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聖地下方的深淵
黑色略卷的長發披在枕邊，遺傳了吉普賽女孩的淡褐柳葉細眉，瓜子臉，長睫毛，整個臉形又偏偏還帶著點炎黃國女孩的柔和與溫婉，雖然躺在床上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卻已經是個美人胚子了，可以想象她的母親一定很美麗，若是愛莎長得像海蛇那就糟糕了。
海蛇渾身顫抖地跪在床邊，雙手顫抖著伸手想要觸摸昏迷中的女兒，又似乎怕這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手指抖抖索索，慢慢地伸出去又觸電一般收了回來，
「咳咳……紳士們，我想我們應該給他們留點空間。」女孩的心思畢竟細膩一點，經過麗莎的提醒，眾人陸陸續續地走出房間，給這對歷經劫難的父女一個安靜的空間，而這，也正是海蛇需要的。
他帶著痛苦與自責活了近十年，終於再次見到完好無損的女兒就在眼前，就讓他安靜的陪女兒呆一會吧。
旅館三樓是一個陽台。從這裡看向梵蒂岡，平靜無波，實際上除了安道爾，其它人都很清楚裡面現在正亂成一團，天啟者與審判者打得不可開交，就在眾人隨著愛德華離開梵蒂岡的同時，聖地入口又爆發了一場龍爭虎鬥，來自暗之審判團的五天使與天啟者兩位中年人打得天昏地暗。
或許由於多年的平靜，所以審判者的反擊顯得有些力不從心，眼見審判者全面落入下風，身為梵蒂岡的樞機主教之一，居然放任而為，根本不管不顧，這點是讓李騰龍與李立秋極為不解的。
愛德華顯然還是很疲憊，扶在陽台護欄上靜靜地注視著梵蒂岡。
「愛德華，剛才那……」
愛德華轉頭看著安道爾，表情嚴肅地點點頭道：「你想的沒錯，確實就是你理解的。」
「你……」安道爾正欲開口說什麼，愛德華卻是微笑著擺了擺手道：「安道爾，我能理解你，其實我也不贊成，你能脫離漩渦是智者的行為。」
安道爾沉默半響低聲道：「謝謝你，你拯救了我心中的光明。那個女孩，她就是我心中的光明。」
愛德華有些驚訝地看著安道爾，突然笑著聳聳肩道：「看起來我似乎做對了一件事，事實上我想過無數次你會變成什麼樣……不管怎麼說，你現在看起來不錯。」
「打擾了……」李騰龍走了過來，對著安道爾點點頭道：「愛德華主教，或許我們現在可以認真的談一談了。」
「嗯？」
李騰龍李立秋與仍在翻著聖經的亞當幾乎同時抬頭看向東北方向。
一道略顯臃腫的人影在樓頂間快速閃爍接近眾人的位置，李騰龍與李立秋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幾乎就在人影靠近的同時，驀然空中灰光一閃，在那瞬間，連天上的太陽彷彿都化為了灰色，一抹筆直的灰芒徑直掃向來人。
空中陡然騰起煙墨點點，一點墨痕自空間一閃而過，留下一個點字筆劃，一縷墨色在空中將灰芒攔腰兩斷，劃出縷縷墨煙只一閃就衝到亞當身前，一個古樸的雲字濺起漫天墨色當頭壓下。
聖經一開一合，一個灰色十字衝天而起，幾乎同時李騰龍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道：「雲姑娘，先別動手。」
啪啪連響數聲，灰色十字與雲字一齊破碎，秋雲裳與亞當各退了一步，亞當露出驚訝之色打量著眼前年齡與自己似乎差距並不大的女孩，視線轉到秋雲裳背上的何向西，以及左手拎著的玄道子。
似乎……我稍遜一籌？
「哦……亞當，這位女士用的應該就是炎黃國的儒門功夫。」愛德華視線也落在秋雲裳身上，隨即道：「看起來又是一位我們的朋友。」
「朋友？」秋雲裳本來以為是教皇出爾反爾派人來抓自己，再加上亞當與愛德華一幅教庭人的打扮，若非李騰龍還在旁邊，只怕秋雲裳就要開終墨之境了。
「呃……至少目前來說不能算是敵人。」李立秋一轉口就問到了關鍵性問題：「你們不是被教庭的人抓走了？怎麼教皇放你們出來了？我記得那老傢伙就是個狠角色啊，咬到人不啃一口肉是不松嘴的……想當年從羅馬一路追我到阿富汗……」
秋雲裳看了眼愛德華，見對方對自己聳了聳肩，於是開口道：「凌雲應該和教皇達成某種協議了，所以教皇就放我們出來了。」
「協議？也就是說他現在還在教庭裡面？」李騰龍看了眼何向西，沉聲道。
「是他送我出來的，看他的表情胸有成竹，應該有脫身的辦法。而且我在他身上種了精神印記，隨時都能感應到他的位置。至少到現在來講他還是安全的。」
「你們放心吧，教皇不會對他怎麼樣的，而且……一定會放他出來。」一邊的愛德華插口道：「女士，我看你背上的人好像中了精神箴言禁錮，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或許亞當可以幫上點小忙。」
秋雲裳看向李騰龍，後者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再麻煩愛德華主教了。」
「呵呵，我還沒有那個能力。」愛德華微微一笑，旁邊亞當一如剛才消滅邪氣，指間劃出一個灰色十字，徑直沒入何向西體內，不過片刻，何向西身形一陣幻動，彷彿變成虛幻一般，數十道白色光能隨著一股灰光徑直沒入聖經當中。
一邊的李立秋不禁再次嘟囔：「還真是無物不收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收人。」
白光消失后不過數秒，何向西猛地睜開雙眼，身形一動，已經站在秋雲裳旁邊，一雙老眼緊盯著愛德華與亞當兩人，沉默了一秒，突然笑道：「看起來不是敵人，替我驅除了那古怪的精神禁錮應該是你們吧？老夫先謝過了。」
愛德華推了推眼鏡，語氣中有些驚訝：「沒想到你們都是高手，真令我驚訝，我記得炎黃國高手好像大都進了政府秘密部門吧？」
何向西含蓄地笑了笑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轉頭看著眾人，沉聲道：「丫頭，凌雲那小子呢？」
當下秋雲裳就把之前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咳咳……」愛德華輕咳數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隨即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我剛才就說了，教皇不但不會對那個孩子做什麼，反而一定會放了他，這也是之前為什麼我對你們的交換條件沒有猶豫的原因所在。」
眾人不禁對視了一眼，何向西沉聲道：「何以見得？」
愛德華環顧了四周一眼笑道：「我教聖地今天可是忙得很，先後要接待天啟者組織，貴國的神秘部門，還有聖堂搗亂分子，這裡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海蛇應該也差不多了，我們進去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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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連接平台與那座懸在半空中的教堂，與其說長廊，不如說是充滿文藝復興風格的橋廊，連綿不斷的圓弧形拱雕著美輪美奐的天使像，沿著廊橋往前方延伸。
教皇的步子很沉穩，根本不像一位老人，身後一百名教皇衛隊靜寂無聲，緊隨在教皇身後不到十米的地方。凌雲估計過，這些衛隊每一名實力都與之前歸墟鬼市見到的秦月明差不多，比之李騰龍，秋雲裳之類的人自然差距不小，但顯然這衛隊有某種配合之法，這點從他們每一步就能看得出來，基本毫無差錯，偶爾的差錯只是為了彌補因為移動而露出的破綻。
凌雲敢斷言，這一百衛隊就如一人，如果落在某位名將的手中，說不得那位將軍會興奮得幾天睡不著覺，因為這群衛隊就是真正的如指臂使――每一位將軍夢寐以求的真正精銳士兵。
「孩子，你的朋友們現在差不多能回到英國了。」
老人的聲音平平淡淡，本來是一個很冷的幽默，聽起來卻沒有半點感覺。凌雲聞言頓住了步子，往四周環顧了一眼，笑道：「教皇閣下，不得不說，聖地的建築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完全違反了物理學常識，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教皇嘴唇微動淡然道：「小夥子，不要考驗一個老人的耐心，你要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誰，是這片天地的教皇，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
「好吧好吧……尊敬的教皇閣下，創造我的人是李騰龍的老師。」
短促的一句話之後，四周陷入沉寂，教皇靜靜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接下來的話，然而凌雲卻是一言不發，靜寂持續了足有半分鐘后，蒼老的聲音低低咳嗽了一聲道：「聽說你剛剛恢復記憶不久？孩子，或許你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整理記憶？」
凌雲眨了眨眼睛，難得地露出這個年齡應有的那一點玩心道：「我知道的所有消息就是這個。」
靜寂，沉默，蒼老的聲音終於有了一些波動：「你……你是說這個連名字都算不上的稱號？」
凌雲聳了聳肩膀。
「孩子，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蒼老的聲音冷了下來，幾乎就在教皇臉上表情漸冷的時候，整個一百人衛隊瞬間集體盯在凌雲身上，一股如山的冰冷氣勢壓得凌雲臉色驟然一白。
凌雲卻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抬頭直視前方的老人，笑道：「尊敬的教皇閣下，我可以發誓。」
老人的臉頰抽動了幾下，嘆了口氣：「或許我們應該換種方式來進行這個問答遊戲……」
「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對所謂的問答遊戲……」
凌雲聳了聳肩膀，一言未畢，突然足尖猛地一蹴地，身形向後倒飛，幾乎同時，教皇的速度比凌雲還要快，一抬手，數個白色十字憑空出現，將凌雲飛退的身形包裹其中。
與此同時，一百衛隊動了，一動就是雷霆萬鈞，人影閃動，上下左右前將凌雲整個包裹在其中，然而，唯獨漏了後方。
當然不是一百衛隊集體變傻了，而是凌雲的身後就是那口見不到底的深淵。
就在這一瞬間，驀然淡紫光芒衝天而起，紫煙升騰處，禁錮著身體的白光如雪遇烈陽，不……速度還要快得多，三分之一秒的時間不到，禁錮白光十字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凌雲的身體仍是保持著向後倒飛的姿勢，在半空中劃出一條淡紫弧線，徑直墜入深淵。
於此同時，他的話音才隱隱傳來。
「就算是死……」
一百衛隊撲了個空，卻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一眨眼又恢復成原本隊形靜靜地站在教皇身後十米處，彷彿剛才那一切只是幻覺一般。
教皇的表情也同樣沒有什麼變化，看著往深淵下方急速墜落的淡紫光芒，一言未發。
良久教皇搖了搖頭，緩緩地道：「神甫，你轉告暗審判庭，五天使不夠就他們上，務必把那些煩人的烏鴉清出梵蒂岡，別讓他們打擾聖地安寧。」
一位身著神官袍的衛隊人員微微躬身，隨即化為一道白光消失在廊橋上。
「就算是死嗎？」
教皇自語著一步一步往前走向那間懸在深淵上空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