五感，它們很可能會欺騙你。」
「就和候生墓中那個詭異的墓道一樣？」
雲兮微微點頭：「沒錯。九霄登雲道與九幽黃泉道的存在應該是獨立於我們所在的空間之外，類似於某種蟲洞，也不知道史前文明人類是用什麼辦法創造出來的，我只能說，在這裡，重力與方向都是無用之物，我們看似直線前進，實際上是垂直向下。」
「直到歸墟底部？」
一提到這個詞，雲兮微凝秀眉，沉聲道：「從古至今，能進得這方陣眼的人屈指可數，昔年禹皇、伯益那些史前人類後裔進來過，秦始皇以及他麾下能力異士或許也進來過，再往後將近兩千年的歲月里，唯一進來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李騰龍的老師，歸墟底部到底有什麼誰都不知道，一會你千萬別離開我身邊三尺範圍，不然，萬一出了什麼變故，本姑娘可保不住你。」
「話是這麼說沒錯……這個……雲大美女，能放我下來了嗎？我有手有腳，自己可以走……」
雲兮嘴角微微一翹，道：「你速度太慢了，還是我拎著你跑得快些。」
隨著一聲驚叫，雲兮拎著凌雲一陣風似地沿著黑格子路疾奔。
起先，凌雲還手舞足蹈，後來也便認命，然後就開始了言語轟炸。
「你當時就那麼把我扔下，到底是在打算什麼？」
「以後你要做些什麼事，或者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又不會反對？幹嘛瞞著我？這讓我有種被人賣了的感覺。」
「話說回來，你把我扔給李騰龍他們不就是讓我幫他們救出他們的老師么？現在你又把我帶走，他們還怎麼救老師？」
「哎，你說我還得幫你做一件事，想得怎麼樣了？我不喜歡欠債。」
「喂，你好歹說句話啊？」
「知道不，女孩子不能那麼高冷，太高冷了男生壓力很大，沒人敢娶……」
一直忍著的雲兮在聽到這句話后，忍無可忍，一指點在凌雲咽喉往下三寸位置。
頓時，世界清靜了。
真沒發現，這小子居然還這麼話嘮！
不能太高冷？沒人敢娶？
還真敢說啊，沒一個人敢當著本姑娘的面說這話，你也算是頭一份了！
真是放肆！
凌雲張口結舌，卻發現自己的聲帶一片生澀，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只得拚命翻著白眼掙動著。
「本姑娘只是點了你的啞穴，別折騰了啊！小心本姑娘直接把你扔出九幽黃泉道！」
凌雲拚命眨著眼睛，他想說話！很想！
當然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而是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每次靠近這種古怪地方，我就會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失去意識。而且，他已經感應到一些端倪了！
那種如春風化雨一般的細細感覺就悄無聲息地湧上腦海。
與之前不同，這一次，凌雲感覺格外清晰，也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麼。
這是候生墓道中自己感應到的那種召喚之意，而召喚的對象……並不是自己。
而是體內被青銅殘片激活了的另一個自己。
難怪上次在蓬萊鬼市時我會突然失去意識，然後丟失了一段記憶，想來就是另一個自己因為強烈的自主意識而將我的意識壓制，佔領我的身體吧？
難道說，雲兮就是怕這事，所以才一直拎著我？
疾奔中的雲兮倏然微微一頓。
她手指微微動了動，黛眉微皺，倏然露出驚容，臉色變得謹慎了許多，連帶著步伐也慢了下來。
真是沒想到，歸墟不愧為歸墟，竟然這麼深？
與此同時，黑格子道的遙遠後端。
三道人影沿著黑格子路往前疾奔。
正是緊隨其後衝進九幽黃泉道的李騰龍三人。
正奔跑著的玄道子動作陡然微微一頓。
「不對！」
「什麼不對？玄道長？」
玄道子眉頭緊鎖，臉上浮起一片陰霾。
「不對！這所謂的九幽黃泉道的長度不對！」
聽玄道子這麼一說，麗莎頓時一怔。
「甫進來時，我就告訴過兩位，這九幽黃泉道似乎凝聚了多種遠古陣術，彼此相結，我只能認出其中兩陣，其一是挪移陣，其二是縮地成寸陣，這縮地成寸陣所在的九幽黃泉梯內一步即相當於外界十步，你看我們從進來到現在過了多久？又跑了多遠？」
麗莎陡然睜大雙眼，李騰龍也回過神來。
「這九幽黃泉道看似往前，實則往下，我們兩分鐘前進來，以我們當前速度，大約每秒１３到１６米，以１５米算，換算成外界的距離……」
李騰龍喃喃自語，就連他自己都被這個數字嚇了一大跳，抬頭看著兩人。
麗莎臉色凝重，沉聲道：「１８公里！」
三人面面相覷。
「地殼厚度最高也不過３３公里，這前方還看不到頭，很顯然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地殼的深度！」麗莎一臉不可思議。
「難不成兩位所說的那秦始皇所補的陣陣眼竟然建到了地幔層？這真是……」玄道子撮著牙花，一時半會竟然找不出語言來形容了。
李騰龍輕咳了兩聲，沉聲道：「別管那麼多，或許這條通道只是在地殼層中穿插，我們目的是搶人，不是關注這個所謂的距離！老師就在裡面。」
三人重新往前疾奔，只不過，心底卻是越發凝重了。
外界。
一道寒芒掠過裂隙，直接撞入石室，直到站立，身後一大片落石聲嘩嘩不絕。
「死路？人就在這裡消失的！」
「不對！這裡有術法的氣息……還有……等等，這氣息波動……」
冷雲飛瞳孔陡然縮成一根針尖，毫不猶豫地拿起耳麥喝道：「五組人員馬上回分部，擬一份絕密文件傳給上峰，就說發現了穹天陣中央厚土陣眼另一處入口，李騰龍、凌雲等人已經潛入，讓源所立即派人過來！其它成員，給我把這塊地方封死了！」
十分鐘……按我的速度，已近１２０公里！
雲兮暗自計算著時間，當她算出這個距離后，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也就是說，就算把珠穆朗瑪峰搬過來，就以當前的深度來看，至少得往裡填進去近１４座！歸墟的底部……竟然是直達地幔？
不……還不止！還沒看到盡頭！難道說！直達地心？這……
可能嗎？
雲兮黛眉緊皺，回憶著那個人與自己說過的點點滴滴。
若以史前文明人類當時那種技術，確實極有可能！
好大的手筆！
雲兮正自思考著問題，那邊凌雲已經叫苦不迭了。
初時還好，自己的神識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緒，隨著雲兮的步伐，凌雲已經感覺神思開始混亂了，一段接一段過往的記憶混和著越發強烈的召喚之意紛雜而至，時而是兒時與父親打雪仗的記憶，時而是一片幽黑死寂的空間，時而又是這近一個月來所經歷的記憶碎片……
這些記憶，他非常清楚，有的是自己的，而有的，則是另一個自己的。
凌雲微閉著眼，臉龐有些蒼白，汗珠點點從皮膚下滲出，掛在鼻尖上。
他……要出來了！
隨著那股感覺越來越清晰，凌雲臉龐由白轉紅，微眯著的瞳孔浮出數道血絲，就在那股詭異感覺徹底衝破腦海防線的瞬間。
陡然一變！
原先的焦灼不安倏然就變成春風化雨，潤入細無聲般的溫柔，彷彿母親望著多年歸家的遠方遊子的視線一般，溫柔細膩得令人無法抗拒。隨即，一如當初在蓬萊鬼市站在那片歸墟旁邊模樣，凌雲嘴角浮出淡淡的詭異笑意，思緒一路下沉，直至一片漆黑，再無半分動靜。
沒有夢，什麼都沒有。
但是，有個東西在上升！
沒人能看見，也沒人能感覺到，凌雲卻能感覺得到，那也是他意識徹底沉寂所感覺到的最後一件事。
「嗯？到底了？」
雲兮精神一振，視線順著黑格子路往前延伸，盡頭一片混沌。
就在她欲飛奔過去時，陡然，肩膀一沉，一股驚人重量自右臂傳來，雲兮一個沒注意，肩膀險些被扯脫臼。下意識鬆開右手。
凌雲悄無聲息地落在黑格子面上，一動不動。
來了！青銅殘片與陣眼的聯繫令他產生了變化！
雲兮皺著眉頭伸指想替他解除封鎖，食指剛伸到凌雲的鳳池穴，陡然頓住了。
嗯？這是？
食指中指按著衣領，但見自脖子下方一縷縷黑紋彷彿藤蔓，又彷彿血管一般沿著皮膚底下一路延伸，瞬息之間，已經布滿整個脖頸。
雲兮星眸微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果然……她的說法確實沒錯，只要靠得足夠近，他就會產生異變，那麼，接下來……
凌雲身軀微微一動，隨著數聲骨節噼啪聲，雙掌撐地，以一種極為僵硬詭異的方式站了起來。
像個機器人，而且還是沒上潤滑油的。
雲兮連退三步，看著動作詭異的凌雲下了個定義。
凌雲起身後靜立兩秒，然後扭頭看向雲兮，他的動作很有特點，正常人扭脖子會連帶著微側身軀，他是下半部分不動，上半部分僵硬地扭了過來，形成一種正常人類無法擺出的姿勢。
雲兮額頭上滲出一滴冷汗，只感覺脊背發涼。
等到她看清凌雲臉龐時，星眸中一抹驚疑一閃而過。
奇怪，好像和她所說的有點不太一樣啊。
但見此時的凌雲極為詭異。
黑紋沿著脖頸往上延伸，即將到達臉部的時候拐了個彎，沿著頸后往上盤旋，掠過耳朵后，兩邊劃出一個大雁展翅的圖形彙集到眉心，粗略一眼看去，彷彿帶了個精緻的黑紋額鏈一般，竟是有種詭異的美感。
只是眼神依舊空洞，不存在任何有意義的感情，彷彿石雕的瞳孔一般。
他就那麼定定看著雲兮足有兩秒，而後空洞地轉過身，邁步往前。
雲兮輕舒一口氣，看了眼時間，緊隨其後。
她卻沒發現，凌雲在轉過頭后，空洞的眸子陡然閃過一縷極為奇怪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