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另一個自己的決定
凌雲是瘋了嗎？
當然不是，這就是他敢於孤身留在教庭聖地面對教皇的緣故。或者說是無奈的選擇。
早在第一次發現那股若有若無的召喚之意后，凌雲腦海里就冒出了另一個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他記得很清楚，因為他的聲音很有特點，僵硬，沒有感情，沒有主語，彷彿一台機器人發出的乾澀語音。
遠古殘片符文化出來的另一個自己。
『跳下去！下面有我們要的東西！我保你不死！』這是另一個自己的原話，凌雲當場就拒絕了。
開玩笑！這深淵十之八九也是穹天陣九大陣眼位，估計也是一路直達地幔，我這要跳下去，死不死另說，光是想一想從地表一路墜落到地幔就足以令人膽寒，我又沒瘋，幹嘛做死？
然後另一個自己的下一句話就令凌雲無話可說了。
『你不跳，我就引動符文的力量。』
那枚鑽進自己腦袋裡至今沒能在身體里找到的殘片究竟蘊含著什麼力量凌雲可是清楚得很，在家裡的那個夜晚，是凌雲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距離，那種感覺足以讓他回味一生，若是那玩意在腦袋裡引動力量，那好了，真正的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換做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後的那時，凌雲還真敢一咬牙就來個魚死網破，但是秋雲裳那句話卻是讓他不得不思考這樣的問題。
我的生命並不屬於我自己了，而是與很多很多與自己有關係的人連結在一起，其他人凌雲可以不在乎，但云兮，秋雲裳，這兩人凌雲是不能不在乎的。
所以，凌雲妥協了。
一片漆黑中留下一溜淡紫光線筆直往下，往上那代表教堂的白光極速縮小，最終湮沒在黑暗當中。
氣海內這段時間聚集而來的精神力量沿著天地二脈散布全身，由於激活了第一環脈，精神力量勉強也可以將頭臉部位保護起來，得以讓他免除因為強烈的風壓而導致窒息的下場。
四周沒有任何參照物，只能從耳邊刮過的風感受墜落的速度，按凌雲心中的默算，從跳下深淵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分多鐘，耳邊風聲已演變為鬼哭神號，彷彿一架噴氣式飛機不斷在耳邊飛來飛去，若非還有精神力量的保護，光是那聲波就足以將凌雲當場震暈。
應該超過音速了……這就是音爆吧？
然而，更多的麻煩來了，恐怖的墜落速度帶來的是恐怖的摩擦，布在身體上下四方的精神力量在這種恐怖的摩擦之下恍如流水一般急速消耗，黑暗中留下的不單單是淡紫光芒，還有一溜垂直往下的火花，而火花還漸漸地往火光方向靠攏。
我這應該屬於人形流星吧？若是在太空中，或許還有人拿著望遠鏡對準我然後感嘆一聲，美妙的世界.
尤記得2012年看到奧地利男子從大氣層邊緣，距離地面足有39千米的那一跳，何等震撼，當自己親自面對，而且眼前還是無盡黑暗的時候，感覺就不是那麼美妙了，費利克思好歹還有精製的宇航服保護，我卻是空空如也。
媽的，精神力量快完了，你打算怎麼保我不死？
還沒到！
什麼沒到？晚了大家就一起拜拜吧，我不信掉到地幔里殘片不會熔化。
一片漆黑中，一溜火星彷彿流星穿越大氣層，在空中拉出長長的一截白煙，一閃即逝，耳邊風聲轟轟作響，震得凌雲頭昏腦脹，鼻孔間淡淡鮮血滲出，即使有精神力量的隔絕，來自地下極強的壓力仍舊壓得凌雲難以喘息。
沒了……精神力量沒了！
就在淡紫光芒消失的瞬間，驀然，凌雲感覺自己突然變輕了，一股詭異的力量不知從何而來拉著自己極速倒退，眼前一黯，彷彿掉進了大海一般。
凌雲茫然四顧，這是一個很古怪的空間，沒有一絲光亮，偏偏凌雲卻能清晰地觸摸到，感覺到整個空間，四面八方全是非黑非白的如同液體一般的東西在不斷洶湧澎湃，從中不時掠過一道道非黑非白的光亮。這種感覺凌雲很熟悉。
這裡是……我的意識空間？
還未等凌雲反應過來，感覺中自己在一個通道中飛速前進，眼前掠過無數光亮，每一道光亮就是一幅幅熟悉的場景，那些都是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事，通道盡頭一片柔和的白光，凌雲只感覺眼前一黯，一股極為詭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身體彷彿裂成了兩半，但是又能清晰地感應到身體的每個部分，在失去精神力量保護的瞬間，胸口處一道道紋路沿著肌膚下方極為迅速地延伸覆蓋到周身，眉心出現一個淡紫色符號，隨即，一股古老的氣息升騰而起。
血肉之軀直面風壓與自身墜落帶來的重力竟然毫髮無傷，這不足以令凌雲震撼，真正讓他感到害怕的是自己竟然完全無法操控身體，彷彿這具身體此時已經不屬於自己，但無論是視角，還是來自身體的感官無時無刻在提醒著他，仍舊在這具身體內。
幾乎條件反射，源於精神的本能瘋狂涌動想要重新找回身體的感覺。凌雲左右兩隻眼睛呈完全不同步的狀態，一隻眼睛死氣沉沉，沒有任何感情直視著下方無盡黑暗，另一隻眼睛微微眯著，瞳孔急速轉動。
如……果想死……就繼續……
你什麼意思？
我接……管……不……然，會死……
死氣沉沉的一句話信息量大得令凌雲有些反應不過來。
接管？接管身體？你接管了我的身體？那我呆在哪？
就像過去那樣，我不想多做解釋，那會消耗無謂的能量，做完這件事後，身體會還給你。
意識中安靜了下來，凌雲兩眼一閉一睜，重新恢復死氣沉沉的模樣，紋路蔓延到整個臉龐，眉心那枚淡紫符文不斷閃耀，凌雲只感覺自己開口吐出了一個詭異的音符，覆蓋周身的黑紋驀然爆出萬丈紫光。
一個接一個音符以某種詭異的方式傳導到空氣中，給人整個空氣都盪起了漣漪的感覺，萬丈紫芒倏然閃電收回，沿著身體各個紋路回收到眉心那枚紫符，隨即……
「哧……」
一道食指大小的紫芒刺破空間貫入深淵下方，彷彿黑暗中一條往前無盡延伸的紫線。
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做出這麼多詭異的完全超出人類想象之外的事情，凌雲的思維極度混亂。這……太扯了吧？不對啊，精神力量不是已經用盡了嗎？這股龐大的力量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覆蓋表面的那層黑紋涌動著詭異氣息在體外形成一個保護罩，風壓絲毫影響不到凌雲的軀體，而且從耳邊的聲音判斷速度還在不斷提高。這是極不合常理的，人體在墜落的過程中速度並非一直增加，而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平衡，最終變成勻速運動，一聲聲音爆代表著來自聲音的巨大阻力，按說速度要提起來已經是很難的，但是墜落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圍繞體表之外與空氣產生劇烈摩擦的地方已經微微發紅。
速度再這麼增加下去真的沒問題嗎？難道我真的要變成一枚人形流星？
凌雲腦袋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只能被動地承受著它們帶來的衝擊。
不過這種狀況持續不久，就在紫線貫入深淵約摸一分鐘之後，驀然，沉悶的隆隆聲彷彿一頭猛獸的低聲呢喃，從深淵下方傳了上來，一股肉眼無法看到的波動自下而上掃過，彷彿錯覺一般，凌雲感覺整個深淵抖了一下，視線盡頭一道半黑半白光芒自深淵下方極深處沿著紫線往上疾速衝來，不過眨眼的時間已至眼前，接觸到凌雲的瞬間就形成一個光圈將之罩在其中，極速墜落的身軀彷彿突然掉進了一大塊海綿當中，從極速到停頓那瞬間的極大反差令一路尾隨身後的音爆甩出一個巨大的漏斗直接炸開。
在凌雲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一股極強的拉扯力傳來，一聲悶哼，連帶著黑白光芒一同消失在深淵中。
幾乎同一時間，在羅馬城市一角，秋雲裳猛地抬起頭注視著一個方向，眼中露出震驚神色。
「丫頭，怎麼了？」
「我感覺凌雲在以極快的速度脫離精神印記的感應範圍。」
「那是好事啊！說明他已經離開教庭了，哪個方向？我去接他！」
秋雲裳看著李騰龍，雙眸震驚未減，低聲道：「向下。」
「向下？」李騰龍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腳下，身體微微一顫結合秋雲裳所描述的聖地景象，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穹天陣九大陣眼其一！難不成凌雲又跳下聖地那個深淵了？
視線不覺就轉到愛德華身上。
愛德華聳了聳肩膀：「雖然不明白你們所說的精神印記是什麼東西，至少我說的你們應該相信了吧？」
「主教閣下，你還有不少隱瞞，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應該更為坦誠一點！」何向西沉聲道。
「你是指？」
「所有！」李騰龍介面道：「在那之前我要知道關於那個深淵所有的消息。」
愛德華臉色變得嚴肅，低頭思索了半響，抬頭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那個孩子沒有什麼危險，所以在這點上你們可以放心。」
「主教閣下，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猜測上，因為詛咒的原因那孩子不能出任何差錯。」
「何先生，這麼說吧，在教皇證明一件事情之前，那孩子不會有任何危險，即使是墜落那個深淵。」