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歸去來兮
不知過去了多久，凌雲猛地坐起身來，只感覺遍體寒意陣陣，腦海里兩段亂作一團的記憶令他不禁微皺眉頭。
秋……雲裳…雲兮…何向西……秋長天……李騰龍……父……父親……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從一團亂麻中剖析而出，沿著這數條信息，緩緩理過去。
凌雲微閉眼，良久，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原來如此……失憶后的我嗎？竟然這麼幼稚這麼單純啊？
但是，為什麼我感覺好像遺忘了什麼？
哦對了，那殘片還在，還有那符號……是了……符號……我剛剛好像……在哪裡見過？
是在哪裡呢？
對了……在我找到父親藏起來的那塊殘片之時，殘片爆發出詭異波動，然後就出現了那個符號……還有……歸墟底部那個秦始皇……抑或禹皇弄出來的陣眼位裡面也有一塊殘片，殘片表面同樣有那枚符文……
看來這次失憶並不是壞事嘛，至少……之前因為另一個自己掌控身體而消失的記憶又重新回來了。
說到底……我是怎麼失憶的？
哦……歸墟陣眼位……就是這裡。
因為保護雲兮，另一個我幾乎耗盡了它很長時間儲存下來的力量，而我這肉身又無法承受那些傷害，導致另一個我意識陷入沉寂，而我的意識，則因為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強行將那段記憶隱藏了起來……
雲兮……
想到那雙無時無刻都溢著幽深光芒的鳳目，凌雲禁不住露出一絲笑容，然後，臉突然紅了一下。
隨後，他又想起了另一個名字。
秋雲裳。
呃……
凌雲突然感覺有些頭痛，在這個瞬間，他發現自己的神智有些恍惚，兩種完全不同的記憶在腦海中分成完整的兩半。
一半是屬於原來自己的。
而另一半，則是屬於失去記憶的自己。
屬於自己的記憶里，有那麼一道倩影，只要看著她的背影，他內心就會有種無法形容的幸福與滿足感。
而失去記憶的自己，同樣有那麼一道倩影，秉承了同樣性格的自己，同樣在心裡為她留了一個最為重要的位置，甚至要比雲兮重要得多。感情也複雜得多。
不僅有愛慕，還有依戀，眷戀。
於是，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就造成了一團可怕的混亂。
凌雲只感覺轟地一聲，腦袋再度陷入混亂，無數相同的，不同的記憶交織成一團混亂的線球。
就在他思緒再度一團亂麻時，位於靈魂深處，那團虛無經脈的天魂位深處，傳來一聲悠悠的嘆息，隨後，一股詭異的淡淡波動自天魂位滲入那個不屬於任何現實空間的思維空間，將那一團亂麻的思緒強行交匯抹平。
「真的很難想象，曾經的你強大到令那些可悲的傢伙都感到懼怕，如今，竟然弱小到會被這等渺小的事擾亂神識，甚至還需要我來幫你抹平……唉……好友，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啊……或許……我應該早點復甦你的烙痕？」
「罷了罷了，若無天人一族的魂印護身，以你現在的身軀，還是無法承受……也罷……反正無盡歲月都等了過來，我又豈會缺這麼點耐心？呵……話說……為什麼我在那個名叫秋雲裳的女娃兒身上……也能感應到一股隱約的熟悉氣息……難道……」
「哈……有意思！實在太意思了……看來，昔年她的布置確實有用！」
「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
「這一次，就要將這一切……徹底了結！」
隨著記憶抹平，凌雲神識恢復清醒。
回想著剛才的一切，不禁苦笑一聲，隨後，精神一振。
他想到了一句話。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
或許……對她們不太公平，但是……這樣才是唯一可行的路吧？除非……把我一分為二，一個是曾經的我，另一個是失去記憶的我。
顯然，這不可能做到。
所以……
我呸！凌雲啊凌雲，你可真是能YY啊！
她們哪一個不是天之嬌女？怎麼可能看上我？你這癩蛤蟆就別瞎想那些不著調的了。
如何早點找到剩下的八方陣眼位，解決掉我身體里那個要命的缺陷。這才是我該想的，否則，命都沒了，哪裡來那麼多情情愛愛的？
至於其它的……
還是捨不得啊。
我恐怕無法看著她們成為別人的妻子吧？
唉……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吧……
雲兮……雲裳……
連名字都這麼像。
話說……哎？
凌雲突然笑了。
他想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原來所謂的小小驚喜就是這個啊？你是怎麼跑到我內心世界里來的？或者說，當那個單純的我沒有作任何思考跳下去想要救你的時候，你就已經走到我心裡了嗎？
被人窺視心裡秘密的感覺……有點不爽。
……
等等……為什麼我感覺我還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還有什麼？
末世……
嗤……什麼末世，電影看多了？
凌雲搖了搖頭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空間無邊無際，雖然一片黑暗，卻仍能感覺到，觸摸得到。
記得雲裳說過，意識空間與精神層面極為相似，想來這就是我的意識空間了？無數植物人無法蘇醒過來，想來就是像我這樣，思維被困在自己的意識空間里了吧？
可是要怎麼才能出去呢？
就在凌雲思索之時，驀然，眼前黑光波動，一道淡紫光影憑空出現在凌雲眼前，一樣的姿勢，一樣的面容，彷彿鏡之雙面，彼此對視。
「你又出現了……另一個我……哈，看起來，你的氣色不錯。」
淡紫人影表情仍舊很僵硬，只是直直地看著凌雲，半晌，突然開口道：「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
凌雲有些好奇。
能讓這另一個自己非常認真地對自己說出這句話的事，那絕對是非常重要的事。或許，和穹天陣眼有關。
淡紫人影僵硬的表情在這一刻倏然有些柔和，他的眸子間露出一絲模糊不清的情感。
「我好像明白，什麼是愛了。」
噗……
如果這下凌雲在喝水，一定會將口裡的水噴他一臉。
這算什麼？
一個由殘片誕生出來的意識，甚至連身體都沒有的傢伙，突然和我說，他戀愛了？什麼鬼？他愛上什麼了？
淡紫人影繼續道：「在她親到我的那一刻，我體會到了心跳的感覺，這段沉睡時間，我一直在思考，那是什麼，為什麼我當時會拼盡了我的力量保護她。現在，我想明白了……我愛上她了。」
話說到這，凌雲心頭猛地警覺了起來。
誰親到他了？他又保護誰了？
然後，歸墟陣眼位，由他掌控自己身軀的那段記憶飛速湧來，凌雲陡然沉默了。
半晌，他有些酸溜溜地道：「原來是這樣啊……那恭喜你了，離真正的人又近了一步……不過……我可要警告你啊，別對她有非份之想，那是我喜歡的人！」
淡紫人影倏然就沉默了，半晌，他的聲音再度變得僵硬。
「原來……這就是自私……沒錯，正如你我所見，所知，愛，是自私的……當然，這個話題我們可以以後再談，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現在……我需要提醒你……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塊大陸上，就有一個陣眼位。」
說起正事，凌雲立時就把酸溜溜的思緒收了起來，這是他的優點之一。
一旦處理正事，他就會將一些不相關的事情都暫時性的拋到一邊，甚至包括吃飯。
「陣眼位？」
凌雲疑惑地看了另一個自己一眼，然後開始回憶。
候生墓道中那個詭異的一分為九的夢境湧上腦海，他眼睛一亮。
「你是說……那個教堂？」
是的，在候生墓道蘇醒后那個說不上是夢還是什麼的九塊方向記憶中，就有一座中世紀哥特式教堂，那座教堂底下壓著一口深不見底的巨洞。
哥特式教堂乃JD教獨有，全世界獨一份的，而JD教分為三部分，其一為天主，其二為東正，其三為新。新教在M國，東正教在東歐，包括俄羅斯，天主教就是西歐乃至地中海沿岸了。
淡紫人影點頭。
凌雲笑道：「我說哥們，咱們現在在西歐，西歐這塊地教堂成千上萬的，你讓我上哪找那座教堂？」
說到這，凌雲倏然一頓。
他想到了那座教堂的模樣。
是了……那種模樣的教堂……好像全世界也是獨一份啊？
「等等……你不會是說……那座義大利半島上的教堂吧？」
淡紫人影想了想，然後抬頭。
點頭。
凌雲差點跳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那座教堂意義可是非同一般啊！而壓在那座教堂底下的東西，用屁股想都知道絕對是禁地級別的，那是誰都能進的？
弄不好就被人家審判成異端，被全世界JD徒追殺可不是鬧著玩的！
淡紫人影似乎沒有凌雲想得那麼多。
或許，在他的想法里，找到了那個位置，然後闖入陣眼位，取出其中的符文溶入自己體內就成了吧？
所以，他沒有廢話，只是僵硬地道：「好了，話我已經帶到了，現在你該蘇醒了，去做你該做的事。」
說完這句話后，他又頓了頓，然後，露出一個很詭異的表情，那表情凌雲想了想，應該是學的歐美人講笑話時，那種心照不宣的挑眉角，嘴角露出一絲邪惡笑容的表情。
他這麼說道：「外面……還有個漂亮姐姐在等你蘇醒呢。」
說完這句話后，淡紫人影猛地向自己撞來……與其說撞，不如說是重合，兩人的身形彷彿無形之水，輕輕一撞就重合在一起，隨後，一蓬水花，蕩漾起陣陣波動擴大到整個意識空間，凌雲只感覺意識徑直往無邊的黑暗直墜而下。
呼……
輕輕吐出一口氣，久違了的沉重感覺襲上心頭。
這具身體，似乎有力量了不少……內力嗎？
哈……或許，這就是另一個自己復甦得這麼快的原因所在？
「凌雲！」
接連兩聲驚叫響在耳邊，凌雲眼皮動了動。
這是騰龍大哥和……雲裳的聲音。
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兩張關切的臉龐。
除了父親和雲兮，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關心著我的。
一股淡淡暖流湧上心頭，凌雲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
「我沒事，只不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而已。」
「你……」
看著李騰龍詢問的眼神，凌雲點了點頭。
「真的恢復了？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凌雲從塌在地上的床上翻身站起，笑道：「怎麼？騰龍大哥，你還想綁票我一次？」
「真的好了！好小子！」自凌雲失蹤之後，李騰龍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麼舒暢，連帶著笑容都顯得格外爽朗，抬手就給了凌雲一拳。
淡紫光芒一閃，凌雲抬手擋住了這一拳，歪著頭笑道：「今時可不同往日了。」
說罷，右手淡紫光大漲，同時發力，兩人各退了一步。
「哈哈……」李騰龍笑聲不止，右腿閃電前插，抖手就是一記拳槍，一擊化五，速度較之兩人初見面時卻又要快上無數倍，凌雲臉色一變，再次閃避不及，拳風刮面而過。
「小子，想要和我打，再練上幾年吧……嘿嘿。」李騰龍難得開口說出這種話，顯然此刻的他心中的欣喜已經無以復加，收回拳頭，拍了拍凌雲的肩膀，轉頭看了眼靜靜站在一邊的秋雲裳，突然對著他眨了眨眼睛笑道：「這可是個好消息，我去通知他們。」
「哎……」看著李騰龍飛快消失的身形，凌雲哭笑不得地收回手，轉身看著依舊戴著面巾的秋雲裳。
沉默……
秋雲裳一直靜靜地看著凌雲，翦水雙眸中根本看不出什麼表情，凌雲一開始還能冷靜的對視，然而，不過數秒后眼神就開始飄忽起來，到最後情不自禁低下頭去。
「噗……」秋雲裳眼角彎了起來，忍不住笑出聲：「我一直在猜，你恢復記憶之後會是什麼樣，現在看來，好像也沒什麼區別啊。」
笑話，不管是誰，若是知道這張面巾下面是一張驚世容顏，估計沒有幾個男人不會自漸形穢吧？
「這個……」凌雲摸了摸鼻子，半響笑道：「我還是我，沒有改變什麼啊。」
「真的？」秋雲裳彎起的眼角恢復正常，靜靜地凝視莫愁半響，直到凌雲有些局促不安之時這才開口：「你隱藏得很好，其實你心裡還是灰暗的。」
「我擅長看人眼神，從你的眼神中我看不到往日。」
凌雲微微一怔，隨即笑了。
任誰要是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實驗室里創造出來的人的話，心靈都是灰暗的吧？
要不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或許，真如她所說也說不定。
「不管過去如何，也不管將來怎樣，最重要的是你選擇面對什麼。你迷惘了很多年，是時候找到你該面對的東西了。」
我該面對的東西……呵……她還真的好聰明……如果她的人生經歷不是在杏花村，而是如雲兮一樣的話，她……應該也是雲兮這類人吧？
看著秋雲裳走出房間的背影凌雲嘴角露出一絲可愛的笑容：「那份小小的驚喜我收到了，你可不能食言哦。」
秋雲裳身軀一僵，沉默數秒輕笑一聲，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徑直走出門外。
「那我就把這當成肯定了。」凌雲帶著微笑喃喃自語，坐回沙發上。
他需要好好的把這些記憶整理一下，也直到此刻，凌雲才明白李騰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自己的記憶永遠是自己的，別人給的只是別人的記憶。
實際上他的狀況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失憶前的經歷與失憶后的經歷兩種截然不同的環境造就了兩種不同的性格，彼此衝突下，初始還能勉強融合，一旦情緒波動太大，可能兩種性格就會再次分離，到那時就不叫失憶了，叫人格分裂。
所以，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這些記憶，讓它重新變成屬於自己的一部分。這也是秋雲裳看到凌雲身體沒問題后就離開的原因。
但是，為什麼我總感覺遺忘了什麼？
凌雲緊皺著眉，這種感覺已經是自恢復記憶后第三次出現了，一定是忘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